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亡,生存欲望
你永遠不放棄,所以你永遠都是你自己。
——取自杜小小的日記,2017年10月19日篇。
1
在孕後期時,杜小小總覺得胸口處積壓着一股難受怪異的感覺讓自己喘不來氣。
當怪異感再一次襲來之際是在扶着樓梯把手下樓,她立刻停在原地調整着呼吸緩了緩。
“小小,你怎麽了?”
聽見莫莉關切的詢問後她立馬睜開了眼睛,望見莫莉的臉龐的剎那杜小小她有些許失落。
“沒事,沒事……”
杜小小一邊回答着莫莉一邊想着陳晉去了哪裏?他為什麽消失了這麽多天?
莫莉看着杜小小不對勁的狀态還是一如既往的說着讓小小去好好休息。
杜小小搖頭,“不用啦,莫姨。我也不能總是一直待在屋裏。今天外邊的天氣很好,有些陽光,我想着…出門散散步。”
“我陪你吧。”說着莫莉打算收拾着配杜小小出門。
“額…莫姨,不用,我準備找陳晉陪我出去。”
提到陳晉後,莫莉怔愣了一兩秒鐘。随後她讪讪一笑着向杜小小解釋:“陳晉他去進貨了,最早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回來。”
杜小小一點不知道這件事,她移開視線疑惑着小聲嘟囔:“他怎麽沒有告訴我?”
“既然這樣,還是我陪你去散步吧。”
“啊?哦,不用了不用了……”她只是想知道陳晉的下落,出門散步只是個借口罷了。
“那……那好吧。你不舒服了記得叫我,我就在樓下。”莫莉細心的囑咐着。
“好。”
杜小小上樓前異樣感再次襲來,她擡頭望着眼前的樓梯怔愣一瞬。她在思考着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裏不舒服?
“怎麽了嗎?”
莫莉再一次關心詢問杜小小,小小扭頭看了一眼莫莉,她笑着搖搖頭說着沒事走上了樓。
已經背對莫莉離開的小小沒有注意到莫莉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緊張的神情,她不知道的是莫莉也如同自己一樣還在擔憂着陳晉的下落。
莫莉看着杜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敢假裝忙碌着走到門邊張望起路邊,她希望能夠看見陳晉的身影出現。
可是再一次找尋無果後,她無奈迷茫的喃喃自語:“已經過了說好的時間了,陳晉,你在哪兒?”
在距離上一次陳晉擔憂的和自己談論有關甫城孤兒院的人找上他的事情過去了快半年,那時雖然已經是大人了的莫莉假裝沉着這應對陳晉,實則她的心裏十分擔憂着這件事情。她告訴陳晉去報警,陳晉卻态度堅定的拒絕了。
“為什麽?”
陳晉低着頭,他不敢面對莫莉的臉,更不敢說出自己不能去報警的理由時殺了人。倘若真的告訴了莫莉,那樣她會不會覺得消失了十幾年的兒子變壞了,不值得留在身邊了?他自己也在意作為兒子身份的他在母親莫莉那裏的形象是好是壞……
“我…我有着不能夠去報警的理由。”
莫莉望着時隔多年出現的陳晉,第一次她覺得太陌生了。她無法安慰自己,她一直想着把多年以來确實的東西彌補給陳晉,卻也知道陳晉的客氣和疏離。她思考着她能給出的,卻還是不知道陳晉他想要的。
在兩人默不作聲的沉重氣氛裏,莫莉想到的是最簡單的方法。她望着陳晉佝偻着身軀蜷縮在角落的模樣有些難受,她輕輕開口:“我們離開甫城吧,去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倘若一定要離開,陳晉他會走的。不過,他的母親和他的愛人不是罪犯,她們不應該逃避着,那樣無處皈依,無處生存。還有,他尋找到莫莉是希望有人能夠保護好杜小小。他明白這是自私的,可是……
“可是母親,那不是你們應該負擔的罪責,你這樣我只會懷疑自己選擇了傷害你的那一條道路。我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的……”
陳晉第一次叫出的母親二字和陳晉傳達出來的想法無一不讓莫莉鼻頭一酸,她懷疑過陳晉的陌生,但是與陳晉之間的情感她從未懷疑。這番更肯定感情的話,莫莉她明白自己絕對不是錯的。
“小晉,一定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每個人或許都懷疑過自己,否定過自己。可是腳下的路始終是走下去的,她決不相信世界裏的公平,但是她相信只要一起走下去,那麽一定能夠很快解決這件事情的。世界很大,再大又能怎樣呢?她們都還活着,所有的事情到最後總歸都是無所謂的。
陳晉回來的那一天下了雪,他不算厚實的外套上被覆蓋了一層雪。莫莉是聽見了倉庫的響聲發現了他,而走近她才發現陳晉受傷了。
“媽……”陳晉用着沙啞疲憊的聲音和莫莉說話,只是他太累了。
“小晉,你…你怎麽了?”莫莉一下子蹲在陳晉身邊,她聲音顫抖着詢問。在陳晉身邊聞到血腥味時,她仔細檢查着陳晉的身體。直到發現了他身後被陳晉依靠這而印上紅色血漬的書堆,莫莉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
“你受傷了嗎?你的傷嚴重嗎?你現在怎麽樣?我帶你去醫院……”莫莉說着也意識到要去醫院的話,陳晉可以不躲在倉庫裏。她立馬慌張地搖頭說:“不,我給你買藥。你那裏不舒服?”
