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此時的氣氛可以說,與拂煙她們上一次來時還要不同,還要詭異些。
如果用草木皆兵來形容戰事的緊張,那麽是否人人皆修可以恰當地形容如今的局面?
本以為修仙一事至少範圍只限于武林,卻沒成想,似乎這秘密已從武林中洩露了出來,如今就連這街頭巷尾穿着樸素的平頭百姓,都人手一本似模似樣的修仙心法之類的秘籍。
當時越和拂煙被一無頭蒼蠅般橫沖直撞的稚齡小童撞散了緊牽的雙手,小童懷裏揣着的那本封面寫着“修仙秘法”煞有介事的書落在地上時,拂煙和時越警覺的目光相會。
修仙秘法?這本名字煞有介事的書落在地上時,街上的行人竟也只是瞄了一眼,一點也不大驚小怪地,目不斜視繼續向前走了。
小童正要拾起那書時,一只黑袖便已先他将書撿起。
時越邊翻邊皺起了眉頭,這上面記錄的心法,并非杜撰也絕非蒙騙,确是貨真價實的吐納心法。
“還給我啊,幹嘛非得搶我的啊,前面那鋪子裏還有呢,不過你們也得快着點了,不然這去遲了,恐怕都要售罄了。”
小童邊努力蹦高,邊伸長手想要夠着那本《秘法》,如此顯着的身高差讓他氣餒得鼓起了腮幫子。
時越草草閱了一遍,将那本秘法交回了小童伸的老高的手中,小童如獲至寶,連忙将秘法揣進更裏的衣中。
“小鬼,你買這玩意做什麽用?小小年紀還想着成仙不成?”
小童不滿地撅起嘴,又用無比鄙視的眼神将時越狠狠掃了一遍。
“一看你們就是鄉野粗民吧,竟然今日你我有仙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們好了。反正估摸着你們遲早也得曉得的。本來這事兒算是個秘密來着,那些修仙的門道,據說一直以來只有一個門派曉得,可這段時日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傳得整個武林都知道了。不過啊,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你們想,這每家每戶的,光看着一個人在那修,誰不眼紅?索性就有福大家一塊享了呗。這修仙一法也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的,人盡皆知了。現在誰不修仙,誰就算虧了啊。其實我修這仙吧,也不光就為了成仙,我可聽說了,這修行過程中啊,得到的好處可不少呢,強身健體不說,還能延年益壽。這不,我們家隔壁那半死的老頭,死馬當活馬醫地練了幾天心法,這口氣愣是回過來了。照我說啊,這玩意就該大夥一塊分享。”
小童說完得意地朝他們聳了聳肩,“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大度而慷慨的好人,你們不用謝我。那家鋪子就在前頭那個路口,右轉,再一直走,看到路口再右轉,然後再一直走,看到路口再右轉。”
拂煙仿佛想起了什麽來着,剛想張口,小童便會意地悠悠說道,“放心,我知道,大恩不言謝,施恩不留名,你們滔滔不絕的感激之情就用不着湧泉了,只需記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在布衣巷遇上了一個仗義正直的好少年。”
說完便給他們留下一個潇灑絕塵的小小背影,在朝陽的背光下,揚長而去。
拂煙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漸行漸遠,轉頭對時越說,“其實我想提醒他,他剛說的三個右轉到的那條街,就是我們現在站着的這條街。”
時越默默擦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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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去那間鋪子問問?”
拂煙不解,方才時越聽那小鬼說完後,便拉着自己往昆虛門的方向走。
“難道你也想找本秘法練練?”
拂煙直接一拳揮在他胳膊上。
“啊!小玉,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為什麽我身邊的女子,對我總是這般野蠻,你簡直要繼承我老姐的風範了。”
“你給我正經點,好好解釋給我聽。”
時越裝模作樣的揉了揉痛處,他本來就沒那麽柔弱,拂煙也确實沒用多大力,無賴的脾性就是比江山還難移。
“這修仙一法吧,本就是看個人秉性天資,就拿重霄門來說吧,每年招的弟子總是那麽寥寥無幾的,這世間有仙緣的人,哪裏又是這大街上随手抓一把就有的?依我看,如今這些練着的人,都不過是平庸之輩罷了,萬裏挑一的事哪就那麽巧輪到他們頭上?”
