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四】
“你別想耍花招,主人費了這麽大功夫把你抓回來,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你逃不掉的死心吧。”不待安卻骨說什麽,安染便一口回絕了。
安卻骨連連擺手:“不是,不是要逃,我不逃,只是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拿鎖鏈綁我未免過分。”
鎖鏈安染紫眸一沉轉過身來掃視着她,安卻骨無比配合微微一動,身上金圈便泛着金光現出了原型,不出她所料,安染果然不知道鎖鏈的事。
“這怎麽回事?主人綁的”
安卻骨忍着那些束縛從榻上翻身坐了起來,于是剛處理好的傷口便又被鎖鏈割的鮮血淋漓,安卻骨擡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無奈道:“不然呢?不是你自然就是他了。不是我說,你這主人可真不是個東西,我方才可是差點被他強行夫妻之禮。”
“不……不可能,主人不是那種人。”安染臉上帶着絲慌亂,再不敢看安卻骨。
其實安染是個好孩子,雖然看着冷漠又不好相處但內裏都是單純與心善。
之前安卻骨被帶到妖域,妖君一向都是不管不顧的,這麽多年她的生活起居全憑安染照料,就連她的名字都是安染所賜。
要騙這樣的人并不是很難,雖然心下愧疚但她還是當着安染的面撥開被角露出了脖頸上的痕跡。
“阿染,妖君待我如何我心裏明白。若不是事實如此,我也不信。你聽我說,我承認我年輕好玩不懂事,之前能逃婚成功那是有人幫我,我現在是真的跑不了,但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這樣強迫我是不是”
“不,主人不是這樣的人。”
“安染,那他綁我做什麽?真是怕我跑”
“他當然不是急色的蠢貨,但是,我讓他堂堂一個妖君顏面掃地,他想用最快的方式把我留下來,再正常不過了吧”
“你幫幫我,把這東西解開,我答應你會和他好好談談,我們可以成婚,但我需要時間。”
見安染神色上有所松動,安卻骨心知有戲,于是又加了一味猛藥,她眼圈直泛紅看着安染一字一頓問:“阿染,你也被綁過,被這樣限制的滋味并不好受是吧”
“好吧。”
話說到這份上,安染只好答應替她動點手腳,鎖鏈雖然沒被摘除,但那個一動就往死裏纏人的功能總算是被破壞殆盡,如此一來,幾個小玩意兒便不妨事了。
見安卻骨千恩萬謝,安染有些不好意思只冷着臉讓她好好待着別耍花招,否則自己絕不輕饒她。
安卻骨連連應下來,于是安染便打算離開了,結果還未踏出去就又被安卻骨給叫住了。
“又怎麽了?”
這一次安染連頭都懶得回,安卻骨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問出了聲:“你知道長安嗎?”
安染聞言沉默了良久之後才緩緩答了一句:“在陌王宮,這是一個永遠不能提起的名字,我不知道主人對你有多少情誼,但你若想活命就收起你這些毫無意義的好奇心。”
語畢安染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的房間,果然有大問題啊,安卻骨又躺回了床上,這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她有些亂。
一合眼那些被她撿回來的記憶便在腦中來回竄,她實在太累了,不多時便睡着了,雖然途中沒有任何人來打攪她,她也直睡到了深夜,但她睡得并不好。
即使在夢裏也反反複複都是晏子非的臉,哪怕只是虛妄一場,也是說不上來的心酸難過。
一覺醒來依舊頭疼的厲害,嗓子也越發不好,張開嘴連個聲都發不出來,安卻骨只好跳下床在桌邊倒點水喝,奈何水都是冷的。
不過這也沒辦法,安卻骨幾杯冷水下肚嗓子才被滋養了點,妖域裏面不分寒暑,但和晏子非先是東海又是鬼界的來回折騰,算算日子離開西京也三月有餘了,想來人界也該到花團錦簇蟬鳴震天的節氣了。
就在安卻骨胡思亂想之際,房頂上方突然傳來些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安卻骨頓時心跳如鼓動,有人來找她了,會是晏子非嗎?
她不可抑制的往那個方向猜測,可她甚至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若真的是他來,她該說什麽又該以什麽樣的面目去應對呢?
安卻骨思來想去最後鑽進了被窩裏,索性閉上眼睛裝睡,那人在房頂上搗鼓半天,終于找到了門路,他進來了。
不多時,安卻骨便聽到了重物落地以及什麽東西折斷的聲響,與此同時還伴着幾聲“哎呦”的凄慘呻吟。
聽這聲響安卻骨便知來者是誰了。
果不其然那人捂着老腰壓低了聲響直叫喚:“徒兒,徒兒快別睡了,師傅這把老骨頭都快摔斷了,快點來扶一下。”
安卻骨再裝不下去,翻身又下了地,借着點燃的妖焰總算看清了地上的人。
只見那人着一身髒不拉幾的灰綠衣衫,頭發白的紮眼,鼻子也大的不可思議,也不知道是摔的還是怎麽回事,鼻尖都紅的有些不正常。
能讓她叫一聲師傅的,除了那為老不尊的老黴頭也沒誰了。安卻骨扶額輕嘆一聲過後才彎腰一把将那老東西扶了起來。
“慢……慢點慢點,我的老腰啊,都快摔斷了。”
安卻骨看老黴頭給他自己療傷,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一大把年紀了還敢大半夜不睡覺學別人來翻牆我又沒上鎖,你直接推門進來不就成了?”