聽着沒力氣逐漸變得顫抖的聲音,陳晉伸出手拉住莫莉的衣角。在莫莉看向自己時,他搖頭用着細小的聲音說着自己沒事。
“不過,我好困。我有點累了,媽,等我休息一會兒,下午,下午我醒了再和你說。”
莫莉直到陳晉沒事後點頭,随後她輕撫了幾下他的肩膀。直到陳晉睡去她才敢落下眼淚,她不忍心擡眼再看陳晉一副受盡了傷的模樣。忍着聲音哭泣的她害怕長時間待在倉庫會招來杜小小找自己,所以莫莉站起身止住眼淚倉皇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在給陳晉搭上了一條毛毯後,莫莉即刻離開了倉庫。關上門之前她看着靠着書堆睡過去的陳晉,她想起陳晉離開書簽前說的話:“我會解決這件事情的,很快的。
“你們等我回來。”
幸好,陳晉回來了。
莫莉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之後朝着店裏走去,不過半分鐘她就在撞上了來找自己的杜小小。
她慌了一瞬,随後她走至小小的眼前。她問:“小小,怎麽了嗎?”
“哦,沒什麽莫姨。我看你在倉庫的時間太長了有些擔心你,你有找到你要的東西嗎?”
莫莉送了一口氣,她告訴杜小小:“沒有,倉庫的東西太多了不好找。而且那裏面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太髒了,拿出來用還得清理好久,所以我懶得找了,去廁所洗了個手之後才過來。”
“這樣啊。”杜小小明白地點頭應和。
莫莉輕輕點着頭,雙眼在意地放在小小臉上觀察着她是否察覺了不對勁。等着和小小一起走開遠離倉庫後,莫莉她才放下心來。
2
夜晚,拖着疲憊身體回到房間的杜小小在打開門看見陳晉的時候被吓了一跳。不過看清房間裏的人是陳晉後,小小欣喜着走到他的身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陳晉寵溺的抱住杜小小,他望着杜小小擡頭盯住自己的雙眼說:“剛剛吧,也沒有回來多久。”
“哦,那……”小小想着問陳晉去了哪裏,但是想了想應該還是莫莉告訴自己的那樣,陳晉去進貨了。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問:“那你回來莫姨知道嗎?”
“嗯,她知道。”
陳晉還擔心杜小小會太在意自己去了哪裏,如今她不追問反而去除了自己向她編理由說謊的難受勁。
“你累嗎?”
“我還好,不是很累。”
杜小小望着陳晉眼底明顯的青烏輕輕一笑,她側過頭靠在陳晉的胸膛。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獨屬于兩人的空間永遠是最舒适的。
抱了陳晉不過半分鐘後,小小松開了搭在陳晉腰間的手。她說:“我有點累了,你回去吧。”
“是嗎?”陳晉也松開了環抱在杜小小腰間的手,但他拉住了小小的手。他在意着關心詢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小輕嗯着否定,不過想起自己這段時間胸口處的異樣感猶豫住了。她思考着要不要告訴陳晉,在望向陳晉的雙眼裏看見自己的臉龐時她還是想着告訴了陳晉。
“我最近是有一點不舒服,偶爾胸口那裏發悶,還有些痛。”
陳晉一下子變得擔心起來,眉間不自覺皺緊。
“我帶你去看看。”說着陳晉拉着杜小小的手想要帶着她去醫院。
小小及時拉住了他,她提醒着陳晉:“很晚了。”
“那又怎樣!醫院開着的。”陳晉太在意杜小小的身體,他不明白小小的話有着什麽樣的意思。
小小想陳晉有的時候總是不顧及自己,這樣可不好。雖然看着陳晉他現在擔心自己的模樣她的心裏很暖,但是她擔心陳晉的身體經歷奔波吃不消。
“我很累了,而且我現在好好的沒有事。所以我們可以之後再去的,你不要擔心。”杜小小一邊說着讓陳晉放心的話,一邊用手指揉開他緊皺着眉間。
“真的嗎?”
