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辇回到玉堂,劉徹問楊得意:“她怎麽樣了?”
楊得意心念電轉,回到:“聽玉鯉說,睡下了。”
劉徹點點頭。回到寝殿,發現裏面空空的,扭頭問道:“你不是說睡了嗎?人呢?”
楊得意低着頭:“在湢室。”
劉徹眉頭一皺,又松開,說道:“那就讓她睡那裏吧,不必給她另辟一殿了。”
“諾。”楊得意回道。
劉徹草草洗漱,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秋狝大禮,卯正二刻阿嬌就被玉鯉喚醒,然後開始洗漱梳妝。
阿嬌閉着眼任她們打扮,在莊子上待了近半個月,從來都是睡到自然醒,這會兒讓她早起,很是頭疼。
“貴人,陛下請貴人前往用膳。”劉徹身邊的黃門黃餘過來傳話。
阿嬌正打着瞌睡,聞言驚醒,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連連點頭。黃餘見狀望向玉鯉,見她對着自己微微颔首,才敢放心離開。
玉鯉緊趕慢趕給阿嬌妝扮好,才又喚醒阿嬌,扶着她往皇帝寝殿去。阿嬌拿帕子掩着嘴悄悄打了個哈欠。
今日場面盛大,玉鯉不放心棉凫南客兩個在前面服侍,怕她們沖撞了別人,只囑咐她們在後邊跟着,聽吩咐就是。
阿嬌到了劉徹寝殿,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黃餘急匆匆跑過來說道:“勞動貴人,陛下說還是把膳食擺在偏殿,請貴人移步。”說完就躬身在前面領路。
阿嬌“哼”了一聲,暗道難道自己還不配進他的寝殿嗎?話說到現在真的都沒有進去過。
好容易到了偏殿,阿嬌又等了半刻鐘,劉徹才領着人過來。又過了半刻太官令才領着人進來。
一碗碧熒熒的梗米飯,上面撒着芝麻,旁邊小碟裏三張隨餅一份肉脯,一份腌胡瓜,一份鮮筍鴨湯,一份蒸蛋羹,一份蒸魚脍,還有碗糟鵝掌,一小碟豆醬還并着一碗米酒,發出騰騰熱氣。
都是劉徹面前的。
阿嬌一臉陰郁地看着劉徹,她面前只有一碟腌蘿蔔和兩塊看不出什麽米做的蒸糕。
“快些吃,一會兒事兒還多着呢。”劉徹笑着道。
“陛下,妾想吃……”
“你不是積食嘛,這幾日少吃一些,緩一緩,蘿蔔有下氣消食的功效,你吃兩塊,不要耍脾氣。”劉徹笑着看向阿嬌的肚子,虧得他昨天還有一瞬東西她是有了身孕,回過神來才覺得可笑,不過短短半月,有身孕也診不出來啊。
阿嬌:“……”劉徹這個老賊一定是故意的。阿嬌憤憤夾起蒸米糕,三兩口就吃完了,只能一邊吃着腌蘿蔔一邊眼巴巴瞅着劉徹面前的食案。
劉徹這麽想着心裏有有些發愁,萬一那次在衛府她真的有幸懷上了——可這宮裏從來沒有女人從宮外帶着孩子進宮的先例……
劉徹難得為一件根本沒影兒的事情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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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秋獵大禮,是男兒們的主場,女眷們只在觀獵臺上觀獵,往來交際。
劉徹身為皇帝,不能同阿嬌一起上觀獵臺,就讓郭旽玉鯉領着阿嬌先上去。一時間諸多女眷的目光都粘在了阿嬌身上。
最上首是皇帝的座位,正空着。旁邊是衛子夫攜着衛長公主同坐。陽信也坐在前邊,她旁邊是……隆慮公主攜着一個阿嬌不認識的年輕婦人坐着。
應該是二哥二嫂的兒媳夷安公主了。阿嬌眼睛一酸,幾乎落下淚來。另一邊是男賓席,阿嬌詫異地看着衛青還坐在席上。
阿嬌順着座次看下來,終于在有名分的宮妃尾列看見了一個空位,就大喇喇直走了過去。
玉鯉拉住阿嬌的袖子,向衛子夫處輕揚了揚頭,示意她先去向皇後請安。
