第 53 章
洛無雙失望的搖了搖頭：“現在的蓮花塢已經不是當年的蓮花塢了，我和你一樣，我也回不去了。”
陸靈運喝了兩口茶平複平複心情，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又問：“你怎麽在這裏？”
洛無雙說：“我一路都在打聽你的行蹤，聽聞你的事跡之後，就找到了這裏。”
陸靈運直接嗆咳出來，想他自從離開了師門，幾乎就沒幹過什麽正事，自然知道她打聽了滿耳朵的肯定都不是什麽光彩事。他清了清嗓子說：“我是問，你怎麽在這裏洗碗？”
洛無雙直接一個潸然淚下，哭唧唧的打起了感情牌：“我欠了錢，被扣在這當洗碗妹，賣身還債。大師兄，你可得幫幫我，我們是蓮花塢的同門師兄妹，以前每次出來歷練的時候，掌門師父也說過了，同門同學，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們出門在外理應相互幫助，相互照應！現在你唯一的小師妹有難，你理應撈我一把，因為金錢有價，而情義無價啊！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陸靈運擺起架子問：“怎麽欠的錢？”
洛無雙一臉委屈巴巴的說：“吃的霸王餐。”
陸靈運兩手一攤：“那你被扣在這裏，你活該嘛。”
洛無雙抹了一把眼淚，跳起來指着他喊，“陸靈運，你這個薄情寡義，不仁不信，鐵面無情，六親不認，冷酷到底……”
陸靈運默默呷了口茶，問：“欠了多少錢？”
洛無雙立刻坐了下來，亮起一雙星星眼，捧着臉崇拜的看着他：“我就知道大師兄心地善良，俠肝義膽，宅心仁厚，好善樂施，助人為樂，不會見死不救，放任我不管的。”
“到底欠了多少，給個明白話。”
“不多，十貫銅錢。”
“十貫？我滴個乖乖，你這是吃了一頭專門用來犁地的老黃牛嗎？普通的水牛還夠不上這個價！”陸靈運搖了搖頭表示賠不起賠不起，事不宜遲，起身就走。總之，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洛無雙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的腿，直接撒潑坐在地上了，敞開了嗓門大喊：“陸靈運，你這個薄情寡義，不仁不信，鐵面無情，六親不認，冷酷到底……”
被這麽一吆喝，凡人就好熱鬧，自發的圍成了一圈開始看戲說評，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出一會兒，憑空捏造出各種各樣的流言版本，什麽忘恩負義的渣男，什麽抛妻棄子啊，什麽狼心狗肺枉為人啊。
洛無雙無所謂別人的說法，沒臉沒皮的直接賴上了他，陸靈運被纏住跑也跑不了，終于忍受不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一臉煩躁的問，“不是，你到底吃了什麽？十貫的菜，你鐵打的胃啊，怎麽沒撐死你啊。”
洛無雙眨了眨眼說：“這裏物價貴，我初來乍到，不懂行情，被人宰了嘛。”
最後，陸靈運還是選擇解救了她，交了贖金後，還一臉痛心疾首的抖着錢袋子，心疼的難以附加，表情都扭曲了，“就為了撈你，錢袋都空了！這下好了，一下子把家底兒搭了個幹幹淨淨，明天又得出門去掙了！”
帶着人走出了門，又回過頭，對着無名客棧的牌匾啐了一口，跳起來罵，“我今天就不應該來這裏吃飯，晦氣死了！”
洛無雙在旁邊幽幽地開口：“大師兄，你變了，你和當年不一樣了。”
陸靈運說：“廢話，你要像我一樣被人一腳踩進泥巴裏，被困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忍辱負重，你可能混的還不如我！”
洛無雙想起在沿途聽見的關于他的經歷，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勸他，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腳步。
陸靈運卻忽然回頭，一臉郁悶的問：“你怎麽還在這兒？我已經救你出來了，你再也不用給人做牛做馬，沒日沒夜的洗碗刷鍋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咱們兩個好歹同門一場，多多少少也有點手足情義，師門情分在，十年一別，江湖一夢，我們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逢也是一種緣分，我解救了你，也不要你的回報，現在你自由了，你走吧，你想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洛無雙說：“大師兄，我想跟着你。”
陸靈運沉默了片刻，看見她眼中的認真，終于還是忍住沒說什麽重話，只是嘆了口氣說：“你沒看見我現在很落魄嗎？你在這個時候跟着我算什麽，兩個浪跡天涯相依為命的可憐蟲嗎？”又對她揮了揮手，趕人如趕狗，“小師妹乖啊，趕緊走吧，我和從前不一樣了，跟着我混，沒有前途的。”
洛無雙說：“沒關系的，人生總是有起有落，故事總是有好有壞，一個人不會永遠都陷在低谷之中，一定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但如果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那兩個人的力量就是可以被期待的，大師兄，你在我心中，就是唯一一個值得被期待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擺脫現在的困境，重新站在陽光之下，回到屬于你的位置，做回當年那個萬衆矚目，名滿天下的陸靈運。”
陸靈運幹笑了兩聲，俨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洛無雙便上前兩步，一臉誠懇的說：“前途總會有的！你可是大師兄啊！只要你願意，肯定能東山再起的！”
陸靈運兩手一攤，沒所謂道：“許的願望倒是挺美好的。”
洛無雙道：“別這麽說嘛，我們可以有個小小的設想，我們可以先這樣，然後再那樣，最後再……”
陸靈運直接轉身，擺了擺手說：“行行行，你安排吧。”
