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坐起來,把眼淚擦幹,又往浴池邊撩水洗了洗,四下看看,連件衣服都沒有,只好用毯子包住身體,喚宮人進來。
棉凫和南客兩個已經換上了宮人的衣着發式,搶先別人走了進來。
“姑娘,怎麽了,陛下怎麽怒氣沖沖地走了?”棉凫小心問道。
“不重要,給我傳醫女,再給我找件衣服。”阿嬌吩咐。
棉凫連忙道:“我這就去拿衣服。”
玉鯉也笑道:“我去給貴人請醫女吧。”
阿嬌又坐在床榻上,微微喘着氣。啧啧啧,第一天侍君就把皇帝得罪了的,估計就自己一個了吧。
也不知道外面會傳成什麽樣子。
棉凫捧來一套衣服,布料繡紋都很精致,就是看着一套湖藍一套松綠顯得老氣。
阿嬌翻起來看了看,問道:“這衣服是誰送來的?”看起來就不是給自己做的。
棉凫回到:“是皇後殿下送過來的,說現給姑娘做的衣服得要幾日,這是殿下新做的常服還沒有穿過,給姑娘送來應應急。”
阿嬌收回目光:“我自己的衣服沒帶過來嗎?”
棉凫搖搖頭:“沒呢,沒來得及收。”
阿嬌嘆氣:“算了,就穿這個吧。”
兩個丫頭服侍着阿嬌穿衣服,南客一臉欲言又止。
阿嬌知道這個丫頭平常話就少,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道:“南客,怎麽了?一臉的不高興。”
南客說道:“姑娘,陛下怎麽就生氣走了,剛剛陛下來的時候不是還很高興嗎?”
阿嬌摸摸小丫頭的臉:“不是什麽大事,陛下只是想起來還有公務忘了處理,一時着急罷了。”
南客雖然不大信,但是面上還是收斂了憂色。
棉凫拿着帕子給阿嬌擦頭發,笑道:“還好這個屋子一直暖和,不然害怕姑娘這樣着涼了呢。”
阿嬌笑道:“可不是,到底是天家,與別處不同。”
玉鯉領了一位醫女過來,阿嬌才讓她細細診看了,又拿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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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拿着紅珍珠來回翻看,珠子還有微微的溫度。
“去催催,桓君的東西做好了嗎?”劉徹神色顯出幾分不耐煩。
楊得意回到:“陛下,這才過了一個時辰呢,哪有這麽快呢。”
劉徹嘆了一口氣,把紅珍珠重新放回荷包裏,撿起案上的竹簡來看。
今日皇帝從外邊帶了一個女人回上林苑并直接安置在玉堂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到了晚膳時候,皇帝又怒氣沖沖從那個女人住處離開的消息也飛進了不少人耳朵裏。
劉徹覺得,讓那個女人好好磨一磨性子還是很有必要的。他寵一個女人,可以容忍她去挑釁自己其他的女人,但是他不能容忍女人違逆自己。
當年他有心情用幾年時間來磨陳阿嬌的性子,如今依舊可以用這種方法。
用過晚膳,劉徹傳了幾個大臣陪自己在上林苑四處走走。
“陛下今日怎麽不讓佳人陪着游湖,反而叫上我們這一群大老粗。”衛青笑道。
幾人乘着一條船,船上的燈籠映的湖面像碎了一池的金子。
劉徹喝了口酒,踢了陳陽一腳,笑道:“什麽佳人,長得也一般。”他繞有興趣看着衆人各異的神色。太子眼露不屑。
陳陽開口:“聽聞臣妹開罪了陛下……”
劉徹擺擺手:“算不上開罪,就是覺得她不太識擡舉罷了。”
衆人:“……”這不算開罪嗎?
劉徹又問:“那個女人是你們家妹妹?”
陳陽回到:“回陛下,是臣親叔叔的女兒,是臣的堂妹,今年才十六,正是……”
劉徹皺眉打斷:“十六了還不嫁?是為何事?”
