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有孕,皇帝很是高興,先是令人按照阿嬌的意思,将雲光殿收拾了出來重新裝飾,然後讓阿嬌搬了進去,又以皇後有孕的份例行賞。
雲光殿中又有捷星殿、文雙殿、映月閣、雲碧館等室。捷星殿為正殿,九月二十劉徹陪着阿嬌搬了進去。
阿嬌舒舒服服一個人占了“掖庭三殿”之一,沒事去照看照看顏徵給她送點東西,小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反而是劉徹天天跟着她讓她這個獨居慣了的不習慣起來——有喜訊在,李妍這個小美人一時就被劉徹忘在了腦後。
為了方便阿嬌行事,劉徹又自認為是個貼心的人,于是下旨将玉鯉、棉凫、南客三人擢為女史,玉鯉秩六百石,棉凫、南客兩個各秩三百石。
阿嬌抱着枕頭吃着新送過來的甜瓜,覺得這事兒做得不錯。
九月二十七,中宮賞賜各宮年禮,阿嬌拿着厚厚的禮單,把近日所得的東西分門別類放好,劃成四份。
年節之時,宮中後妃可以向皇帝求旨,求賜母家節禮,這種新年的大日子,劉徹一般是懶得看,直接給衛子夫一一查閱,然後象征性去宣室殿給陛下過個眼就行。阿嬌思來想去,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衛家和冠尚裏陳家肯定要送一份,但是她又放心不下自己曾經的家。
二哥一脈有隆慮長公主,有夷安公主,還有昭平君的爵位,好歹日子不難過,但是大哥一脈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大嫂守了孝也改了嫁,聽說只有大哥的幾個孩子住在當年的堂邑侯府裏。
她把玉鯉三個人招進來,拿着自己理好的四份禮單交給三人:“玉鯉,你替我去送長平侯府的,這個你拿好,就随便問個好就行;棉凫,這是陳家的,你回去好好回老夫人的話,就說我現在好好的,肚子裏的孩子也好好的,不用他們挂心,還要告訴他們這禮單裏面各房的禮是分好了的,多出來的,讓老夫人自行留着也好,賞賜下去也好,不必再問我……還有,就是去問問二堂哥,他和媛嫂嫂的事情,就是是我要問的,務必弄清楚了來回我。好了,你們倆先去庫房點東西吧!”
玉鯉品秩高,去長平侯府算是不失陳家的禮。
玉鯉悄悄看了看剩下的兩份禮單,低頭退出去。
阿嬌拉着南客的手,等那兩人出去了,才道:“這兩份禮單,寫‘福’字的這個是送去北闕甲第的舊堂邑侯府,寫‘吉’字的是送去隆慮公主府的,可記住了?這裏面的東西和送回家的是一起的,你記得悄悄給老太太,然後就以各家年禮同僚的名義送過去,別讓人懷疑。”
南客小心接過,回道:“奴婢記住了!”
“還有,去完這兩家,你替我把這個送給黃棘裏的顏家,也就是顏美人的娘家。”阿嬌從袖中拿出一個粉荷包,“你記住了,去的時候不要讓人看見,一定要親手交到顏家夫人沈氏的手裏,若是碰見了顏美人派去送年禮的人,要錯開。”
許是連着半個月有兩人有了身孕,劉徹很高興,把顏徵安排在了蘭林殿,蘭林殿雅致,殿中遍植香草花木,秋冬之際還顯出勃勃生機來。
顏徵雖然這些日子一向待她和善,但是阿嬌漸漸發現自己去蘭林殿送東西一次,宋臻就會被召去一次,所以她琢磨出來了。
顏徵還不信任自己,畢竟說起來在顏徵眼中她們只是個相識幾天甚至還存在着某種競争關系的人,不信任也很正常。她又一想,反正自己是要扶持雲合大人上位的,為什麽不順手也把顏徵撈一把呢!
于是她喜滋滋地決定了,先給沈姁兒坦白個身份試試!荷包裏裝着她親手寫得信,和自己趁半夜讓中魚大人偷偷去長門宮挖出來的當年她埋在長門宮裏的一塊玉佩。
有了這個玉佩,沈姁兒應該會信自己幾成,縱使不信,也會找機會使人傳信來問問她。
交代完一切,阿嬌就披着內府剛送來的薄裘皮大衣,等着椒房殿送來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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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節,朝中官員均有五日休假,但是劉徹還有查看各郡國呈遞上來的計簿,反而比平時更要忙上三分。
“陛下,皇後求見!”小黃門進來通傳。
“選。”劉徹當下手裏的刀筆竹簡,微微伸展了一下肩膀。
衛子夫進門向陛下拜禮,她身後跟着兩個內侍,各舉着一個赤漆托盤,上面擱着用錦袋裝好的竹簡。
“陛下,這是後宮中所遞上來的賜出宮的年禮禮單,妾已經看過了,請陛下審閱。”
劉徹擡起頭,本想直接點頭,突然又道:“雲光殿的呢?拿過來我看看。”
衛子夫連忙将最上面的兩卷拿起來,遞給劉徹。劉徹取出來一一查看——呵,真不愧是陳阿嬌,直接把這幾日他賞的還有各宮送的東西列上來一大半,仔細瞧了瞧,覺得這份送往冠尚裏陳家的禮單是不是太多了!
