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接到葉雉的電話的時候, 她剛睡完午覺醒來,坐在床上發呆, 整個人還迷迷瞪瞪的, 沉浸在之前光怪陸離的夢境裏。
“喂,葉雉?”
“危素, 我到赤峰了, 玉龍機場。”電話那端葉雉笑了笑,聲音聽起來卻有些掩不住的疲憊, “怎麽樣,要不要來接我一下?”
危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什麽問題了, 她怎麽感覺好像……聽出了點……撒嬌的意味?
這個念頭剛湧起來, 立刻被她摁了下去。
“怎麽出發之前不跟我說一聲?”她掀開被子, 使力按在床上想翻身起來,一個沒注意就用了右手,床板立刻發出巨大的“吱呀”聲, 像是不堪重負一般,她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啧, 真是麻煩死了,自從手臂上長出青鱗之後,她洗臉都不敢用上這只右手, 生怕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臉皮搓了下來。
“忘了。”葉雉很誠實地回答。
“那你在那兒等着,我這就過去。”她無奈地聳了聳肩。
幸好謝大莊家離玉龍機場不遠,要是讓葉雉可憐巴巴地在那兒等上幾個小時,她還真有點愧疚。
葉雉站在機場大廳裏, 他不像其他人一樣低頭玩手機,也沒有聽歌,就那麽幹站着。旁邊的人來來去去,像流動的河水,而他是伫立在河水中央巍然不動的石頭,石根深紮在河床裏。
危素找到他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一道瘦長的背影,像标槍般挺直。
她心裏莫名一動,加快步子走到他身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歡快地說,“鳥哥,怎麽不找個地方坐下歇歇腿啊?”
葉雉回頭看她,“怕你找不到我呗。”
“大哥,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啦,一通電話的事兒。”她見他眼眶底下泛着淡淡的青,便問道,“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怎麽了?”
“連夜坐的飛機,你還指望我還像平時一樣帥啊?”葉雉挑了挑眉。
危素一邊帶着他往外走,一邊打趣,“我聽說有種茅山術,用銀針刺腳底的某些穴位,忍住疼痛,放出雜血,可以日行七百裏,夜行七百裏……你不會是為了趕過來,特地用了這種術法吧?”
葉雉覺得好笑,“我看起來有這麽傻嗎?民航飛機一小時能飛五六百公裏,我用這術法還不如搭飛機呢。”他把臉湊到危素面前,高挺的鼻尖差點沒戳到她皮膚上,眼角彎彎地說,“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啦。”
危素:“……”
輸了,她又輸了,這人嘴皮子太利索,她鬥不過。
謝大莊家裏顯然是住不下人了的,就算住得下,危素也不覺得把葉雉和謝憑放在同一個房間裏會是什麽好主意。
所以,她把葉雉安置在謝大莊家附近的一個小旅館裏。
葉雉在前臺做完身份證登記,在上樓的時候對危素啧啧感嘆,“我怎麽感覺你現在就跟金屋藏嬌似的?”
“啊,對,我就是這樣一個渣男。”危素滿不在乎地說,“委屈你了,等我把家裏那個黃臉婆甩了,我會考慮給你一個名分的。”
“……你這渣男當得可真是得心應手啊。”葉雉輕輕扶額,忍不住笑了出來。
危素樂呵呵地跟葉雉相視而笑,笑完了感覺兩人之間氣氛有點不對勁,趕緊拎了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出來,就是長驅火的事情。
前幾天她就已經跟謝大莊、謝憑讨論過這件事,謝大莊還拿了一張很大的烏蘭布統草原的地形圖出來,貼在牆上,跟他們分析地勢,推測長驅火所在的方位。
當時危素看着地圖上用來标記位置的紅圖釘和藍圖釘,差點被那架勢吓了一跳,搞得跟軍事作戰圖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去打鬼子呢。
危素把自己知道的東西一一都告訴了葉雉,包括請了吳偉江當向導的事情。
葉雉聽完了,也沒有做什麽評價,拿一雙明亮亮的眼睛瞅着危素看,“你什麽都跟我講,這麽信我?”
危素感覺自己臉上有些發燙,便不自在地扭過頭說,“為什麽不信你,你也幫了我這麽多回了……”她轉過身,“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一貫不肯輕易信任別人,這是她行路培養出來的習慣,也是她的一種自我防禦機制。但是現在,她卻覺得葉雉是可以相信的。
身後傳來葉雉輕笑的聲音,他調侃道,“這麽急着走,怕我吃了你啊。”
危素頓時覺得臉上的熱度又上了一個層次,張了張嘴,不知道回他什麽,只好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離開了這個房間。
葉雉聽着那“砰”的關門聲,嘴角翹了翹。
他想,危素走南闖北了幾年,臉皮還能這麽薄,也真是神奇。
“你上哪兒去了?”