丞相石慶皺皺眉,覺得陛下要談美人風月就找陳家兄弟這樣的年輕人好了,還把太子、他還有長平侯,按道侯還有大農令這些老臣傳來幹什麽!
陳陽一聽這話愣住,說不是為了陛下,陛下生氣了怎麽辦?說是為了陛下,陛下覺得陳家別有用心怎麽辦?
陳綽見大哥愣住,連忙道:“回陛下,早些年家裏也想給妹妹尋一門好親事,但是因當年惠康君之事,耽誤了年紀。”
劉徹冷笑一聲,顧左右道:“原來如此,這是等着朕呢。”
衆人都被皇帝的語氣弄得摸不着頭腦,這是喜歡這位佳人呢還是不喜歡呢?
皇帝又問:“那你妹妹這……兩年來,可有什麽與過去不同的?”
陳綽回道:“更安靜了些吧!”婚事剛剛沒了的時候,莞妹妹一直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哭,久而久之就不像過去那麽活潑了。
皇帝覺得心裏有了計較,點點頭,直起身子,坐正:“今日傳你們前來,是要說說今年冬天出巡之事。”
一幹臣子連忙斂色恭敬起來。
……
國事談過,劉徹才又招呼着衆人飲酒,他起身拍拍太子的肩膀:“你已過了舞象之年,朕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已經親政獨理國事了,你呀。”說着嘆了口氣喝了口酒。
衛青笑道:“太子這兩年長進了許多,況且,太子而今還能有陛下的教導,是太子的福分。”
韓說也跟着笑:“就是啊,這樣的福分誰不羨慕,若是太子到了七十歲還能有父親的教導,那可真是大福了。”
劉徹也跟着笑起來:“如今髆兒還小,太子你平日裏要多帶着些弟弟。”
劉據眉頭微皺,悄悄看向衛青,見衛青沒什麽表示,只好說道:“可是兒子最近忙,待陛下冬巡又要管着國事……”
劉徹擰眉:“你是長兄,長兄如父,将來你的這些弟妹哪一個不要你看顧?這會兒就說忙!”
劉據一愣,回過神來,連忙笑道:“父皇說的是,是兒子一時怠惰了,兒子有空一定多看看五弟,正好進兒和他年紀相仿,可以一起啓蒙,兒子近日也打算給進兒尋幾個伴讀,不如五弟的伴讀也交由兒子一并考察吧?”
劉徹點點頭:“那就你一起辦吧。”
劉據含笑領命。一時間是父子相合,君臣齊樂。
自兩年前宮中後妃擅用禁藥傷及聖體,衛皇後衛太子就被陛下冷落至今,今天這一番話,就是告訴大家此事揭過了啊。船上衆臣心思各異,但都做出一副欣然模樣。
衛青又笑:“宮中刑容華也有幾個月身孕了,将來陛下又給太子添幾個弟弟,那太子就有得忙了。”說着咳了幾聲。
太子心裏不愛聽這話,但是他從小就敬愛舅舅,也不敢當着陛下不滿此言,只好陪着笑。
劉徹看衛青咳嗽,想到這兩年對衛青的疑忌,又想到多年君臣之情,不免心裏也難受,遂關心道:“我看仲卿這幾日時時咳嗽,招太醫看過了沒?”
衛青回到:“最近天氣驟轉受了些涼,不礙事,就沒勞動太醫,這會兒是飲了酒,嗓子癢起來才咳了兩聲,不礙事。”
劉徹就呵斥太子:“你的舅舅染疾怎麽也不見關心,不知道帶着太醫令去看看嗎?”
