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人間的事這回恐怕得你去了,現在神界諸神都正在為與魔族的戰鬥做準備,你平時搶功太多,他們不免對你有些微詞,這回說什麽也不肯讓。”
連滄靜如沉水的臉上仍是沒有半點漣漪,手中一邊倒着酒,一邊說道,“這回他們倒是挺機靈,一千年來吃力不讨好的事倒是沒和我争,這回他們若是立下打倒魔界新秀的功勞,倒是能非比一般了。”
上炎的面皮抽了抽,繼續面不改色地說道,“你是在怕自己繼續和那只小狐貍再糾纏不清,還是不想看着他們卿卿我我?”
“師父,你難道不清楚當年我那樣做的後果是什麽?這一千年來,我活的很自在。”
說完複又飲了一杯。
是,是,這一千年來他活成了什麽樣,他上炎哪裏沒有看在眼裏。
“好,你就嘴硬吧。那小狐貍醒來之前,我可從來沒有見你對旁的事那樣上心過。”
連滄沒有應他,只當那話如風飄走一般。見他如此,上炎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禁也有些心疼,這世上,命數不知是注定,還是太信注定而定。
“我也就言盡于此,你自己斟酌吧,如今凡間這般勢态,神界定不能不管的。既然沒有人願意挑這擔子,你也習慣了做冤大頭,天帝的旨意也已經下來了,這事就這麽定了。師父再多啰嗦你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連滄放下酒杯,玉石撞擊發出清亮動聽的聲音,“師父,你把時簡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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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就算是神,都無法準确揣摩天意與自己的命數,更何況是時越和拂煙。
像是在一條未知的路上行走,無論前方是什麽,都得硬着頭皮走下去。
拂煙帶着時越遠遠的離開了那裏,那片一千年前為大陵的土地,一千年後的現在,為凡人欲望所主宰的更寬廣的領域。
這世上有不少的邊緣地帶,就如凡界通往冥界的路上開滿了血紅豔麗的曼珠沙華,如凡界通往神界的路上有涓涓細長的星河。
大海算什麽?海裏有龍,有鲛人,有神亦有魔,亦有如靈狐一樣的靈獸。這樣的地方,自由而美麗。
若是此生注定布滿荊棘,那麽哪怕擁有一瞬絢爛的風景,聊以慰藉足矣。
拂煙很小的時候就聽爹娘說過海,爹娘說在廣大的海洋裏,随着水波的起伏,清清涼涼被托着蕩漾起來,比之風中陸地上自由的奔跑更要惬意。
一進海域,拂煙用自己身上十根狐毛,與鲛人換了兩顆避水珠。時越覺着十換二不太劃算,可拂煙卻知道,鲛人每顆不一樣的眼淚所幻化的水珠皆是不同。這樣帶着美麗情感的事物,實則要比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狐毛來的珍貴的多。
他們此刻也像兩條自由的游魚,在陌生新奇的領域毫無顧忌地馳騁。
手牽着手,他們游過奢華壯麗的水晶龍宮,看着龍寶寶們嬉戲玩耍。游過熱鬧有趣的海底集市,看花枝招展的魚姑娘比對着精致的貝殼首飾,時越也入鄉随俗地買了一串白色貝殼,閃爍着清麗晶瑩光芒貼在拂煙白皙的頸前。
這是最後的狂歡,時越與拂煙都心照不宣。
不過他們都默契地守着這份心意,裝傻充愣般留下屬于彼此的,或許是最後的,美好回憶。畢竟他們之間的錯過和誤會也不少了。
拂煙明白,時越絕不可能真正放棄他肩上的責任,而她如果勢必要淌這趟渾水,那也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時越,答應我一件事。”拂煙看着時越的眼睛,澄澈地閃爍着隐約的懼意,恐懼明日和不明朗的未來。
“我自問是個自私的人,從小也算是被寵壞了,做事一向也是不太顧忌旁人的,想做什麽便去做了,我自己也因此走了不少彎路,害了不少人,做了許多令自己後悔的事。不過這樣的性格,面對你,我不想改,我就是想讓一個人包容我的自私。”
“小玉,對我,你只要開口就行了。”時越淡然一笑,試圖掩飾心中隐隐壓抑着的不安。
“無論發生什麽,你一定不能比我先離開人世。你會有輪回,可我沒有。我不要像話本上的仙凡戀一樣,凡人死了之後,仙子一世又一世的尋他,看着他長大,對自己陌生,或與自己重新相戀等到大限将至又舍棄她,到頭來一碗孟婆湯下去又将她忘卻,或眼睜睜看着他過着與自己無關的生活。所以,如果我們之中非要有一個人先對方而去,那麽你一定不能和我争。”
時越臉上閃過心疼隐忍的表情,是啊,兩兩相忘,比之一人毫無顧忌地遺忘,而另一人眼睜睜注視着對方的新生,要好過的多。所以,如果要選擇承受獨活的苦,不如就讓他來吧。
視死如歸,不知何時竟成了這番局面。大勢難逆,天意難測,拂煙不再張狂,時越也無法繼續沖動,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只有彼此間的溫暖相依,才是此刻最令人心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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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這裏怎麽會…”
連滄面無表情地看着這裏的漫天飛雪,原來一晃已過千年。只是再無昔日的她了。
只是這滿地的血紅倒與千年前那副滿地屍體鮮血淋漓的景象頗是相似。他感到了靈氣的四溢,那是靈獸被屠宰後留下的痕跡。
“看來這些凡人的确該受點教訓了。”
上炎此時毫無平日的随和之态,竟是少見嚴肅的模樣。
連滄沒有說話,只是緊抿着雙唇,眼眸低垂,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太猖獗了,的确,從眼前這副景象來看,他們本是沖着拂煙他們去的,只不過撲了個空,卻也未就此罷手,反倒是把這座神山上的無辜生靈殺了個遍。他們手中的神器該是不少,雪獨山上的許多靈獸也不太好對付。
“長生,看來他們下一個目标就是無時山,時簡他已經去了嗎?”
