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麽!”
危素怒吼一聲, 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
謝小言擡起頭看向她,眼睛裏猛地一亮, 就跟見到了救星似的。
三個小崽子同時被這聲暴喝吓了一大跳, 回頭一看,發現是個大人, 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相互之間交換了幾個眼神,看樣子是想直接溜了。
危素見他們做了壞事被抓包就想開溜, 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她兩只手伸出去,一手捉住一個, 就跟老鷹抓小雞仔似的, 只是右手沒控制好力道, 手下的小男孩疼得一下子哭了出來,但也不敢再跑了,乖乖地立在了原地, 危素趕緊松開了手,她可不想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刺猬頭見狀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加快了逃離的步伐,危素動作比他更快,擡起一只腿橫在他面前, 踩在走廊的牆壁上,頓時堵住了他的去路。
“怎麽了小兔崽子,這麽着急着要跑,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事兒了?”危素笑了笑, 微微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刺猬頭被她笑得發毛,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誰?”
“你是不是,謝小言的……後媽?”女孩在旁邊抖着嗓子問。
去你娘的後媽!危素腦子裏浮現出謝大莊憨厚老實的模樣,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她看起來有這麽滄桑嗎?!
“不是!”危素咬牙切齒地回道。
“不是後媽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刺猬頭好像頓時占了理似的,梗起脖子,反過來威脅道,“你要是敢打我,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
危素一瞬間也有些不明白了,她究竟是以什麽身份在這兒替謝小言出頭呢?她只是一時看不順眼就沖了過來……
但聽了這小男孩的後半句話,她怒氣又蹿了起來,滿不在乎地說,“行啊,叫你爸爸來,我倒想看看是什麽樣的人教出你這種貨色。”
謝小言抱着書包慢慢蹭到危素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角。
危素回頭朝她看下去,見到小姑娘輕輕搖了搖頭。
謝小言年紀小,心軟怕事,危素可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了這幾個小毛頭,她先把腿放了下來,畢竟老這麽架在牆上也挺酸的。
她搡了搡刺猬頭,将三個小孩提溜着攏成一排,讓他們站在謝小言面前。
“站好,一個個道歉。”危素抄着手站在他們後面。
“對不起,我錯了。”編歌謠的小男孩很識時務,立刻道了歉。
“跟誰道的歉哪。”危素在他背後涼涼地說。
“對不起,謝小言,我錯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他改嘴說道。
“謝小言,對不起,我以後也不會欺負你了,你原諒我吧!”揪謝小言辮子的小女孩早已經怕得不行,帶着哭腔有樣學樣地道了歉。
危素看向刺猬頭,“你呢?”
“……”刺猬頭顯得很不情不願,磨叽了半晌,“對不起,謝小言。”
“小言,”危素輕柔地喚了她一聲,“你肯原諒他們嗎?”
謝小言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好了,那你們可以走了。”危素立刻又換上一副冷峻的面孔,對着面前的三個小孩說道,“如果你們再欺負謝小言,我全部把你們丢到草原上喂狼去。”
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腳底抹油地跑了。
“你這麽做,他們還是不會懂自己錯在哪裏。”許久沒開口講話的老鬼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
危素扯了扯嘴角,壓低聲音回道,“我不需要他們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他們只要知道以後不能再欺負謝小言就夠了。”
她又不是什麽所謂的“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也不是什麽“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孩子也八、九歲了,父母跟老師都沒盡到自己的責任把他們教育好,難道她一個人今天站在這裏義正言辭地說兩句,那三個小孩就能立刻知錯改正嗎?
她越來越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很多道理壓根是講不通的,很多人你根本沒有辦法去改變,有時候,強制手段還更管用一點,簡單,幹脆,見效快。
老鬼語塞,不在講話,危素便轉過去,蹲下了身子,平視着謝小言的眼睛,問,“小言,他們是第一次這樣欺負你嗎?”
謝小言抿着嘴,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有跟爸爸講過這些事?”
還是搖頭。
看來謝小言是怕謝大莊擔心她啊。
這小姑娘太乖了,乖得讓人心疼,其實她才九歲,完全可以任性一點。
危素不由得嘆氣,“小言,答應姐姐,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要去找爸爸幫忙。你擔心跟爸爸說會給他添麻煩,對嗎?其實,如果你遇到不好的事情,卻不告訴爸爸,爸爸心裏才會覺得非常難過,明白嗎?”
謝小言盯着危素看了半晌,重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謝小言答應了自己,但危素還是覺得晚上回去之後得把今天的情況跟謝大莊說一下,再怎麽說,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克什克騰,也不可能每次都站出來替謝小言出頭,這種事情歸根結底還是要交給謝大莊。
危素站起身來,低頭對小姑娘彎了彎嘴角,“那我們回家吧。”
謝小言沒有邁半步,站在原地,突然一把抓住了危素的手。
危素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謝小言雙頰湧上了一點紅暈,她把危素的手指一根根打開,掌心朝上攤着,然後伸出自己指尖泛着粉色的小手指,一筆一劃地在她的手心裏寫了兩個字。
——“謝謝”。
那柔軟而又細微的觸感弄得危素的掌心麻麻癢癢的,好像一路從手心的部位傳到了她的胸腔裏,讓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危素幾乎要被這種突然湧來的溫情淹沒了,她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過了會兒,她才伸出手摸了摸謝小言的頭,“不用謝。”
她握住她的小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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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佑今天很不爽。
他像往常一樣開着自己的大奔馳,在學校邊上的馬路等自家的寶貝兒子放學,一會兒他打算帶他去下頓館子,再去游戲城裏玩射擊。
但是今天,他等到卻不是往常那個神采飛揚滿臉嘚瑟的帥兒子,而是一個垂頭喪氣蔫了吧唧的兒子,所以他很不爽。
王天佑趕緊下車迎了上去,“怎麽了兒子,不高興呀?”他摸了摸兒子的刺猬頭,一個想法突然閃過,他吃驚地問,“不會是有人欺負你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絕對不成,只有他的寶貝兒子踩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的份兒,哪有別人欺負他的份兒?
