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沒星稀天下旦【五】
挖下來就不好看了,重九華再三勸慰自己,這才把強烈的殺意斂回來,他忍着心口鈍痛,提腳踩在了一張令人作嘔的臉上,底下的妖吃了痛求饒的聲氣裏都帶着些歇斯底裏。
奈何重九華充耳不聞,只滿臉桀骜注視着晏溫笑:“殺戮的意義不在自己痛快,而在對方痛苦。取悅你晏溫啊,事到如今,哪怕是你來為本尊暖床都得求着本尊。仙界跋扈,實在打不過,本尊總得顧着魔界老小,退兵也是無奈之舉,讓你家大哥自求多福吧。”
晏溫心知重九華不痛快,沒上趕着找死,一直沉默着。
重九華越發覺得沒意思,擡腳将那髒東西一腳踹遠,這才不由分說把晏溫禁锢在自己懷裏,湊到他耳邊低語:“不過,誰叫你漂亮呢,美人永遠都有特權,而且你在床上表現一直不錯,只要你聽話,本尊自然會幫他。”
晏溫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個字招惹了他,但眼下重九華這火發的莫名其妙,他說什麽都沒用,倒不如不說。
說是錯,不說也是錯,重九華只當他是連話都不想同他說,鉗着他的下巴覆唇吻了上去,唇齒糾纏間晏溫的舌頭破了,重九華咬住他的舌頭拿齒尖磨咬,晏溫疼地一激靈,但沒躲也沒吭聲。
腥甜的血很多,順着唇齒間縫隙流了出來,重九華總算是願意松口,擡手抹開血跡“沒關系,我不嫌你髒”,語畢又覆唇上去。
重九華深知只要拿捏着這個人的軟肋,他就永遠不會反抗,只是不知道晏子非這根肋到底有多軟。
重九華的手腳不老實,手伸進領口就要撕晏溫的衣服,他沒想到,還以為早已化為石頭的晏溫居然活了過來,他按着重九華的手腳眼睛卻看着地下那些東西。
“害怕了?”重九華聲音好似帶了鈎子,他看了看四周仿佛他才是那個在海上唱歌勾人魂魄的鲛人。
他壓低了聲線繼續魅惑:“怕他們看就把眼挖了,怕他們聽就給耳朵裏灌鉛,若是實在不想在他們面前做這些事,你就盡管殺,死人永遠不妨事。”
見晏溫無動于衷,重九華也不急附身吻晏溫的耳垂,吻夠之後才繼續道:“為了你那心心念念的大哥,殺幾個妖都做不到嗎?你不是說當初遇到他之後才知道何為希望嗎?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麽?”
晏溫推了推他的腰身,那根鲛绡在掌心幻化成型,他的眸色仿若一汪池水平靜而又冰冷:“你別逼我,在這裏不行。”
重九華心痛難耐,除了折辱晏溫他想不到第二個可以緩解這種窩囊疼痛的法子,他輕撫着晏溫冰冷的鲛绡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得寸進尺。
“若本尊非要逼你呢?要打一架也行,但事先說好了,本尊就是少了一根汗毛都得去找仙界,反正他們不介意多一個幫手。”
晏溫把鲛绡收了回去,任由重九華胡作非為,眼看着衣衫都要被褪到腰際了晏溫這才有了些動作。
晏溫太清楚重九華了,他環着重九華的腰躲在他懷裏,仰頭拿那雙微微發亮的眼看着重九華,調整了最好的語氣低聲道:“別在這裏,我怕冷。”
重九華努力讓自己不被那張臉魅惑:“與我何幹”
“在這裏我被拔過魚鱗,他們說像我這樣漂亮的實在不男不女,拔了魚鱗才像個正常的妖。我的頭發被妖焰點燃也是在這裏,他們都說我的藍發很美,可最美的時候是它被火焰包裹着的時候。”
晏溫眼波流轉往重九華耳旁湊:“魚尾被劈也是在這裏,剛開始的時候很疼,海裏有鹽,就算在海裏一動不動只是泡着也是撕心裂肺的疼。母親丢下我時,囑咐過我一定不能哭,鲛人泣淚成珠稍有不慎便會招惹殺身之禍。”
“本尊不想聽這些。”話是這麽說,但重九華卻沒用任何實際上的行動阻止他。
晏溫向上方一指:“那時候這裏還有處暗礁,每每疼痛難耐我便在上面唱歌,據說鲛人歌聲曼妙會蠱惑人心,那時候為了不傷及無辜,我每次都只唱半個時辰。尾巴和鱗片上的傷忍忍就過去了,難的是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晏溫咬住了下唇,聲線多了幾分抖。
“還有一次,我遇上了三個處于發情期的妖,他們扯着我說我和女人的滋味應當是一樣的,就在我們腳下這塊地方,他們按着我……”
“別說了”
“他們撕開我的衣服”
“夠了,別說了。”重九華感覺自己心口梗着一把刀,随着晏溫的每一個字,那把刀來回磨動,锉的他鮮血淋漓。
“他們強迫我張開腿,那是鲛绡第一次保護我。”
重九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晏溫能夠這麽殘忍,晏溫沒讓他躲,捧着他的臉一字一句道:“那是我第一次殺生,手上都是血,鲛绡通體發紅,怎麽樣都洗不幹淨。”
這種感覺重九華再清楚不過了,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殺生,腥臭味幾天幾夜都散不去,哪怕拿再好的香也熏不掉那股惡臭。
晏溫總算是說完了這些,他看着重九華繼續道:“今日殺了他們我身上就又會沾上腥臭,再說我們身邊都是屍首,我躺不下去,而且這裏真的很冷。”
