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戰【二】
“東海已經無力再支兵,你打算拿什麽奪南海”晏溫面色慘白,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正因為如此。晏溫你聽我說,東海的敵人是整個魔界。你應該也明白和魔族中人開戰意味着什麽。就算勉強護住了,可東海一旦化為魔界戰場,底下民生将永無寧日!”
晏溫聞言握緊了拳頭,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不是不保,是保不了對嗎?”
“心有餘而力不足。”
晏溫一拳砸在桌案之上,震得文書都跌了一地。
二人相顧無言,良久晏子非才緩緩道:“重九華你比我更了解。他是外族,如若把東海交出去,那東海最多就是個魔界附屬地。貪圖些資源物産也罷,他一不會推行厲政,二也沒有借口屠殺民衆,此舉可保東海衆生。”
晏溫想了想,其實這話不假,雖然重九華為人暴戾惡毒。但若無冤無仇,他也絕不是以欺辱弱小為樂的性子。
而且眼下這情形,魔界應與妖域有所勾連,若東海無辜民衆被屠,那妖君費盡心機造出來的好勢頭可就沒有了。
“這樣也好。”
見晏溫認可了自己的想法,晏子非這才接着道:“之前東海派去支援南海的八千妖衆折損并不多,眼下大部隊還在。他們去南海時南海已然失守,只能在南海附近流轉待命,此次我去南海尋到他們時探到了不少消息。”
“什麽”
“吳懷也在南海。”
“為什麽妖君要在南海投入那麽多他把大部分兵力放在南海到底是什麽意思?”晏溫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晏子非執筆在紙上簡單繪了一個圖:“我們也許一開始就錯了,最開始我們探來的消息是妖域兵分四路,因此我們也兵分四路來防。”
“但,事實卻并非如此。眼下東海是有重九華,可若是重九華不來,我想陌嘲風就會親自來。”
晏溫看着勾連的線條,也漸漸明朗了起來:“北海湫家好戰善戰,再加上湫風對你情誼匪淺,所以他要先牽制北海,因此邊渡一直在北海沒動。緊接着就是佯攻西海,誰都知道杜系州是個什麽性子,東海不會置之不理,等我們把注意力放到西海的時候,他要做的就是……”
“抽調兵力,集火南海。”晏子非接了話茬筆鋒一轉在南海兩個大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
“以你和重九華的關系,陌嘲風料定重九華會來援東海,只要重九華一幹涉,他便能名正言順的下域令征萬妖,打着殲殺異族收複東海的名頭來親征。”
“東海若被拿下,那整個海域就會喪失主心骨,如此他便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招降西海,四海失了三海,就算北海再蠻橫,也難以成事。”晏溫聲音裏帶着些苦澀:“而且,重九華和他結盟,更是如虎添翼。”
“沒錯,重九華此舉解決了他一大麻煩。他一來,陌嘲風的進程也能推進一大步了,若你是他,眼下這種情形你會如何”
南海以定,東海有重九華,西海無足輕重,晏溫想了想坦言道:“加緊對北海的攻勢,親征北海的同時穩固南海。”
“不錯”晏子非點點頭:“我們要做的便是逼他再給南海添一把火。”
眼見着晏子非眉眼裏有火光跳躍,晏溫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只要這個人在,他們就會贏,他信。
東海這邊遺留下來的問題一被解決,晏子非便攜晏溫一道奔赴南海。
于是,等重九華點兵浩蕩再來時東海已無二人蹤跡,只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佝偻着身子立在千軍萬馬之前,老人卑躬屈膝将東海印章舉過頭頂,以求議和,可那飽經滄桑的眸中确是水一般平靜。
與此同時,晏子非這邊帶着七千多人馬展開了對南海的攻勢。
任何海域都是易守難攻的,所幸妖域守城駐地可以,但守海水戰到底比不上海妖。
因此他們的人可是占了大便宜,強攻不行,可論耍流氓騷擾戰,東海的兵可是祖傳下來的好手。
東海三不要,第一不要和,第二不要臉,第三不要命,本着不要臉的精神再加上對海戰的熟悉,東海的兵三天倆頭東邊一頭西邊擊,遇敵就跑,跑不過就打,打不過就死戰。
南海駐兵三列,一列客玄一列楚穆還有一列便是吳懷,幾次三番打下來,軍中居然都總結出了經驗,逢客必擾,遇楚則藏,吳懷出手不亂則勝。
當初西懷之戰,晏子非可是和楚東流在海上爾虞我詐你來我往膠着了三百多年,他在楚東流手上栽的跟頭學到的東西,別說用在這裏和小輩們明争暗鬥,怕是這輩子都夠他受用的了。
說到底,對面三個小輩,客玄性子最沖,襲他,十次能得手八次。楚穆倒是機敏謹慎,可偏偏與客玄攪和在一起對部隊的控制力低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算來算去,居然還是侄子吳懷最難啃,想來也是老狐貍教的好,用兵都帶着一股狐貍味,狡猾的叫人頭疼。
就在南海各部叫苦不疊之際,湫和那邊也來消息了,說是刺探到北海那邊兵力有變。
其後三日,妖君的大軍果不其然壓在了北海,妖君親征,首戰告捷!