“可這門修行必然也有它隐秘的道理啊,如今這秘密天下人皆知了,簡直比一千年的那場劫難還要可怕。”
“的确,得道一事就連我們重霄門,都是百年難遇的,這一千年來,得以飛升的也就只有創始人一人了。不過這本《秘法》為凡人修煉,的确可以達到那個小鬼所說的效果。”
“這樣一來,這些凡人的命數豈不是要大亂?不僅如此,修仙盛行,得道雖是機緣造化,可難免不會出那麽幾個逆天而行的。如今神界難道還指望着命格的自行運轉不成?我看這命格怕是早就亂了。”
“所以啊,我們得深入腹地,去看看那些家夥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幾句話的功夫,便來到了五靈山腳下。
如今三座神山,雪獨山和無時山皆布了山障,這些個武林門派便齊齊聚在了這僅剩的一座。
五靈山早已不是拂煙記憶中的模樣,從前清淨的山上卻沒有一處不被印上了門派的标記。包括那座她曾待過的小屋,小屋門前的靈花靈草,皆是無處可覓。
也罷,人不再,物依存,又如何?
只不過,拂煙仍然還是清晰地感覺到,此處的靈氣與一千年前時的相較,确是稀了些許,看來這些凡人利用得倒是頗有成效。
一千年不見,凡人好像變得沒那麽好對付了呢。
“小玉,他們怕是都在練心法呢,重霄門收的弟子俱是本就帶有靈根,這些人這麽個練法,簡直就是逆天而行。”
拂煙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她輕輕一嗅,便能感覺到至少不下千人在練習吐納,照理來說,重霄門該是把這些心法秘籍都護得很好才是。
她不願再在這裏多待,在這裏屬于自己的那份回憶,無論回憶裏人如何變,但還是希望那份最初的感覺留在那。
“回去吧,時越。這些事,我們管不了,如今他們尋我們還來不及,就算我們自投羅網也解決不了問題。”
時越皺了皺眉,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重霄門的人,或許這一輩子都不再是,換了以前,他哪會理這些,可如今他明白,這樣下去,重霄門勢必不能置身事外。
“我不信連滄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出手。就算他不出手,想必神界也該派個人來了。”
拂煙剛要念決召雲,時越便拉住了她的手。
“小玉,我,還是不放心。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麽好解決。”
“涉及凡人命數大亂這樣的事,神界不會撒手不管的。”
拂煙盡可能地安慰他,她心裏隐隐覺得,人間的是非越來越多,該是撇清一切,等時間将一切沉澱才是良策。
她再次凝結了一片雲,踩了上去,向時越伸出手,“上來吧,我答應你,如果這件事波及了重霄門,我會同你一起幫忙的。”
時越游移地回望了一眼五靈山,每一處都是門戶緊閉,都像是關起門來在醞釀密謀着什麽一般。可的确,不能再沖動了。
“好,如果波及了重霄門,我們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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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界從來沒有一刻真正安寧過,風波不是在上演,就是在醞釀。
時原不止一回發覺這無時山的山障不穩了,吳陌和時雨開始了閉關,時原只得充起了這守山障一職。
修仙弟子每隔十年便要進行一次閉關,算算日子,時越也該去了,一想到這,時原的心中不免又不是滋味。
山幹的力量,再加上自己每日都用靈力加固,除非是上界的神,山障是無論如何不可撼動的。
自那回山障沒能擋住箭雨,重霄門在加固山障上花的力氣便更大。況且時越那回也說,那個在背後操縱一切的公主也已離去,究竟還有什麽,能引起這般的動靜?
在無時山最高處,盤腿而坐俯瞰下去,并無任何異動。
練功修行,一坐下來便要至少四五個時辰,才算一個周期。怨不得時越總是耐不下性子來,見縫插針地偷跑下山。
本欲安下心來,繼續專注集中意念,可這心裏總覺得亂。
直到面前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時原才明白自己為什麽靜不下心。
“你可真灑脫,說走就走。”
上炎摸了摸長長垂下的眉須,笑眯眯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也甚是記挂我,我來了,你還這副臉色。小原子,你可真真讓我心寒啊。”
“你對那小狐貍的事,該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她确實,并非那些凡人口中那樣不堪。”
時原索性收了力,站起身來與他平視。
“那又如何?我想沒有任何一個爹,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
“哈哈哈…”上炎開懷地笑起來,“也對,你這個死板的爹,生了雙感情用事的兒女,我要是你,也得愁。不過我今兒來,也是看在三年師徒情分上,提醒你一句,凡間不太平,你可得當心着點。”
時原沒好氣地看着他,這個裝模作樣的老頭,說的話全等于白說。
“你也知道的,人間的事,我們都是任其順其自然,這魔族才是我們要提防着的。跟了我這些年,相信你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
時原還是争氣地沒有接下話。
上炎無奈地嘆了口氣,“也罷,就當是我向你賠罪來了。最後送你一句話,時越這回怕是兇多吉少,你可別因為一時之氣,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從此以後我又要開始快樂地裸奔啦~
存稿箱:作者已瘋,不知今夕是何年。下次再見不知是猴年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