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2722:24:31字數:3721
野雀們叽叽喳喳怪叫着沖進洞內,呼啦啦一大片只瞬間就将通道堵了個嚴嚴實實,前無出口,後無退路。
秦臨風估量着他們的勝算,看來想要安然無恙是不可能的了,這些野雀的目标明顯就是他們,雖然現在只是聚集在前方并未立即沖将上來,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
夜雀群中忽然傳出一陣略顯尖銳的叫聲,緊接着原本還只停在前處的野雀們都撲騰着翅膀,直直向他們沖來。然而也只是逼近,還未正式攻擊。
盡管知道面對眼前這些數目龐大的野雀,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的,求生的本能還是讓秦臨風一步步緩緩後退。
黎月躲在秦臨風身後,死死閉着眼,生怕看到讓她死不瞑目的玩意兒。
聽到黎月的驚叫,秦臨風回頭,發現他們已經退到了牆角處,再無可退之路。他嘆息一聲,知道一切都已晚了。幹脆一把将黎月按倒在地,将其死死壓住。
猛然被人以這麽暧昧的姿勢壓住,黎月大驚:“賤男,你幹嘛!”
秦臨風把黎月伸出的頭又壓回去,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袍仔細扯了扯,直到确定她已經完完全全被包裹住後,對着她耳朵的方位,壓下唇瓣,輕聲道:“別動,我說過會護你周全……”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大片翅膀撲騰的聲音瞬間靠近,緊接着就是秦臨風的悶哼聲,黎月心中焦急,想要探頭去看個究竟,無奈力氣抵不過秦臨風,還是動彈不得。直到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黎月再也不能淡定,沖着秦臨風大吼:“賤男,你有沒有怎麽樣?!”
“我……”秦臨風剛艱難吐出一字,眼前忽然出現一陣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識閉上眼,也沒來得及回答黎月的問題。
白光漸漸将兩人包圍起來,野雀見到白光紛紛驚叫避讓至一旁。
白光散盡,原本在地上的兩人同時沒了蹤影,只餘下一灘血跡,蜿蜒流向一旁的小泉中,直至消融不見。
野雀們圍着血跡慌亂飛轉,似是不明白這兩人怎麽會在眼皮子底下消失。這時,收在通道內的其餘野雀都安靜下來,讓出一條道來,一只體形比其他野雀梢大的野雀撲騰着翅膀,降在那灘血液之上。
它來回踱步幾下,忽而望向那眼混合了秦臨風血液的小泉,竟口吐人聲:“敖淩楓,這是你欠我的。”
半晌沒聽到動靜,黎月試着推了推還趴在自己身上的秦臨風,這次倒是擺脫得十分輕松,秦臨風直直往一旁倒去。
黎月吓了一跳,一把扯下還蓋在頭頂的外袍,利落地翻身而起,就見到秦臨風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有血跡從他的背後緩緩流出,而他已經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同蘇小落一樣,黎月也是見不得血腥場面的人,眼看秦臨風背後的血跡越來越多,可她就是提不起勇氣将其翻轉過來處理傷口。
過了許久,黎月估摸着再不有所行動,秦臨風說不定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亡,相比之下,面臨一灘血跡和一具冷冰冰,黎月還是很明智地選擇前者。
盡管早就預料到翻過秦臨風的身體會看到的場面,但她還是被他背後血肉模糊的景象吓得臉色煞白。
本來就脫了外袍只有內襯的秦臨風,此時背後已是不見一塊完好之處,衣物如此,身體更是不必懷疑。不過是上一刻遭受的創傷,此時處理起來還算不那麽麻煩,至少在血跡還未幹凝之前,将衣物殘損的碎屑從被啄爛的肉中挑出,還不至于牽扯下更大的皮肉。
将所有的碎屑都挑出後,黎月望着眼前血淋淋的一片,不知從何下手,只能輕輕低聲問道:“賤男,你還好嗎?”
話出已是哽咽,這樣重的傷,又怎能安好?