阿嬌拿帕子遮住泛紅的眼睛,沒注意玉鯉的提示,徑直過去坐了下來。
如今的陳家就靠隆慮嫂嫂和那個未曾謀面的夷安公主撐着了,像大哥一脈,已經沒有了随行上林的資格了。
劉迎看着阿嬌的舉動,忍不住皺了皺眉:“殿下,此女太無禮了。”
衛子夫笑道:“她昨日才被陛下帶到上林苑,不知宮中規矩也是有的,日後慢慢派女史教導就好了。”
衛長公主劉清冷哼一聲:“那也該前來給母親見禮啊,這還需要女史教嗎?還有,母後為何在前面給她設席,她未得封賞,未賜印绶,就應該和就應該和這批家人子一起在後邊等着伺候。”
夷安公主笑道:“長姐,雖則此女沒有品階,但是好歹受過寵幸,也是長姐舅家的姻親,讓她坐在前邊,也好。” 夷安公主劉淳生母為王夫人,兄長劉闳,本也是及其受寵,奈何母兄皆逝,所嫁昭平君又是個風流浪蕩的性子,這些年才收斂了脾氣。
衛子夫輕笑:“夷安說的正是,衛長啊,你好好學一學妹妹。”
劉清擠出一個笑來,又對着劉淳冷哼一聲。
劉迎見幾人之間氣氛不好,遂笑道:“殿下在此處安坐,這些夫人們也不敢随意走動,不如讓她們自己玩去,我們也好坐着聊聊天。”
衛子夫點頭稱是,便讓大長秋傳令,許諸人在觀獵臺上随意走動,衆人齊聲謝皇後恩,才各自尋各自的熟人。
阿嬌趁着沒人擦了擦眼淚,才擡起頭,就看着衛媛的侍女彩雲走到自己身邊:“六姑娘,我們少夫人請您過去坐坐。”
擡頭四望,阿嬌才發現這會兒臺上的女眷們都一小團一小團的聚在一起,便跟着彩雲過去。
衛媛阮晴的座位靠後許多,兩人正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那個兩歲左右的男孩應該是陳衍了,那另一個女孩——難不成是衛媛的孩子?
衛媛見了她,笑着招了招手。阿嬌過去坐在兩人旁邊。
阮晴一手攬着陳衍,一邊笑道:“媛兒這麽喜歡孩子,怎麽還不生一個?”
衛媛皺起眉,不說話。
阮晴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再不濟,先給個丫頭服侍着,将來若能有了孩子,自己養着也好。”
阿嬌身子微微後傾,怕衛媛發怒,又暗道阮晴娘素來會察言觀色怎麽今日說出這樣戳衛媛痛點的話來?
衛媛卻笑道:“我也想過,可是想過幾回就反悔了幾回,我呀,終究是不服氣,明明太醫都診過了誰都沒用問題,嫂嫂你說怎麽就懷不上呢!”複又嘆了口氣,“我或許是學不來嫂嫂的賢惠了,夏竹一有了身子,嫂嫂就把她過了文書擡了妾,如今還把這個丫頭帶着身邊養,我怕是做不到了。”
阿嬌怔愣,原來夏竹已經給便宜爹做了妾了,這個小姑娘就是夏竹的孩子啊,再一看,果然生得像夏竹,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美人胚子。
阮晴望了望臺下男人們縱馬的英姿,回過來嘆道:“自從……嬌嬌兒沒了,我總是睡不好,樂兒一出生,我倒是覺得嬌嬌兒回來了一樣。”說着眼睛就紅了。
阿嬌心裏酸酸的,拿起帕子給阮晴拭淚:“大嫂您別哭啊,這孩子指不定就是嬌嬌兒回來了呢。你們倆也真是的,這樣大好的日子,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來這樣好的地方,你們不去好好看看反而窩在一塊兒哭,這叫什麽事啊!”說着就假意拿着帕子按在眼角。
衛媛破涕而笑:“六姑娘可不是承了天恩的人了,這會兒來取笑我們。你呀,要是也有我抱着的這樣的福分就好了。”
阿嬌看向自己的肚子,心裏美滋滋,面上卻不敢表現,只說着:“誰不想呢!”
阮晴又小聲問道:“我昨天晚上才聽到夫君說你在莊子上碰見了陛下,可見你還是有福氣的。陛下可曾給了你什麽封賞?”
這一份封賞可謂是陳家翹首企盼的了!阿嬌笑容一滞:“沒有,不過二位嫂嫂也別急,我昨天才到上林苑,陛下又忙着今日秋獵之事,哪有閑心來想我的事,且先等等吧!”