危素一進門,就對上謝憑一張陰沉沉的臉,還有這樣一句質問。
“我去接個朋友。”危素懶得像平時一樣跟他針尖對麥芒,便實話實說了。
謝憑騰地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人說不見就不見,知道我有多着急嗎?”
電話?危素一頭霧水,她的手機一直安安靜靜的,哪裏接到過什麽電話。
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低頭一看,早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于是把黑色的屏幕對着謝憑揚了揚,“沒電了。”
謝憑氣結,頓了兩秒,“去接什麽朋友,不會是那個姓葉的吧?”
危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到最後簡直有點無奈了,她就搞不明白了,這人哪來的這麽多問題,把自己當刑偵大隊的了?
但是考慮到葉雉到時候的确會跟他們一起去烏蘭布統草原,她便點了點頭,實話實說,“是,我去接的他。”
“他來做什麽,你要帶他一起去?!”
“不然呢?”危素反問,“你以為他是來度假的?”
說到這,她的語氣驟然激烈了起來,“他跟你不一樣,謝憑,他不會在我出生入死的時候冷眼旁觀,屁都不放一個!”
氣氛簡直可以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了,謝大莊在旁邊看着兩人突如其來的争執,大氣都不敢出,他默默地站起身來,離開了客廳。
謝憑被她一句話戳中痛點,頓時面色一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這是他欠危素的,他做過的最錯誤的一件事。
他的态度漸漸軟了下來,低垂着眉眼,向危素道歉,“對不起,小素……我不該像剛才那樣跟你說話。”
他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蕭瑟,危素聽了心裏也頗不好受。
沉默良久,她淡淡地開口,喚了他一聲,“阿憑。”
謝憑心裏不由得一顫,危素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或者說,她連他的名字都很久沒有喚過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她說的話,不會是他想聽到的。
危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所有的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就……好聚好散吧,到了那時候我們沒有什麽必要再綁在一起了,你也不希望我總是對你陰陽怪氣吧,或者是像剛才那樣,一有争執我就拿你的錯誤說事兒,多累啊。”
“我不介意!”謝憑急急地上前一步,望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可以打我罵我,永遠拿我做過的錯事壓着我……”
——只是不要擺出這幅急于跟我一刀兩斷劃清界限的模樣。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危素搖了搖頭,嘆氣道,“人生實在太短了,我知道我命格不好,一直都很倒黴,我也都認了,現在我追求的,不過是能多過幾天舒心日子罷了,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住我,就快點讓這一切結束吧。”
“……我知道了。”謝憑難受地用力閉了閉眼睛。
危素轉身,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所以,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去烏蘭布統?”
“後天。”謝憑回答。
她點了點頭,正要推開謝小言房間的門,身後的謝憑突然又問,“是因為葉雉嗎?你……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他的嗓音聽起來澀澀的,危素腳下一滞,半晌,說,“跟他沒有關系。”
進了房間,謝小言正在寫數學作業,她的背挺得筆直筆直的,是個相當标準的書寫姿勢。
聽到危素進來的動靜,她擡頭掃了一眼,楞了一下,飛快地在草稿紙上寫下了一行字,舉到她面前,臉上帶着關切的神色。
“姐姐不開心嗎?”危素對着紙面輕輕讀了出來,她勉強笑了笑,伸手摸摸謝小言的頭,回答道,“沒有呀。”
謝小言皺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寫下一行字,“騙人,你的眼睛都紅了!!!”
危素瞧着後面三個碩大的感嘆號,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之前那些欺負你的同學,還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她還記得她跟謝大莊說這事兒的時候,對方臉上那個又急又氣又難過的表情,反複跟她道了謝之後,還一直不停叨叨着“小言怎麽都不告訴我”,看樣子心裏真的是非常受傷。
謝小言搖搖頭,寫道,“沒有了,爸爸找老師談過了,而且現在他們知道我有一個很兇的姐姐,都不敢再欺負我。”
把這句話舉給危素看的時候,她還咧出了八顆牙,看起來有點小得意。
很兇的姐姐……是什麽鬼?危素嘴角抽了抽。
她聳了聳肩膀,“好吧。”
“我們去烏蘭布統的時候,你怎麽辦?”危素又摸了摸小姑娘細軟的頭發。
不行,這手感太好了,她實在克制不住自己。
“我住在奶奶家。”謝小言一筆一劃地寫給她看。
危素軟着嗓音對她說,“好,那你要乖乖地等爸爸回來喔。”
謝小言用力點頭,眼睛笑得眯眯的,做了個“好”的口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終于不是深夜更!~
所以,今天晚上會加更嗎?
——不會的,tan90°。
因為作者迷上一對冷CP,要自割大腿肉去給他倆剪視頻惹_(:з」∠)_
咱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