雖然一切都如晏子非預料的那般,但只要一想到如今東海已降北海岌岌可危他們又在南海這裏久攻不下晏溫便頭疼的連話都說不出。
全軍上下都惴惴不安,唯有晏子非一人穩着心神按部就班繼續給南海“添堵”。
依照計劃,妖君一動,那麽邊渡的人馬也就差不多了可以從北海抽來南海,可晏子非非但不上心反倒叫部隊這幾日盡管放浪形骸什麽都不必做,只日日在南海風口上罵架,揀難聽的罵。
這下實打實的進擊也沒有了,大家雖然一頭霧水,可也只能按吩咐行事,而南海的反撲也一日比一日更兇猛。
終于,五日之後,南海動了,主将邊渡副将客玄點兵三萬浩蕩而來。
所謂共敵不如分敵,可晏子非偏偏反其道而行當機兵分三路,倆路分散南海主力,最後一路原地待命。
晏溫依着吩咐獨領一路,敵我力量太過懸殊,每一個人都以破釜沉舟之力搏命厮殺以求自保,但這一戰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
就在他們正面迎敵之際,敵方突然大亂,陣法被沖的七零八落,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援軍來了”,有遙視陣的小妖指着一個方向聲聲發顫:“是我們海域的旗,援軍真的來了。”
只這一句,晏溫心下便以然明了,有餘力在這時候過來并造出如此聲勢的,除了理應駐在西海的尤蚩黎,絕無旁人!
鲛绡在他手裏隐隐發燙,晏溫只覺一顆心也跟着燙了起來,手下一使勁白色鲛绡便貫穿了敵手的心髒,藍色光暈繞身,晏溫雙目含笑朗聲道:“西海倆萬援軍已到,海域必有前程似錦,諸位,莫要死在這裏啊。”
只聽不遠處厮殺震天,晏子非便知那死蛇眼下也到了,他雙目一凜,帶着不到倆千人如入無人之地鑽進了南海深處……
兵強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頹,其勢自萎,利用禦扣,順相保也。
和他們這些天試探下來的結果一樣,妖域的兵,數量有餘質量也不差,妖域的将,單打獨鬥一把好手,派兵遣将亦不差。
可整體部隊的控制力就乏善可陳了。
平日裏幾大族部不受妖君管制,表面看着和和氣氣,但內裏該鬥鬥該戰戰,争的那叫一個頭破血流,哪怕一朝聚在一起也大都猜忌。
平和之下這種不信任倒也無傷大雅,可一旦遇上生死危機,整個軍隊都會因為這點不信任在瞬息之間崩兮瓦解。
此戰,南海大部受重創倉皇而逃,就連邊渡本人也被尤蚩黎一杆銀槍傷的不輕,主将一跑,尤蚩黎也顧不上追又帶兵入了南海。
本想助晏子非奪回南海,結果,那老東西仗着對南海熟,三繞五繞直直攻進了南海主殿,再加上軍中招攬了一位可驅萬妖的能人,試問南海最不缺什麽?
那當然是物産了啊!
成千上萬的巨型海妖攪和在一起,敵方守主殿的不過寥寥幾百人,此戰不僅勝了,而且勝的不費一兵一卒。
“喲,晏二公子好久不見啊!”
尤蚩黎一見晏溫便一巴掌拍上了晏溫的肩。
“是啊,幹的不錯嘛。”晏溫瞥了一眼軍中捕獲的戰俘,由衷稱贊。
“哈哈”尤蚩黎一被恭維便得意的蛇尾都塊翹上了天:“那是,你都沒有看到剛剛那個死性冷淡的表情,我瞧着他臉上都快下冰塊了。哈哈哈,邊渡終于吃癟了,可惜了,咱家娘子沒看到他哥要死不活,不過我替他看着也是極痛快。”
“不說這些了,對了,你怎麽把西海的兵都搬過來了,西海如何?”
“西海啊”尤蚩黎面上劃過一絲狡猾:“他楚穆能耍的小把戲我們自然也能,那什麽……什麽萬人之陣,老不死的就給我幾日時間來破,哎,說真的,這次還真多虧了那小白臉杜系州。”
提起這人晏溫就忍不住皺住了眉頭:“他的傷怎麽樣了?”
“慢慢養喽,還能怎麽樣,就那……”尤蚩黎一語還未說完便瞥到了晏子非的身影,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長槍砸了過去。
眼見着晏子非一把提了那槍,尤蚩黎才屁颠屁颠跑了過去。
“老東西你怎麽還沒死”
晏子非聞言當機立斷将銀槍一把推入尤蚩黎的袖口,于是尤蚩黎只覺肩胛一涼長槍便從這頭通到了那頭,當即被定的動彈不得。
“當然要活久一點好來礙你的眼”。晏子非頗有些得意。
“本王不辭千裏來相會,你就這麽對我”
“現在沒用了,滾吧。”
“我去,提起褲子不認人也沒你這麽快的吧?”
“滾蛋”
罵是這麽罵,但晏子非還真不敢讓這死蛇說滾就滾,只笑着給他松了綁,與晏溫一道商讨接下來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