“我已和他交代了,如今不只是那些武林中人,就連平頭百姓也都紛紛開始修行。無時山還是交給他,師父你便和我去整治整治神山以外吧。”
“你是連五靈山都不願去了?”
連滄垂眸,仍是一副看不清晰表情的模樣。
“那師父你便獨行去五靈山吧。”
上炎無語凝噎。
比之一千年前的那場戰争來說,如今的人間陷入了更嚴重的混亂,這是一場會擾亂命數的大規模癫狂。并且這回不僅僅是除掉一個拂煙,毀掉五顆狐心便能解決的,對于連滄來說,這将是一場需要他親自動手的惡戰。
神君下凡,難道不比幾本所謂秘法來的更為吸引人麽?
連滄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會做出如此逾越身份的事,在神界即使作為另類的存在,可也是安分守己的很。
在凡人面前亮出自己的身份,這一點,就是換做原來他還未成神之時,都做不出來的。
沒錯,對于凡人而言,他們怎麽會不去趨之若鹜地相信?至少,只要見過一眼那個俊逸非凡的身影,就無法不去相信。
銀灰色的頭發泛着令人炫目的光彩,恍若遠古的寶藏一般令人着迷,俊逸清冷的面龐透露出的情緒完美地切合他們心目中對神只的想象,無欲無求,泠然傲視蒼生的冷漠。
此時此刻的連滄,比世間僅存的那顆,在拂煙胸中跳動的狐心,來得更為令人瘋狂。
那個高貴的神只在向所有人宣布,你們被那些武林中人騙了,你們現在修煉的東西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武功心法,修習之後的确會強身健體,但同時也會提前透支你的壽命,你們現在還想再繼續嗎?
要不要相信?他們不敢想象那樣平靜攝人心魄的聲音會說謊。
“也許,還有一種更壞的可能,走火入魔,變成那種人人避之而不及的瘋子,到頭來還是一丁點的法力也得不到。”
“你少在這妖言惑衆!這可是神賜給我們的寶物,你有什麽資格在這污蔑神!”那個聲音雖然盡可能的響亮,卻帶着無法遏制的顫抖,他似乎也沒辦法相信,那個面前的超凡存在是個滿口胡謅的江湖騙子。
“如果我說,現在誰把那本秘法當着我的面燒了,就可以多上十年壽命,你還覺得我是在妖言惑衆嗎?”
仍是平靜無波的聲線,瞬間喧鬧的人群靜默下來,心跳聲卻仿佛變得越來越響。
呵,每個人多上十年壽命,不過也就勞煩那些管命數簿的家夥們再重新修一修,續寫一些已是陳谷子爛芝麻的套路罷了,總比神界出現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來得好多了吧,先斬後奏又如何,只要藥到病除不就行了?
有人連忙回家去取那本被他們珍視如寶的秘法,有人立馬便借來火,當場便将秘法變成了灰燼。沒有人看到那位神君隐隐揚起的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之前一直用的存稿來着…其實我一個多月沒碼字了…
關于為什麽沒碼字的原因,實在是三次元遇到了太多我始料不及的問題,狀态一直不好…再加上開學了,大學數學真的超惡心,還在種種适應…
馬上就是我自己的成人禮了,在我成人之前的這段日子,這一篇文陪着我成長,不管它最後呈現出的結果會否令你們滿意,但我都的确有認真投入,而我也會盡量做到讓它令人滿意。
一回到家才有狀态,所以我一到家就來貼文啦~是熱乎新出爐的~
未來真的太難預料,此路漫漫,願初心不變。或許我還太嫩,但我在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