劉據心裏委屈還是道:“兒子去看過了,舅舅不讓請太醫,說是太興師動衆了,是侯府裏養着的大夫看得。”
衛青也道:“臣府中的大夫也是多年的老醫士了,還随臣上過戰場的,不怕陛下不高興,臣倒是覺得他的醫術不比宮中太醫屬的人差。”
劉徹才笑道:“那就好,太子你再去庫裏給你舅舅好好挑些補品送過去。”
衛青道謝:“太子早送過東西了,皇後殿下也賜了不少……”
劉徹打斷:“唉,那是他們的心意,這個是朕的心意,不一樣,你收着就是。”
衛青只好接受謝恩。
一時間艙內寂靜了片刻。
陳家兄弟兩個雖然這兩年頗受陛下看重,但是到底年輕不敢在大人面前講話。
韓說見狀笑道:“咱們這些人近年來都覺着有些病痛,倒是陛下,看着越活越年輕了。”
劉徹心裏想着自己這兩年的确比前幾年還覺得康健了些,聽了這話自然覺得爽快:“說不上年輕,就是少了些病罷了。”寬袍大袖下的手輕輕握住了随身的荷包。
衆人恭維一陣,待劉徹看衆人都有些乏了,才吩咐将船靠岸。
陳家兄弟及太子聽劉徹的命令送衛青回去。
衛青先對陳家兄弟說道:“不疑今日所為,我已經知道了,也教訓過了,待秋獵事了,再好好罰他。”
劉據覺得不是大事,給表弟求情:“舅舅,不疑還小,不知輕重,訓過就算了吧。”
衛青正色:“不小了,早該收收心幹些正事了,偏偏你外祖母這兩年身體不好又一味護着不疑,我也不敢與你外祖母多說怕她氣出病來。”就嘆了口氣。
陳家兄弟也只能跟着求情。畢竟萬一把衛老太太氣出病來,他們陳家是真的不好擔責。
衛青略過此事,又對太子說道:“今日陛下把冬巡監國之事托付給你,你要好好對待,從現在開始就要額外準備着,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劉據稱是。
衛青咳了幾聲,又道:“還有你的幾個弟弟,恰如陛下所說,你是長兄自當慈愛,燕王廣陵王不在京中,你就要多關心關心五皇子,知道嗎?陛下如今年紀也慢慢大了,自然盼着能夠兒女繞膝,若是宮中能多出幾位皇子,是好事!”
“可是舅舅……”
“難道你當了這麽多年太子,還怕鬥不過幾個垂髫小兒嗎?”衛青站定看着劉據,“再者說,你對這些弟弟好一些,難道他們還會給你添亂嗎?”
劉據只好說道:“外甥知道了。”
衛青回頭看着遠處陛下的車架上的燈籠若隐若現,說道:“我老了,也病了,你是太子,不能總依着別人了。”說罷就擡首往前走去。
劉據連忙跟上。陳家兄弟對視一眼,也跟上。
今日陛下對陳莞的态度讓兄弟二人不安,但是又不敢多問。在外人眼中,乃至太子眼中,陳家是衛家的姻親,自然也是太子一脈,陳家女兒受寵對中宮對太子也是有所裨益,只希望皇後殿下可以多幫襯幫襯妹妹吧!
偏偏半月前衛家送衛妗娥入宮之事讓陳家有些心涼。
作者有話要說:
阿嬌:打一章醬油
劉徹:為什麽我的朝堂戲是“……”啊
一爾一:因為親媽我不會寫朝堂戲啊,嘿嘿嘿_(:D)∠)_
時間線現在是前106年秋,歷史上衛青就在這一年病故了
在衛青倒下之前陳家還是要依附衛家的,畢竟是姻親,劉據又地位穩固,劉徹又是實權皇帝,不像昭帝時期會有輔政大臣争權,所以陳家到現在這個時間線的站隊是注定了的
關于劉徹的态度,不知道有沒有家裏養多只小寵物的,劉徹對待後妃就像是我們家裏養的寵物,寵物之間可以打架,有時候會護着自己最近偏愛的那一只,但是一旦寵物抓傷自己,劉徹就會選擇把這只寵物打死或者扔掉(處死或者廢黜廢棄)。從前的阿嬌就屬于——尊敬的長輩送給劉徹的、從小養大但是一直脾氣不好的、血統名貴的寵物,又煩又舍不得,但是有一天她把劉徹抓重傷了,劉徹就把她關在一個小籠子扔給別人不再去管她了
(感覺這種設定雖然傷人心但是好像畢竟真實/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