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
這真的是,一大早就聽到了非常不愉快的消息,晏子非看着跪在地下的人不免有些頭疼,拿着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先起來吧,這事我心裏有數,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老兔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嘴裏只有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晏子非走近将他扶起:“罷了,錯不在你,我們先去看看小惡那姑娘吧。”
于是那三個誠惶誠恐的起身謝了又謝,晏子非指尖化出了一只黑色的蝴蝶,對着那蝶低語:“尤蚩黎,半柱香內給我死回來,能不能留個全屍就看你自己了。”
做完這些,幾人這才趕到了小惡那裏,晏子非帶頭敲門,卻見安卻骨探出了腦袋伸着手指噓了一下示意他出去說。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安卻骨一出門便看到了那三個妖站了一排低着頭,尤其是老兔,頭都快掉到地上了。
“有點事要處理,你怎麽也在這”
安卻骨嘆了一口氣:“今天來看小惡才發現人昏睡不醒還有點發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先照顧她了。”
老兔聽了這話腦袋垂的更低了,應該是那瓶春藥的後遺症,他原本想去照顧小惡的,但想來小惡應該不想看到他,于是只能繼續低着頭反思自己的愚蠢。
晏子非将安卻骨拉到一旁,壓低了語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但關于尤蚩黎的藥原本是拿來做什麽的,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怎麽這樣啊,尤蚩黎真的是,那種東西怎麽能随便丢呢。”安卻骨感覺自己很生氣,但細細想想陰差陽錯都是造化,又怪誰呢?
只是難為小惡了,好歹是養了這麽久的小妖,安卻骨還是有些氣不過用力踹了老兔一腳:“你說你是不是傻,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看看。”
老兔反反複複還是那句話:“對不起對不起,小惡醒來要是怪我,我就以死謝罪。”
話音剛落,就聽到裏面有些動靜,安卻骨慌忙進去,見老兔他們還杵在門口,安卻骨也沒辦法只好道:“我去問問小惡願不願意見你。”
榻上的小惡咳嗽了幾聲,啞聲道:“我不想喝水”。
安卻骨當即會意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待小惡完全喝下去之後,才斟酌着開口:“小惡啊,老兔想見你,你願意見他嗎?”
一提這個名字小惡的臉就像被燒着了一樣,只見小惡将自己埋在被子下悶聲悶氣道:“願意願意。”
好吧,安卻骨知道答案了,出了門,剛打算和老兔說清楚就看到尤蚩黎也到了,可憐巴巴的跪在那裏。
“什麽?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啊。”
晏子非簡直恨鐵不成鋼:“我叫你拿着你的東西滾,不是只讓你一個滾蛋,那種東西也是可以亂丢的嗎?”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誰能想到他們會撿到。”
“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晏子非有些頭疼,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尤蚩黎和老兔并排跪在了一起,沉思許久也沒說出個什麽東西來,晏子非冷哼:“等死吧你。”
見他們糾結了半天也糾結不出什麽東西,安卻骨只好又返回去,小惡也沒睡着,被子外面還露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的轉,安卻骨輕咳一聲将這事緣由給小惡又講了一遍,小惡縮着身子良久無言。
“那,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知道該怎麽辦”。
小惡的一雙兔耳沒能藏住眼下又露了出來,耳朵通紅一片,安卻骨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耳朵:“眼下老兔他們都在外面跪着,真的不見見嗎?”
小惡沉默了許久才讪讪道:“不然,不見也行吧。”
于是安卻骨心領神會出了門将老兔叫了進來,她則站在屋外看着尤蚩黎和晏子非他們。
果然還是很尴尬啊,直到現在她都沒找到合适的相處模式,見他們倆人大眼瞪小眼的,尤蚩黎實在忍不了了,從地上站起來戳安卻骨:“你這是在別扭什麽呢?這架吵了這麽多天也該和好了吧。”
安卻骨無比心虛連連擺手:“沒有啊,沒有吵架。”
那确實也不算吵架吧, 可看晏子非低頭把玩着折扇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安卻骨自己也有些想不起來到底為什麽會走到這種地步呢
明明之前很開心來着,折扇上的仙人錐随着晏兄的動作搖擺,而安卻骨掌心上被仙人錐傷過之後留下的那個疤痕還在。
遇到的問題超出自己可以理解的範圍,安卻骨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見他二人還是要死不活的,尤蚩黎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了,剛打算再說些什麽,就聽到裏面傳出了巨大的動靜,他們剛打算進去看看看就看到老兔跌跌撞撞的滾了出來。
原本躲在暗處的松子他們一看到老兔便急匆匆的擠了上來忙問:“怎麽樣?你沒事吧?她沒有為難你吧,我和你說她要是為難你,你也別傻了吧唧的以死謝罪,咱先回去,來日方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松子突然話多的讓大家都吓了一跳,而老兔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雙腿直打顫站都站不穩,靠着松子醞釀了許久才磕磕絆絆回道:“她答應了。”
衆人皆是一頭霧水,但都知道催也沒用只是耐着性子等後話,沒想到居然從老兔口裏等來了那樣不可思議的言語:“小惡願意嫁……嫁給我了。”
安卻骨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反應過來之後也顧不上和他們鬧哄哄的折騰,直鑽進去找小惡:“你……你考慮好了嗎?”