老黴頭的表情可謂是五顏六色精彩紛呈,完全不承認自己看都沒看,只輕咳一聲:“為師這不是擔心你被妖君囚禁,你性子又犟怕你吃虧嘛。徒兒啊,你和師傅說說,你對妖君到底是有什麽不滿?又是跑又是鬧得,弄的人一界之主的臉面都被你丢光了。”
“這事說起來就太長了,不說這些了,對了師傅,我問你個事,這事我問旁人,旁人明面上都說什麽不能說,但我猜他們是都不知道,師傅您可是妖域一等一的老妖,沒什麽是您不知道的對吧?”
老黴頭一面受用着這話,一面正色道:“別貧了,有話好好說,也不知道誰教的就知道拍馬屁,說吧什麽事?”
“師傅,你知道長安嗎?”
此話一出,老黴頭便坐不住了,倒了一杯茶水,喝進嘴裏下了肚才埋怨道:“這妖君也忒小氣了,怎的連杯熱茶都不給你備,這就想娶走我如花似玉的小徒兒”
“老黴頭”安卻骨佯怒道:“別扯開話題,你好好說話,這件事對我非常重要。”
老黴頭聞言沉默了良久才反問道:“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長安與妖君倆情相悅,總該是一對有情人,現在我只想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老黴頭将茶水熱了熱,又慢悠悠的把茶水放溫,又一杯下肚之後才道:“世間有神不是什麽稀奇事,那你可知這世界除了神,還有神魔”
“堕入魔道之後的神嗎”
“是的,神堕魔之後會有一段封印期,一旦破封其神力可毀天滅地,所以這也是最讓仙界頭疼的大事。長安便是處于封印期的神魔,你可知為何陌王宮內衆妖齊聚,卻獨獨沒有魚嗎?”
“妖君喜貓,貓族過多便沒有魚族留存之地了。”
“這只是其一”老黴頭頓了頓在腰上錘了幾下之後才繼續道:“長安在妖域的那些年是以魚妖為僞裝的,所以妖君的池裏永遠不會有別的魚。”
“等等”安卻骨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為什麽神魔可以化妖”
“這為師可就不知道了,我不過是顆老樹,怎麽可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就是關于長安的事,為師也只知一星半點。說起來還有一件事,世人皆知妖君愛貓,貓族在陌王宮也一直受寵,那你可知為何在衆多貓妖裏面獨獨安染那一只成為了妖君近侍嗎?”
安卻骨很想說莫不是因為安染是實力最強的九命妖貓,但她仔細一想便知不可能是這種衆人皆知的理由,否則老黴頭的問話就沒有意義了。
“莫非,安染與長安有什麽聯系”
“哈哈哈”老黴頭一時得意摸了摸她的長發贊道:“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兒啊,就是聰明。不錯,安染當初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時是被長安帶回來的,所以說你若想知道些別的,最好親自去問她。”
“有機會我就去”話是這麽說,但從安染嘴裏怕是撬不出什麽東西,安卻骨慌忙催促:“師傅你快把你知道的先告訴我。”
“哦,事情是這樣的……”
直到老黴頭把那故事講完,安卻骨都沒能緩過勁來,怎麽可以是那樣的呢?
見安卻骨呆呆的,老黴頭以為她又在鑽牛角尖只好出聲寬慰:“你也別想那麽多,長安死後妖君簡直像換了一個人,妖君也算是把一番真心都掏出去了。”
“行了,你也別管他愛不愛你那些虛的,不曾虧待你就行了。愛來愛去的又有什麽好把心系在別人身上想也沒什麽好下場,你乖乖嫁過去,自己愛做什麽做什麽,其他的就別管了,随他怎麽折騰聽到了沒有”
安卻骨依舊楞楞點了點頭。
“也別和妖君對着幹,你一個雞蛋怎麽總想着碰石頭人活百年也就去了,別總糾結那些虛的,時候也不早了,師傅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千萬別鬧知道了嗎?”
老黴頭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安卻骨這才反應過來:“好,我知道了,師傅你慢點,我就不送了。”
老黴頭走後安卻骨依舊一動不動呆坐在桌前,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直到聽到屋外有腳步聲傳來,她這才又鑽進了被子裏。
這次來的是陌嘲風,安卻骨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臉,腦中都是關于長安的事,總覺得心口堵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