杜小小說:“真的,我不會騙你。”
這句話雖然讓陳晉安心了些,不過話裏的騙字卻使陳晉有些慌亂地挪開視線盯着地面。随後他再次看向杜小小,他說:“我相信你。”
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陳晉才發覺已經很晚了,他松開一直拉住杜小小的手說:“很晚了,你早一點休息,我走了。”
杜小小點頭答應着說:“你也早一點休息,你看着很累。”
陳晉苦澀的扯起嘴角一笑,“我以為不是很明顯的。”
小小心裏想着或許別人看着不會明顯,只是在她自己的眼裏,在乎的人每一個不同的狀态都很顯眼。
“嗯,還好啦。早點睡吧,晚安。”
陳晉看了杜小小很久,離開之後他才啞着嗓子應下了一句好。
在陳晉離開後,杜小小躺在床上還是會一如之前一樣不自覺想起陳晉他的臉。
盯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她喃喃自語道:“真的是就僅僅這些天沒見還是會想陳晉……”
次日杜小小在中午才見到陳晉一面,不過匆匆一眼他又着急着離開了。望着陳晉匆忙的背影,她無奈地輕輕撇了撇嘴。
等着不算忙碌的一天結束後,小小邁着一如往常的步子上樓。剛爬上樓梯一半她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地加緊了步調,還沒有來得及走到門口她才發現自己身體不舒服的來源是肚子。
雖然沒有生産的經驗,但是終于意識到自己要生孩子了之後她立馬叫起了莫莉。
“莫姨,莫姨!莫姨……你在哪兒?”難受痛苦的小小抓緊樓梯扶手喊着莫莉,在指尖全泛起白色的片刻之間莫莉沖到了她的身邊。
“小小你怎麽了?是不舒服還是要生了?”莫莉雖是有過經驗的人,但是看着杜小小如此痛苦的模樣自己也害怕她會是其他地方不舒服。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我的肚子……好痛!”
杜小小虛弱的聲音更讓莫莉害怕,她自己雖說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不過卻沒有像小小這樣劇烈的疼痛。
“我帶你下去去醫院!”莫莉擡着杜小小的胳膊要帶着她下去,誰料杜小小艱難的搖頭說着自己動不了了。
書店外還堆積着一些慘雪,莫莉完全不肯定能夠獨自一人平安地把杜小小帶去醫院。再想着有些距離的醫院和眼下模樣痛苦難熬的小小,莫莉權衡了幾秒鐘立馬把小小附近了她的房間。
在莫莉把小小放在床上躺下後,她立馬下樓拿出生産需要的東西。在她離開之前,小小拉着莫莉的手問:“莫姨,陳晉呢?他在哪兒?”
“他出門了,他今天會回來的。小小,你不要擔心,你等等我,我馬上就會回來的。”她安撫着小小,此刻的情形她無法思考其他。
經歷了近兩個小時,小小和陳晉的孩子生下來了。而小小還未來得及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莫莉慌張地查看杜小小,發現她只是太累暈過去後松了一口氣。
她把孩子處理好了安置在一旁,接了杯水一點點喂着杜小小。
陳晉深夜回來時,小小已經醒來一次睡過去了。而莫莉守在杜小小和孩子身邊,雙眼泛紅地看着又是一身髒污的陳晉時,莫莉一下子哭了出來。
因為陳晉和自己說的解決辦法已經實現不了了,他必須要離開了。今夜,本來是想告別的。
他說他不會讓莫莉和小小陪着自己流離失所,因為苦難是他自己的。
陳晉看着不算大的房間,眼前的場景很明顯。他一言不發地走到莫莉身邊輕輕抱住了她,随後不過片刻莫莉讓他去看看小小和孩子。
他先看了一眼孩子,那一刻他不是因為在乎孩子,而是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小小。僅僅只是看了孩子一眼,陳晉已經做好了決定。
拉起小小不算溫暖的手,陳晉慢慢地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臉頰一側。她有些冰涼的指尖搭在陳晉臉上的一刻,陳晉忍不住地落下了淚。他心裏充滿愧疚,他訴說着無數遍對不起,因為是他害得小小受了這些苦。
倘若說之前從白城逃往甫城那段艱苦的幾個月的相處就喜歡上杜小小是不太真實的話語,甚至就像是虛假的事情。那麽就算是之前沒有喜歡上杜小小,和她共處的這一年以來,陳晉他已經愛上了小小。
他或許愛的是皮囊,也或許是靈魂。只是不論是哪一種都不能構成完整的,陳晉愛上的杜小小。
【他太想和她一起待到直至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只是他撒了謊就要一個接一個慌去圓,而他犯了錯也會出現一個有一個困境。】