洛無雙一臉喜色，追上他的腳步問：“所以你接受我和你在一起了是嗎？”
陸靈運吊兒郎當的抱着腦袋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道，“随便你随便你，你愛跟着就跟着吧。”
一腳剛拐進了一條胡同，就撞上七八個虎背熊腰的糙漢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抖出一張欠條在他眼前晃了晃，“陸靈運，你欠老子的錢你打算什麽時候還？”
陸靈運心裏直接一個咯噔，這是真債主找上門了，頓時陪了一張笑臉說：“能在寬限寬限兩天嗎，幾位大爺？”
債主冷哼一聲：“把人架起來，今天就卸了他一只手抵債！”
陸靈運自知理虧，擺着手連連後退：“別這樣啊，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最主要的是要解決問題，又不是要直接解決掉我，你說是不是，咱們講講道理嘛，好好談一談，文明一點好不好？”
洛無雙恨鐵不成鋼道：“陸靈運，你欠了一身的債還敢出去胡吃海喝，大手大腳！”
陸靈運說：“不是，這是我的債主，你跟着猴急什麽？又不剁你的手。”
不給他們內讧的時間，債主們窮追不舍，出言嘲諷道：“當年的蓮花塢大弟子，那可是眼高于頂，目無下塵的一代天驕啊，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的人中龍鳳，居然也淪落到這樣一種境地，被人攆的東躲西藏，滿地打滾，像個見不了光的死耗子一樣，說出去豈不是贻笑大方。”
“什麽天資卓越，什麽頭角峥嵘，陸靈運，也不過如此嘛。”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他這些年被人欺負，被人嘲笑的還少嗎？”
“兄弟們，想不想看陸靈運跪地求饒，滿地找牙的窩囊樣子？不要急，我們有的是時間，一個一個慢慢上，好好的折磨折磨他。”
他們越說越起勁，笑聲也越來越刺耳，陸靈運還是挂着一臉沒骨氣的笑，對所有的惡意全都照單全收，只顧着和他們讨價還價，“幾位大爺再寬限我幾天嘛，我保證，欠你們的錢一定會還上。”
他的示弱，更惹得對面哈哈大笑。
洛無雙最看不慣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飛起來一腳，直接踹在其中一人的臉上，喝止道，“你再說什麽屁話！找打！”
那彪悍的漢子居然轟然一聲倒飛出去，連血帶沫，牙都崩出來三顆。惡徒們猖狂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們不敢輕敵，立刻聯手對付起她來。
洛無雙身手靈活，在笨重的幾名大漢的抓捕之下，身影化作了月色下的浮光，飄搖無定，變幻無常，就像只泥鳅一樣滑不溜手，以一敵衆也不見吃力，還讓對方吃了不少的苦頭。一片混亂之中，卻到底還是奈何不了他們配合默契，她正防備一招正對腰腹處的拳風，忽然身後又傳來偷襲，她匆匆旋身規讓，又被人趁機一拳擊向了面門，她立刻仰面躲開，不等她落地收尾，又有一人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腳腕，将人提溜起來，狠狠地砸向一旁的柱子。
陸靈運神色一變，立刻打出一道金光劃向了那人的手腕，洛無雙察覺到腳腕上力道一松，趁機掙脫，這時，陸靈運也踏着千絲萬縷的游金色，移行換步來到她身邊，替她接下致命的一擊。
洛無雙說：“多年以前，武學師父指導我們新入門的弟子，學這一道浮光掠影式的時候，曾說，你是整個師門學的最好的。”
陸靈運只是說：“這是基本功。”手上卻不含糊，直接将她拉在身後，面對一幫人的怒目，還是一臉陪笑的樣子，“小孩子不懂事，見諒見諒。”
洛無雙望着他的側臉說：“後來學了很多招式，每個不同的武學師父，都說過同樣的話，你是整個師門學的最好的那一個。”
陸靈運漫不經心的說：“大師兄嘛，擔了這個名頭，總要有點可取之處的，這個用來教學的範本，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的。”
對面的人還在叫嚣，“陸靈運，像你這樣的窩囊廢，還有女人願意跟着你？真是沒用的東西，打起架來只會縮手縮腳的，還要女人出手護着你！你丢不丢人！”
洛無雙可受不得這樣的刺激，露出個兇狠的表情又要去找他們拼命。
被陸靈運緊緊拉住，低聲告誡道，“你惹他們幹什麽呀，都是一群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被他們纏上可麻煩了。”
洛無雙說：“你既然知道，還自甘堕落去找他們借錢，還和他們做交易！”
陸靈運無奈道：“我那時走投無路，別無他選，我總要先活下來，再去想別的事吧。”又推着她的肩，趕着人趕緊走，“總之，這趟渾水你別摻和了，你先離開這裏。”
洛無雙擔心道：“你一個人可以嗎？”
陸靈運只是笑：“大師兄什麽時候是不可以的？”
洛無雙十分放心的轉身就走，對他擺擺手說：“好，交給你了。本來也該這樣，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惡徒卻不肯了，攔住她說：“打了我的人還想走，我跟你說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洛無雙很爽快的就成全了他：“怎麽，你要試試混合雙打？”
陸靈運在旁邊一臉無語，“不是，我的債主們啊，你們長點心吧，我最多和你們耍耍賴，大不了就是跑路了而已，也不會傷筋動骨的。她可是動真格的啊，不打的你們姹紫嫣紅，鼻青臉腫，那是不會收手的，我告訴你，你非要這麽作死，我可不會拉架的啊。”
後來，陸靈運還是拉架了，不過拉的是偏架，當然，偏的是洛無雙。
掌門師父他老人家說的沒錯啊，同門同學，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出門在外理應相互幫助，相互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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