孩子垂着頭,小胖手把書包帶子扯來扯去。
“別擺出這幅孬樣,”王天佑一巴掌蓋在他頭上,“告訴爸爸,誰欺負你了,爸去給你出氣!”
男孩斜着一雙眯縫眼往校門口看去,恰好這時候危素和謝小言一大一小牽着手走了出來,他趕緊指給王天佑看,“爸,就是那女的!她——她打我!”他還順口就編了個謊話,誇大了事情的嚴重性。
王天佑一聽,頓時怒火中燒,這女的還打了他兒子?這還了得!
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危素算賬,走了還沒兩步,一個“喂”字還沒吐出口,眼前一花,突然就多了一個男人擋在面前。
“不要過去找麻煩。”男人側頭看着他。
“你誰啊你這小白臉,要你多管閑事?”王天佑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并不把這男人放在眼裏,他舉起自己沙包大的拳頭,在對方面前用力揮舞了一下,威脅道,“是不是欠揍啊?!”
懷必面無表情,一下子扼住王天佑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攏在他的脈門上,用力地往下按住。
王天佑頓時感覺整只手臂都麻了,身子動彈不得,一股灼燒的感覺慢慢從跟對方接觸的那片皮膚上蔓延了開來,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他忍不住慘叫了出聲,“你、你松手!快松手!”
“那,你不會過去打擾她了吧?”懷必沖着危素遠去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不了,不了!”王天佑連連搖頭,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哀求,“你松手吧!”
這到底什麽人啊,太恐怖了!他簡直懷疑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燒焦了。
懷必松開了手指,淡淡地說,“滾吧。”
王天佑如蒙大赦,趕緊帶着自家兒子離開了,頭也不敢回一下。
眼見着那想找危素麻煩的男人屁滾尿流地跑了,沙月華從樹蔭下踏了出來,站在懷必身邊,狐疑地掃了他兩眼,試探着問,“你在暗地裏都這麽幫着她……真到了要動手的時候,不會舍不得吧?”
懷必的語氣很從容,回答道,“幫她是因為她是我妹妹,殺她是為了族人,我并不覺得這兩件事情有什麽矛盾。”
沙月華輕輕哼了一聲,“但願你心底裏是真的能把兩件事分得那麽清楚。”
懷必扭過頭,沒有看她,不鹹不淡地說了個“嗯”。
她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問,“你說,現在她跟謝憑那厮朝夕相處,謝憑會不會把我們賣了,告訴她之前是我們綁了他?”
懷必對此倒不甚擔心,搖了搖頭說,“他還不至于愚笨到那地步。”
沙月華撇了撇嘴角,“我倒是覺得他腦子不太好使呢。”
懷必聞言,嘴唇輕輕上揚,“好了,我看他們近幾天就會出發,不管要找什麽,我跟着就是,然後找機會……”
後半截話他沒有說出口,他和沙月華都知道是找機會做什麽。
“你跟着?就你一個人跟着去麽……”沙月華很敏銳地抓住他話語裏的不對勁,“我不能去?”
“那個姓葉的多半也會跟着去,他已經見過你了,你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很有耐心給她解釋道,只希望能打消她的疑慮。
“你要我在這傻乎乎地等着?”沙月華皺眉,“我不幹!”
懷必:“聽話,不要耍性子,要是壞了事你怎麽跟家裏人交待?”
她被噎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說,“那……我遠遠地跟着,總可以吧。”
“你不能隐藏氣息,她身邊又有葉雉那樣的硬手,萬一被發現了可不是鬧着玩的。”懷必眸子裏露出些不悅,“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對吧小華?”
沙月華趕緊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緊,連忙說,“不是不是!”
就算是也不能說出口來呀,她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小然過了二十一歲的生辰,身上的青鱗肯定已經長出來了,她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跟別人不同,只希望她眼睛裏那條大虺不要多嘴,我會……速戰速決的。”懷必說着,一片落葉忽然飄墜在他肩上,他伸出手輕輕撣掉了。
沙月華不由得腹诽,說速戰速決的也是他,一拖再拖的也是他。
但她又能怎麽辦呢?她知道,其實懷必一直沒有相信過她,包括她說過很多次的那句話——“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她隐隐感覺到他心裏有別的決定,但他不信她,所以他不會告訴她。
夜色漸濃,路燈朦胧,陡來的寒風似乎将所有景物都撲打得孤冷起來。
沙月華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懷必見狀,伸手把她圈在了自己懷裏。
算了。這一刻,她突然想,算了,信不信什麽的,又有什麽所謂呢。
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個深夜更……
明天鳥哥應該能上線了w
謝謝噠噠噠、西歸西南2位小天使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