陳晉絕對不是高尚的、沒有錯處的,只是一切的路都是他選的。哪怕自己路過的不是現在的生活,而是其他的選擇,他不一定是幸福的。
所有的所有,是陳晉勾起的。
在把杜小小的手放進被子裏之後,陳晉撐着已經發麻了的雙腿站起來。他走到了莫莉身邊抱起了孩子,他壓低着聲音讓莫莉跟自己出去。
陳晉他帶着孩子離開的那一夜發生了什麽呢?杜小小還不知道,莫莉或許知道吧。在陳晉離開後,莫莉時刻注意着照顧杜小小。她做的太多了,而她也一定是知道陳晉離開事件玄機最多的人,不過還沒有到詢問她這件事情的時機。
自陳晉離開後,她只記得那種令人難受的異樣感布滿了她往後的所有日子。無人能夠拯救她,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佯裝了多年,她或許也騙過了自己。
3
陳晉是殺害蔣威的兇手。這是杜小小以為的只有自己和陳晉知道的真相,只不過蔣南芸能知道真是讓小小驚訝,當然,還有自己對謝黎溪的驚訝。
在杜小小被綁架在謝黎溪面前時,她自然知道張南霖也會出現在謝黎溪身邊。
杜小小看見張南霖盯着望了很久,她沒有一絲慌張而是從容一笑玩味的說:“你好,蔣南芸。”
被叫的蔣南芸神情嚴肅,雖然自己的身份被蔣東查了出來,但是杜小小不可能知道。況且她的模樣像是一早就知道了。
她望着被僅僅捆綁住的杜小小,沉着冷靜的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指什麽?你的身份還是你們的目的,還是最重要的真相?”
蔣南芸也不生氣,她知道杜小小從來不是那麽簡單的人。她冷漠着說:“随便你。”
小小覺得無趣的瞥了蔣南芸一眼後盯着謝黎溪一笑,她冷着一張臉說:“在他出現以前?或許是在陳晉死了之後。”
“這麽早?”一旁的謝黎溪終于開口,他覺得很是有趣的笑出了聲,繼而他繼續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杜小小,那你可太有趣了。”
有趣?有趣!這樣最簡單的兩個字圍繞着陳晉和謝黎溪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杜小小調查時最為無奈與讨厭的兩個字。
小小話環繞周圍一圈看向謝黎溪,她的眼神帶着厭惡與憎恨,“謝黎溪,你覺得有趣嗎?我也覺得。”
謝黎溪輕微皺眉望着杜小小,她的表現太不符合他所預料的。
小小輕哼一聲後接着說:“你知道嗎,不是你的有趣無法支撐我在陳晉死後艱難的活着。”
“是嗎?”謝黎溪走近杜小小身邊,他露齒一笑,張狂而瘋狂。他貼近小小的臉頰,他輕聲用着兩人能夠聽見的音量在她的耳邊字字緩慢呢喃:“我很高興,因為這就是我想要的。你因為我活着,你應該感謝我~”
小小微微扭頭看着近在咫尺的謝黎溪,她突然大笑起來,謝黎溪望着杜小小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幹嘛要和她廢話!殺了她就好了,省得浪費你我的時間在這裏看着她發瘋。”蔣南芸因為小小的态度生氣道。
謝黎溪看了看杜小小,随後他望着蔣南芸緩緩開口:“我有說過要殺她嗎?你會不會決定了太多,想的也太多了?”
蔣南芸不屑一笑,“謝黎溪,你以為我一定需要你的幫助嗎?是你硬要攪和進來,我的目的從來就是殺掉她杜小小!”
望着兩人争吵起來小小停止了大笑,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狗咬狗的戲。在蔣南芸再一次強調要殺了自己時,她打斷了還要接着吵下去的兩人。
“讓我繼續活下來的從來不是你們兩個不堪的爛人!你們的争吵無不在證明你們的惡臭。”
蔣南芸望着杜小小笑了,謝黎溪望着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勾起了唇角。比起成為主角,他更愛旁觀着看着深陷其中的人們亂鬥。他退在一旁看着蔣南芸接下來想要做些什麽,最好呢,是些有趣的鬥争。
蔣南芸站在杜小小眼前,她不甘地說道:“杜小小,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艱難的活着嗎?不止是只有你一個人艱難的活着,我也是。在你與陳晉來到甫城時,我一夜之間成為了孤兒。我險些跌入孤獨存活的牢籠時,你邁進了新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想要和我愛的人開始新的生活時,你和陳晉毀滅了我的希望。我活到現在只有這些痛苦仇恨支撐着我,這樣你是否認為‘有趣’的活着比我艱難呢?”