阮、衛二人稱是。
阿嬌又笑道:“陳家家眷本沒有資格随行上林,但是而今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二位嫂嫂也應該多結識些公卿夫人,交情且不談,好歹要混個全臉讓人知道。”
衛媛點頭:“這個我們自然知道,我這會兒先去給姑母和爹爹請安去,莞兒你……”
阿嬌連忙道:“我如今身份尴尬,還是不去露頭了,我和春蘭她們看着孩子吧。”
阮晴點點頭,同衛媛起身往前面走去。衛子夫下首已經聚了不少人了說說笑笑,看着很是熱鬧。
夏竹沒在,春蘭秋菊冬梅倒是都在。阿嬌抱起陳樂,小心哄着,誰知道小孩子不怕生,直在她懷裏“呵呵”笑。陳衍也不玩了,直勾勾盯着她。
阿嬌心裏咯噔一下,老人說孩子的眼睛最是幹淨能看見常人不能看見的,陳衍不會能看出她來吧。
陳衍看着她一會兒,就走過來和陳樂一起玩耍了,阿嬌瞬間松了一口氣。
前邊有長平侯獨女皇後侄女的身份在,衛媛帶着阮晴倒是和諸多貴婦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讓阿嬌吃驚的是阮晴,她只是寒門出身的女子,嫁進陳家時陳家也并不煊赫,如今她當着皇後長公主的面,卻仍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倒是難得。至于衛媛……她也長進了,這是這種長進,或許和她當年一樣不怎麽讓人開心。
阿嬌抱着孩子走到觀獵臺邊看了看下邊男人們打獵,孩子覺得無趣就要哭鬧,阿嬌只好又抱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有黃餘上來傳令,說陛下要上觀獵臺休息了,衛子夫連忙傳令衆人回座。
阿嬌只能回去坐好,手裏拿着陳衍小朋友送給她的糕點小口啃着,早上沒吃飽,這會兒真餓了。
劉徹今日下場跑了幾圈,獵了幾只小獸就打馬回來了,畢竟行獵,還是年輕人的精力好。
一上來,劉徹就看見阿嬌的座位落在第一列倒數第二個,最後一個穿着嫔禦常服他也不記得是誰。
衆人起身,迎接帝王。
劉徹對着楊得意低語幾聲,直接走到最前面,免了衆人的禮。
阿嬌看見幾個小內侍提着幾只小獸跟着皇帝,估摸着這些是要賞人的。且不說男眷,女眷應該首先會給衛子夫一只,畢竟是皇後,然後是蔣婕妤沈娙娥和,再然後,應該是懷着身孕的刑氏了。
阿嬌抿了抿嘴,看着內侍手中拎着的肥兔子,覺得若是上火烤了一定會滋滋冒出油花來。
劉徹先與衛青玩笑幾句,賞了衛青一只鹿。衛子夫一只環尾錦雉。
“陳氏,把朕捉到的那只兔子給她。”劉徹朗聲道。
衆人齊刷刷看向阿嬌,她居然直接越過了其他夫人先受賞賜。
阿嬌喝了口蜜水,暗道難道劉徹宮裏沒有第二個姓陳的嗎?
一個小內侍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過來。阿嬌一喜連忙接過。
上首劉徹笑道:“喜不喜歡?這是朕回來路上看見的。”
阿嬌撸了撸兔子軟軟的毛,回禮謝到:“多謝陛下賞賜,妾很喜歡。”
“喜歡就好。”劉徹突然招招手,“你到朕身邊來坐。”
觀獵臺上衆人這會兒才覺得真真正正吃驚了。
阿嬌也愣了一瞬,才微笑着往前走去。楊得意已經乖覺地給她放好了席子。
一股汗臭!阿嬌一靠近劉徹就忍不住想掩住鼻子。話說自己當年怎麽就不嫌棄呢,還時時處處想和劉徹抱在一起。
啧!一定是因為年輕的劉徹生得好看,沒錯,美色迷心。
“父皇,陳氏的身份怎麽能坐在您旁邊呢?”劉清先忍不住開口。
“無事。”劉徹頭也不回,只攬着阿嬌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
湢:浴室
也就是阿嬌直接在浴室睡着了,劉徹生氣了就讓她自己在浴室睡了,毫不憐香惜玉
以及為什麽劉徹突然改主意不讓阿嬌進自己寝宮呢~以後解釋
夷安公主沒有記載是誰的女兒,所以直接安給王夫人了,夷安在舊齊國,也算是畢竟富庶的地方,所以應該還算受寵,但是比起姐妹嫁得不好,因為昭平君雖然是隆慮的兒子但是沒什麽建樹為人又放蕩……
衛媛被催生順帶阿嬌被催生,衛青身體不好就沒有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