“皇後,把你賜衛家的禮單拿過來。”劉徹皺眉。
衛子夫将另一堆竹簡最上面的一份拿出來遞給陛下,又笑道:“陳妹妹良善,自然多想着家裏,妾覺得,這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劉徹打開衛子夫這份,才發現陳阿嬌給拟的這份足足多出一倍來,而且物品重疊,角玉杯,珊瑚珠鏈、金鎖玉佩等物,都是三倍之數,不像是賞賜一家之物。于是指着道:“這些重複的,叫她減了去……”這樣一删減,應該就和衛子夫拟的差不多了。
“喏。”衛子夫柔聲回道,但又一想,問道,“陛下,若是陳妹妹不好删減……”她想着,應該是“陳莞”不知道後宮不同爵位賞賜的份例,才一味地往裏面堆東西怕被人看輕了。
劉徹擡起頭,不耐煩地道:“那就順她的意好了,”說着又擰起眉,聲音微沉,“她入京有孕在身,月份又小,你不許同她起争執,惹她動怒。”
衛子夫嘴角笑意微微僵住,才颔首回答:“妾知道了!”不知道為什麽,“陳莞”似乎對她有很深的敵意,這幾日她這個皇後親自去雲光殿看她,“陳莞”也是愛搭不理。
今日陛下又這樣說,難不成是“陳莞”偷偷對陛下說了自己什麽壞話?天地良心,自己可是從未逆過她的意,反而是那個小丫頭開着口就愛嗆聲。
阿嬌眼見着都巳時一刻了,衛子夫那邊還沒有把腰牌送過來,不禁等得有些不耐煩。
到了巳時二刻,卻是有小黃門報:“皇後殿下駕到。”
?怎麽回事?阿嬌愣了,又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把腳捂進被子裏。
衛子夫進殿,就是看見阿嬌坐在花梨樟雕花坐榻上,披着一件紅似雲霞的狐皮大衣,半身蒙在被子裏,毫無起身的模樣。
“妹妹今日還好嗎?孤這會兒正給陛下過目了姐妹們的年禮禮單,就往妹妹這裏來。”衛子夫笑着坐下。
阿嬌無語地聽着衛子夫一口一個“妹妹”,明明拒絕過很多次了,她下次開口還是照舊,真的是……隔應。
“皇後殿下來雲光殿,可是有什麽事?”阿嬌抱着一小塊甜瓜啃着。別人說酸兒辣女,偏偏她還是一如既往喜歡甜的。
衛子夫笑容不變,道:“也的确有事,陛下過目了妹妹的禮單,覺得不妥!”她見“陳莞”只是看着她,也不開口,只好繼續道,“妹妹所拟的禮單,太多了,陛下說,不宜越過……椒房殿的禮單。”陛下沒有直接開口,但是卻是看着自己的禮單作了删減,且她細細算過了删後卻然就和自己的差不多了。
阿嬌擰起眉,心想我還怕少了結果說多了——當年她做皇後賞回陳家的年禮可不止這個數,衛子夫好歹當了這麽多年皇後又有俸祿又有食邑,怎麽這麽小氣。
阿嬌嬌哼一聲,故意掐着嗓子軟軟地道:“可是莞兒就想送回家這些東西,皇後殿下不許嗎?”說着眼睛就紅了,“殿下若是不高興,妾就去告訴陛下,這就删了。”
衛子夫讪讪笑道:“……妹妹這是什麽話,倒像是孤為難妹妹了,妹妹若是不想删,就不必删了。”媽呀好氣啊,說着話就要哭這是什麽毛病!活像自己欺負了她。
阿嬌眨眨眼,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故作疑惑道:“既然是可删可不删的東西,殿下還專門跑着一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做什麽了呢!”
敵意!明顯的敵意!阿嬌心裏笑着,這個造作樣子還是她學着從前衛子夫的模樣,沒想到她也是不喜歡的呀!
衛子夫又随口說了兩句,便讓人給了令牌,自己回椒房殿了。
阿嬌把令牌交給玉鯉和棉凫,又囑咐了幾句,就讓她們出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最開始使用的是四分歷,十月為歲首,規定十九年七閏
太初元年(前104年),漢武帝使用落下闳創制的《太初歷》,以正月為歲首,并引入二十四節氣
本文的時間幾月幾月都是指農歷月份,比如現在是10-15,就是農歷八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