杜小小聽着蔣南芸的話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是她明白自己不是蔣南芸,一切未有經歷過的生活哪怕簡短成幾句話也無法述說盡其中苦痛。
“我不願明白你的艱難,你說與我聽的一切都是無用的。”杜小小冷漠的說着,蔣南芸望着她已經變得肮髒的臉又是一笑。
“我不是弱者,說出來從來不是為了你能明白。”蔣南芸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桌上的繩索靠近杜小小,握緊繩索的片刻間她繞到杜小小的背後,她如鬼魅般說着令小小覺得可怕的前奏:“那我告訴你你能明白的話,我相信一定是有用的。”
“你記得陳之督嗎?你一定記得,因為你已經知道了他是你的兒子。”她的手指輕輕在小小的肩頭律動,“他傻傻地跟着我離開的時候,我想他太像你了,一樣的傻。這麽多年了生死沒有發現一點的不對勁。”
“你什麽意思!”小小聲音顫抖着,盡管自己早有思想準備,但是當孩子死亡的痛苦即将被說出來時,她還是害怕了。
蔣南芸聽着杜小小聲音裏的顫抖有些開心,她忽視着杜小小的問題自顧自地說着發生在她與陳之督之間的事情。
“他不知道說着的是些什麽傻話,一時間他竟然還走到了我的身前。我那時的眼神就和你現在看我這樣,怨恨和仇視。”她停止了手指的律動,一下子捏緊了杜小小的雙肩從背後逼近杜小小,粗糙的麻繩刺在小小的肩頭。
“憑什麽啊!杜小小,憑什麽我的父親被你們殺死了,你們還繼續好好地活着!又憑什麽你們相愛且還有了孩子,而我的愛人一直沉睡不醒。你說,憑什麽!你們所犯下的一切承擔的為什麽都是我呢?憑什麽……”
小小閉眼咬牙切齒的說:“你是錯的。”
一旁的謝黎溪聽着杜小小的話反而心慌了一瞬,剎那間他動搖了自己的記憶。不過,杜小小不可能知道其中發生的一切。
而蔣南芸聽着杜小小的話完全不在意,她笑了笑把雙手放在了手中麻繩的兩端。
“對了,我還沒有說到你在意的故事高潮。殺死陳之督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猶豫。一下子把繩子套在他的脖子上之後,我一點點的折磨着他。”說完蔣南芸把麻繩套在杜小小的脖頸,如同當初折磨陳之督一樣折磨着杜小小。
“這麽多年的痛,好像有剎那間磨滅了一點,不過根本不會消失。”
小小的臉被蔣南芸勒的青紫,無法呼吸的她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沉溺于死亡之中。在無法思考的這是時間裏,她的眼淚瞬間湧出,摻雜着痛苦和害怕的淚水。
原來那個時候,那個孩子這樣難受……
在真正要死亡的剎那瞬間,蔣南芸松開了繩子。她不悅地丢掉了繩子,她說:“你死的這樣便宜,抵消不了我心裏一丁點兒的傷害。”
蔣南芸她說完這句話後離開,路過笑着看着自己的謝黎溪時,她說:“我的廢話,也太多了。”
謝黎溪笑着目送蔣南芸離開,随後他帶着打量的神色看了一眼杜小小後也離開了。
從始至終謝黎溪沒有制止蔣南芸的行為,在蔣南芸松開麻繩的剎那他的眼裏閃現着瘋狂的欣喜。他不希望杜小小就這樣死了,就像蔣南芸說的死的太便宜了。不過,他更高興的不是因為蔣南芸可能會出現的善念,而是因為蔣南芸她發現了如果殺了最後一個和陳晉在乎的人,那麽她也會如同過往一樣再次成為一攤死水,所以她也在成為和自己一樣的人。不過,她也可能成為比自己更壞更絕情的人。畢竟,蔣威從來也不算是什麽好人。
脫離死亡後的杜小小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昏迷過去,閉眼之前她慶幸着自己終于知道了陳之督死亡的真相。