重九華很好奇,晏溫說這些話的時候到底知不知道他臉上都寫着故意倆個字怕冷都能說得出口如此拙劣的用意,到底是欺他傻還是欺他瞎
可他偏偏不得已,他疼晏溫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趁着重九華心軟,晏溫将整個人都縮到了重九華的胸口前,聲音無比輕柔卻直擊重九華的心髒。
“重九華,我真的怕冷。”
重九華一旦發怒要做什麽事,哪怕是千軍萬馬在前,萬千神明在上,即便是讓他抽筋扒骨遍體鱗傷也一定要做到,可偏偏是晏溫。
這個人一向他服軟,他就把自己那股怒火忘的一幹二淨。
怒火沒了,心痛還在,重九華沒那麽容易哄,扛着晏溫回了他那間小破房子,壓着晏溫沒完沒了的折騰,好像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晏溫才能有片刻是徹徹底底屬于重九華的。
重九華動作粗魯的可怕,大有不要命也要和晏溫一起死在床上的架勢,晏溫一口好牙都快被咬碎了,這才将那些疼忍了下來,他真的是太累了,重九華剛放過他,晏溫就連眼皮都擡不動了。
重九華雖然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但看到晏溫身上的狼狽時還是吓了一跳。
怎麽會有這麽多傷呢?重九華捏了捏晏溫的手指但晏溫卻毫無反應,他戳了一下晏溫身上的傷口,晏溫卻蜷縮起來,眉頭皺的更緊睜開眼看了一眼重九華,什麽話都沒說,又合上了眼皮。
晏溫越是這樣,重九華就越覺得他對晏子非情深義重,以至于在他這裏疼極了也不敢說一聲,真是諷刺。
重九華突然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他着魔一樣的沉迷于那雙眼睛,連哄帶騙下了藥才把晏溫放到了自己榻上,晏溫瞪着眼睛問他什麽意思,而他卻不急不緩撩撥他,非要和那個男人發生點什麽才肯罷休。
如今半推半就也已經走了這麽遠,現在說什麽他們不一樣,晚了。
晏溫這個人,他重九華活要得人死要得屍,就是半死不活也要在他手上半死不活,至于旁的人想都別想。
重九華摸着那張精細的臉,心下翻起了無數波濤,然而對此,晏溫一無所知。
他再睜開眼時,重九華早已失去了蹤跡,晏溫爬起來穿戴整齊,挺直了腰背以此遮掩自己身上的諸多不适。
等他找到晏逐亂時,晏逐亂正憂心忡忡看信,見他來了才慌忙起身叫了一聲“二哥”
晏溫應了一聲坐在桌旁便談起了正事:“子非來信了嗎?”
“是啊,前面狀況很不好”晏逐亂嘆了一口氣接着道:“我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麽,說來也怪,妖界争鬥按理說仙界不該管,為何此次出兵這樣急促”
“許是因為魔界吧,一旦牽涉旁族仙界怕也不得不防。”
“可是魔界牽涉其中也不是一日倆日了,仙界未免太無理。”晏逐亂越想越覺得此事有古怪可她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只顧着低頭胡思亂想,直到晏溫一句“仨兒”傳來,這才回過神來。
晏溫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發絲問道:“你和子非他,你們這是成婚了嗎?”
晏逐亂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混亂狀況老實的搖了搖頭:“只是分了分倆撮頭發,算哪門子的婚嘿嘿,最多算是內心有主。”
“話不能這樣說,所謂姻緣不過是倆個人想要永遠陪伴彼此的約定罷了,不管那些虛禮有沒有到位,你二人之間誠心實意做了約定便算是了。”晏溫真心為他二人高興,一時間喜的笑意都收不回去。
晏逐亂被這番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轉了話題:“那你和二嫂呢?”
晏溫笑意還沒來得及收,直直僵在了臉上語氣多有嘲諷:“我們我們哪有可能說永遠,得過且過,能過一日是一日罷了。”
這話不太好,但晏逐亂無意在這些不那麽讓人高興的話上多糾纏,只看着晏溫盈盈一笑:“那二哥今日找我有什麽要事嗎?”
“我想去前方戰場,東海就暫時交給你了。”
晏溫一番話讓晏逐亂有些懵:“等等,等等,你說把什麽交給我東海東海嗎?”
“準确的來講是整個海域,我走之後來找海域司的大小事宜都得你來辦。”
“我?……我怕自己做不好。”
“遇到沒法解決的就寫信給我,你自幼看我解決了那麽多事,你人又聰慧沒問題的。只一點一定要記住了,千萬別與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沖突,你是人鬥不過妖的,臨走之前我會給你留點心腹千萬別單獨行動知道了嗎?”
“嗯好”晏逐亂應了一聲随後沉默了良久才道:“二哥,你也一路小心,我等你們回來。”
“放心”晏溫又寬慰了晏逐亂幾句,之後便往戰場去了,魔界不穩當,他必須去一個離重九華更近的地方,才能再多給東海一些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