“沒有”
安卻骨深吸一口氣:“你真的願意和老兔一起,成親”
“不願意”
“可以問問為什麽嗎?你知道的,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我自遇到你就從未将你當寵物。所以,有些東西不是很明白想問問你,我是說,我之前也與一個人差點就成婚了,但是我跑了,然後我現在又遇到了一個妖,他與我見過的所以妖物都不同。他是個很好很好的妖,是可問題是,我是人我壽命很短,我們并不匹配,他說他喜歡我,但我只會讓他再經歷一次……”
安卻骨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到這時候,她才突然明白過來這段時間自己究竟在別扭些什麽。
小惡滿眼溫柔看着安卻骨,臉上都是溫暖的笑意:“不是因為開心。”
于是困擾安卻骨很多天的問題終于迎刃而解了,因為開心呀,那還有什麽好說的,什麽都不必說了,心之所向便是最好。
與此同時,松子他們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纏着老兔問他說了些什麽,可老兔卻嘿嘿一笑說自己也沒說什麽特別的話,別說松子了就連小草也不信,非要老兔說出點什麽東西,可老兔依舊神神秘秘的說什麽這是秘密,松子哪裏肯放過他,帶着小草不一會便和老兔纏鬧在一起。
看着他們折騰的尤蚩黎此刻總算是直起了腰板,立在晏子非身旁俨然一副媒婆的神情,看了半天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話:“你變了”。
晏子非哭笑不得“你想說什麽?”
“江湖傳聞,你為了她要死要活的,怎麽現在連吵架這麽幼稚的事情都幹得出來。老東西,我有時候很看不懂你。”
晏子非朝屋裏看了一眼冷笑道:“我和你一樣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刨根問底,仿佛這世界就是非黑即白。”
晏子非還沒說完尤蚩黎便聽不下去了:“說你是老東西你還真蹬鼻子上臉,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的可是會惹人厭的,有話直說。”
“就算我走九十九步,最關鍵的那一步也得由她一個人走過來不是嗎?”
尤蚩黎瞪着迷茫的眼睛回了倆個字:“不懂”
晏子非拍拍他的肩膀“很好,真的,這很好。”
于是,這一出鬧劇就這麽收尾了,安卻骨也想明白了一些東西,但在和晏兄好好交談之前還有一件事必須要辦,那就是小惡他們的喜宴。
妖界的禮數沒有那麽繁雜而且大多都是仿制人界的禮,就拿紅色喜服來說,紅色在人間是大吉,但在妖界确是象征着死亡的不祥顏色。諸如此類的東西多了去了,安卻骨自己都是亂的,辦起事來自然欠的不是一星半點。
所以他們的喜事辦的無比簡樸,不喜歡就換,太麻煩就不要,一番喜事辦下來,也只有晏兄的院子門口鋪了一地的桃花有點氣氛
至于老兔早就樂傻了自然是唯小惡是從,說動絕不指西。
人界成親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大家都無父無母怎麽辦?那就拜安卻骨和晏子非。
不喜歡紅色怎麽辦?那就換換換,小惡偏愛粉色,老兔自然也随她穿了一身嫩粉,把松子他們樂的牙都要掉了。
在一大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之中,大家都很高興又唱又跳嬉嬉鬧鬧的喝了個爛醉。
安卻骨在院中石桌上坐了一會兒總算是有些清明了,扯着晏兄的衣袖來到了花園裏。
此時的後園已桃李滿園,被小惡弄斷的秋千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修好了。
安卻骨坐在秋千上晃悠悠的蕩,一擡頭就看到了天邊的月亮,很圓很大照的地上都是一片明亮,安卻骨躊躇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晏兄,我們聊聊吧。”
“你想說什麽”晏子非停下了推動秋千的動作,只是施了一個法,秋千便慢悠悠的動了起來。
“為什麽想娶我呢?”
“因為喜歡。”
“要是娶不到呢?”
晏子非笑道:“娶不到也喜歡”。
“要是需要很久很久,而且會功虧一篑也說不準,你又該如何?”
“我等得起,以近乎無窮的生命等你。”
安卻骨從秋千上輕輕一躍跳了下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等我什麽呢?”
“等你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