離小小她尋找的東西還有幾天,她還要堅持下去。
不知淩晨何時,月光撒下了。
4
為什麽會注意到謝黎溪呢?大約是事件的發展推動着自己找了他。
十多年前非常稀松平常的一個下午,杜小小在倉庫裏發現了一箱尚未開封的紙箱。小小以為這一箱書是莫莉訂購沒有來得及處理的新書就沒有太在意,她找來工具打開了紙箱。果然紙箱裏赫然裝着的是一箱新書,她把紙箱搬到了書架前,然後接着把新書都拿了出來放在了書架上。
搬空了書籍的箱子裏還剩下一個長方形的白色書簽,看着書簽上寫着的數字她立馬被勾起了好奇心,拿出書簽後她才發現書簽上面手寫着的是一個日期:20011年4月3日。
想着今天的日期小小意識到這是半個月前的日子,那時她只是想着自己和莫姨沒有注意到這箱新書而已。
剛好那時店裏有顧客選好了書要結賬,所以小小把随手帶來的書簽夾進了前臺的裝飾書裏。
那一年是陳晉離開的第七年,那一年也是張棟霖出了車禍成為植物人的那一年。
在得知莫莉就是陳晉的母親且明白他們之間一直有着練習時,她的心裏确實很難受。難受自己被蒙蔽多年卻不知,更難受的是被騙的只有自己一個人。那時,她沒有想要自殺死去的念頭。蔣東那個刑警能給自己的資料,無非就只有這一條令自己震驚了。
在回書店的路上,她想起了自己拼盡全力、耗時多年得到的零碎的故事。蔣東的出現,點醒了她。她串聯起故事意識到了,死去的陳之督是自己的孩子。
剎那之間,她無力地跌坐在人煙稀少的街頭。攥緊手裏的資料,她第一次痛恨非要尋找到一個答案的自己。她不是不能接受死亡,只是接受她的孩子死兩次,她真的沒有這麽勇敢。
一個人不可能會死兩次……
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知道這個消息。只是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她竟然哭不出來。
老天适時下起了大雨,她仰頭望着雨滴落下來的方向,她努力回想着陳之督那個孩子的臉龐,一時間情感洶湧起來。她在雨中嚎啕大哭,太多的苦難混雜在她的身上,憑什麽!
大哭一場過後依然是痛苦,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小小倒在自己的房間裏,想着陳之督這個孩子曾在這裏出現過片刻她更加痛苦了。
拿起那把鋒利的折疊小刀時,她想到了陳晉讓自己好好活着的話後猶豫了。只是這個世界突然一下子變得什麽東西都沒有了,她不明白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存活下去。
“如果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堪的存在,那麽我們還要繼續瘋狂下去嗎?”
無所謂了,她的世界安靜了。
見到了謝黎溪的時候,小小她也只是認為謝黎溪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人。
只是太多湊巧和刻意總是不可能會被忽視,在和許媛聊天時知道謝黎溪和她是在白城孤兒院裏認識時,她也變得像謝黎溪在意自己一樣在意他了。
每每假裝着客套的笑容面對謝黎溪時,她是生起難以言說的厭惡感。而他的眼神是毒蛇纏繞在自己身上時突如其來的吐信,惡心小小的同時還在毒殺着她。
所有人提起謝黎溪都說着他是普通的一個人,普通的家庭和普通的工作。多可笑,明明謝黎溪就是一個殺害了他人的兇手,變态。
他這樣一個瘋魔變态的人,僅僅因為覺得有趣從而就毀掉了他人的一生。他痛恨能夠離開了的許媛,也讨厭帶走許媛的陳晉。可是,在這之前,許媛和陳晉甚至和謝黎溪沒有關系!
他造成了他人的慘死,他幾次三番制造麻煩傷害着杜小小和許媛。有趣嗎?在杜小小結合之前自己發現的證據找到了終于發現了謝黎溪之後,小小想當故事中無形的幕後推手對應上是他時,她也知道有多有趣了。
她想了很多年,或許沒有那一個一定要傷害陳晉的人,也許就是自己沒有釋懷,也許就是自己想得太多……
但是,當蔣東出現開始,有了解釋的因果也随之出現了。随着痛苦而來的是真相,如果避免不了痛苦,那就利用它。
蔣南芸也參與其中後,小小不再尋找需要推波助瀾的理由。她不認識蔣南芸,但她怎麽會不知道蔣威還有個女兒呢?蔣威貼身而放的照片她偷偷藏着的,那個時候是害怕會被蔣威的親人報複,而之後不再是了。
如果沒有他們步步緊逼,杜小小怎麽會不放過自己呢?她久居痛苦之中,失去的早已不止是一點珍貴的事物了。
她沒有那麽聰明,也沒有那麽善良。被逼也是借口嗎?算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還是死。
而謝黎溪最後的結局是,他死在了綁架杜小小到郊外的廢棄工廠裏。
他是怎麽死去的呢,小小拉出一身傷痕的蔣南芸,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髒污回頭望着身後濃煙滾滾的廢棄工廠勾唇一笑。
謝黎溪他是怎麽死的呢?杜小小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這是一個秘密,到死都不會說出來的秘密。
5
當年,張棟霖在追查蔣南芸父親蔣威被殺案件時,陳晉察覺了。那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白城孤兒院的人,因為當年就是他們逼得陳晉不得不離開。不過早已過去多年了,不可能會是他們。
在反向跟蹤一段時間後他發現了追查自己的是一個實習警察,他并沒有明白張棟霖為了什麽。想要忽視他的存在卻不能,張棟霖太執着于自己了,而陳晉壓根不明白張棟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在一次陳晉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刻,跟蹤在他身後的張棟霖被車撞了,他躺在血泊之中眼神望着陳晉離開的方向。
陳晉發現了他,在人群的叫聲裏他回頭一眼就看見了被撞倒的張棟霖。他下意識想要朝着張棟霖走去,不過想到了自己逃亡流浪多年的理由他停下來腳步。他不敢賭,張棟霖跟蹤陳晉這麽長時間了,陳晉不知道他想要什麽。他的孩子陳之督還在家裏等他!
他站在人群後,躲在遠處的他在确信路人為張棟霖打了急救電話後才離開。後來陳晉得知了張棟霖成為了植物,他的心裏對張棟霖感到愧疚,不過他只能先顧及自身。
而謝黎溪在發現了蔣南芸的作為後增加了一個新的想法,他告訴蔣南芸傷害張棟霖的兇手就是陳晉。
陳晉本來就是殺害蔣威的嫌疑人,而蔣南芸自己查到的資料也證明着陳晉就是傷害張棟霖的人。
謝黎溪:“如果陳晉真的無罪,那麽張棟霖不會死盯着他的。陳晉他本身就是有罪的。”
這句話激起蔣南芸心裏千層浪,她的理智一下消失。更是在謝黎溪這個人證出現後,蔣南芸她認定了陳晉就是傷害了張棟霖。
她沖動着甚至沒有證據就定了陳晉的罪,只是在殺害陳之督之前猶豫了。在之後謝黎溪給自己看的視頻裏有杜小小的身影出入張棟霖的病房時,她的殺念一下湧上心頭。
那一天張棟霖的呼吸管被人拔了,差一點蔣南芸就要和她生死兩隔。她無法原諒她們,所以殺死陳之督的時候她殺紅了眼。
當謝黎溪幫着自己抛棄屍體的時候,她望着謝黎溪的身影意識到自己掉進謝黎溪的陷阱裏了,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謝黎溪平白無故地幫着自己,只是這個時候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關于蔣南芸,在她與她的父親蔣威無比相像的眼睛望向自己的那一刻,小小心裏放不下的那一夜痛苦浮現了。那絕對不會是錯覺!
小小知道了蔣南芸的身份,蔣威的女兒。她以為蔣南芸是來報仇了,不過她遲遲沒有動手。沒有坐以待斃的她發現了蔣南芸和謝黎溪的聯系,原來她還是為了保仇,不過不是為了蔣威。也對,她還沒有發現。
而杜小小并不知道蔣南芸是殺害陳之督的兇手,她沒有那麽厲害能夠知曉一切。在蔣南芸親口說出自己是兇手之前,她懷疑的一直是謝黎溪。蔣南芸成為兇手的原因:是她的愛人張棟霖成了植物人。
謝黎溪死掉之前,蔣南芸她躺在地上怒視着杜小小,她拉着小小的褲腳吶喊道:“我知道就是你和陳晉傷害了他,不然我早已有了新的生活!”
小小俯視着她有些猙獰的面孔,“我或許應該向你道歉,但是蔣南芸,這一切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之後小小帶走了蔣南芸,她想蔣南芸還有張棟霖,所以她不能現在就死掉。
蔣南芸受了重傷被送進了醫院裏,在三日之後才醒來。盯着潔白無瑕的天花板時,她尚未意識到自己在哪裏。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好像那并不是夢。
瞥見蔣東的身影時,她微微動彈了一下。輕微的動彈扯動着她全身的傷,是無法忽視的痛。
她努力着輕輕扭頭看向蔣東,她看到的是蔣東滿臉愁容坐在她的病床邊和他的身邊蔣東父親的。
蔣父欲言又止和頻繁嘆息,蔣南芸一瞬間就明白了目前的狀況。她回過頭平躺着再次看向天花板,眼淚無聲落下了。
蔣南芸醒來過後,她的病房外被警察嚴加看守。而這樣的情形下,蔣南芸還是溜了出去。
蔣東望着空無一人的病房沒有說些什麽,在徐瑞查了監控打電話給他要告訴蔣南芸身處何處時,蔣東望着眼前杵着拐杖也要見張棟霖的蔣南芸,他說:“我已經找到他了。”
“啊?怎麽會,我都還沒有告訴你她在哪兒?”徐瑞問出自己的疑惑,不過蔣東只是說讓他快些過來就好了。
“那好,我馬上過來。”
挂了電話的蔣東目不轉睛地看着蔣南芸,她像是個膽怯的孩子一樣只敢待在張棟霖的病床前,她不敢觸摸她。哪怕張棟霖依然還是昏迷着不醒,現在的她也已經不敢了。蔣東站在門外透着玻璃看向她和張棟霖,他只覺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離她好遠好遠。
她小聲地說:“棟霖,我來和你說再見了。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又是一次刺痛雙眼的哭泣過後,蔣南芸透着門玻璃看向張棟霖與他對視。她的眼裏已經沒有當初的模樣,她的眼裏只剩下痛苦、不甘與絕望。
從病房裏走出來後,她沉默着擡起雙手被戴上手铐去了警局。在警局裏,她麻木的交代着自己的動機。
在新的黎明到來之前,她述說着過往至今對自己造成的全部痛苦。而結束之後,她說:“我徹頭徹尾的輸了……”
*
許朝東的世界因為妻子的離開變得灰暗,可是許媛和剛出生的兒子還需要他照顧。為了繼續生活下去,許朝東打起了精神。
他積極着面對孩子,細心體貼的關心着孩子。只是許媛變成了一個太冷漠的孩子,她會長時間盯着妻子的遺像不和家裏人有交流。看着她的模樣,許朝東也會恨自己。
開始重新調查有關于蔣威的案件過後,他試圖尋找着真相。可是除了麻痹自己,其他的一切全都是白費功夫。
在找回許媛過後,許朝東知道了自己的女兒之前待在了白城孤兒院裏。想着自己曾在白城尋找過女兒的他起了疑心,他調查起白城孤兒院,他想知道白城孤兒院裏怎麽回事,他也想知道為什麽女兒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查到了白城孤兒院的不對勁後立馬尋找證據徹查了白城孤兒院。
在白城孤兒院被查封之後,他帶着一個女同事來到了家裏取文件。剛進門時許媛還是看着妻子的照片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直到自己剛進書房片刻過後,許媛在客廳發出了吵鬧聲。她大喊着讓女同事離開,她說女同事不是好人。
望着許媛過激拍打着女同事的模樣,許朝東怔愣一瞬就立馬下去把許媛拉到了一旁。他板着一張臉質問許媛:“媛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許媛倔強着沒有和許朝東說話,許朝東看着她的模樣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讓許媛和同事道歉,而這時許媛一下掙脫開了許朝東牽制住自己的手。
“我不要我不要!”許媛大聲吶喊着,“你沒有保護好我,你沒有保護好媽媽……是你要道歉,是你要道歉!你一直都是這樣,我讨厭你。”
許媛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回來了自己的房間,許朝東看着她的模樣慶幸着許媛她沒有離開家。只是他還是落寞了,原來許媛是這樣想的……
女同事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她尴尬地向許朝東解釋:“許隊,你家小朋友誤會我是你帶回來給孩子當繼母的人了……”
“抱歉……”許朝東十分愧疚地道歉,在望向自己空蕩的家後還是感到孤單了。
讓自己在家幫忙帶孩子的母親陪着女同事後,許朝東再次重返書房早起資料。這是這一次他很快就找到了資料。離開前他望着書房裏妻子的照片紅了眼眶,他心裏默默向妻子詢問:“我該怎麽辦呢?”
離開家後,他回到局裏拼命忙着工作。他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麽樣面對自己的孩子了,他望着天空說着和妻子道歉的話:“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們……”
在往後多年的調查裏,許朝東他一直沒有放棄調查蔣威。終于,他發現了蔣威的身世,只是沒有想到一切調查停止在五年後,許朝東發現許媛的消失和蔣威有關上。
他停下來了,他暫時止步了,他不想再一次失去他的孩子了。
多年以後,真相或許會出現,也或許不會出現。不過,這只是在許朝東身上面臨的。他始終相信,在之後總會有人會找到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