黎月雙手都沾滿了血,不住顫抖着。她一遍遍回想秦臨風之前将自己死死護住的樣子,若不是他,恐怕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是她了吧。畢竟比起自己這個四肢不勤的身體,秦臨風好歹也算是個武林高手,或許他披着外袍強行沖出去也是可能的。如今,卻……
“咳咳……”被迫半側着身子的秦臨風忽然輕咳出聲,這一咳又牽扯到了本來就沒做任何包紮措施的傷口,不由得冷吸口氣,咬牙再難說話,額上冷汗直冒。
“你別動,等我去找點東西給你止血。”黎月一時慌忙,居然忘了以前學過的戶外求生常識,剛剛起身,就立馬坐回原地。
黎月的襦裙是紗羅做成,并不适合用來包紮傷口,而外袍以她的力氣還無法撕裂,無奈之下,她幹脆将秦臨風的胸腹一截衣料籠至背後,再在其身前小心翼翼打了個結。然後将披在身上的外袍蓋在他身上,看秦臨風還是止不住地發抖,黎月道:“我去看看哪裏可以避一避風,你千萬不要亂動。”
秦臨風此時意識已是昏昏沉沉,只能眼睜睜看着黎月越走越遠,寒冷和疼痛并襲而來,他攥緊右拳,努力克制着。
先前探出頭時黎月已經發現他們沒在之前的那個洞穴裏了,而是一個看起來相當貧瘠的地方,連綿起伏的荒丘,還有是不是被風卷得漫天飛的黃沙。黎月站在一處稍高的山丘上,放眼望去,不見一絲綠意。她回頭确定了一下秦臨風的位置,又往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只是她知道如果她什麽也不做,等待他們的,只會是滅亡。而這時候,還想着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來之前完全沒有見過,等着自家師傅來救自己就好了,那就只能說是太蠢太天真了。
輾轉走了好幾個山丘,黎月還是一無所獲,并且此時已是口幹舌燥。原本應該覺得冷的,反而出了一身大汗,她将破掉的襦裙從腳踝處撩起,在大腿處斜斜打了個結,完美地遮住了隐秘部位。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下水窪,由于一直擔心秦臨風的情況,黎月甚至都忘了先喝上一口,就急急忙忙往回走。
秦臨風已經處于半暈死狀态,黎月心急如麻,又不敢随意挪動他。只得跑回那處小水窪旁,小心翼翼捧了一捧過來,只是到了這邊時已然所剩無幾。她幹脆喝了一大口,而後嘴對嘴喂他。可是即便這樣,秦臨風還是沒有任何好轉的痕跡。
本來也沒打算喝幾口水就會好,可是真正面臨答案的時候又更多失落,想着若是自家師傅還有靈丹可以吃,說不定立即就好了。想到這裏,黎月才回憶起自家師傅曾教過自己一個簡單的治愈術,需要的法力也沒多少,而她在暗域之中雖然學無所成,好歹還是集了些靈氣,就算是略等于無也比沒有好。
努力回想了很久,黎月又反複默念了幾遍,也不知道有沒有記岔,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她費力地按着記憶中的方法,将靈氣聚在指尖,然後默念咒語,意念指揮。
指尖一送,她整個人也因為法力耗盡而虛脫在地,這也表示法術釋放成功了。她顧不上自己,趕緊去看秦臨風的狀況,卻是毫無變化。眼角卻瞥見襦裙恢複如初,像是從未被撕裂過一般。
黎月哭笑不得:“這破鏡重圓的法術,怎麽反倒被我誤打誤撞用上了。”
倒不如用不上。
耗盡法力的黎月也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只得斜坐在秦臨風旁邊,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有氣無力地一遍遍同秦臨風說話,擔心他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再也醒不來。
夜幕漸漸降臨,這個滿是黃沙的地方雖未下雪,氣溫卻是沒上升多少,黎月不停地搓着手臂,朝手心哈氣,只是收效甚微。
“別着涼了。”冷不丁被帶着溫度的物事覆在肩上,黎月回頭,卻見秦臨風已然坐起身來,将那件原本搭在身上的外袍給了她,自己已是衣衫大半露。
黎月一驚,将外袍又搭回秦臨風身上:“你不要命了,要是再感……受了風寒,你會死的知不知道?!”
“呵呵。”秦臨風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來,“這點小傷,還不足取我的性命。”
“你這個時候還逞什麽英雄,你的傷口本來就沒有消毒,要是感染了,不用等受涼就先挂了。”黎月瞪着秦臨風,“姐姐我可不想陪着一具屍體過一夜,屍臭很難聞的知不知道,賤男!”
“別哭。”秦臨風伸手拂去黎月眼角的淚,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放心,我沒事。”
本來就內疚的黎月見到秦臨風受這麽嚴重的傷還在關心着自己,自然是心酸不已,哪知會忍不住落下淚來。還來不及掩飾掉就被秦臨風揩去,她一時也有些窘迫,竟然一下子拍掉秦臨風的手,揚着聲音道:“你少臭美了,姐姐才沒有擔心你!還有,不要用那種調戲青樓女子的語氣同我說話!”
秦臨風看了看自己被拍掉的手,像平常一樣朗笑出聲來,接着黎月的話道:“那你還不趕緊走,免得待會兒我忍不住對你做些什麽。雖然你要什麽沒什麽,不過這夜黑風高,孤男寡女的,本公子倒是不介意饑不擇食一次。”
“你不用吓唬我,我是不會走的。”黎月哪裏不知道秦臨風是想逼着自己走,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可是她又豈是那種貪生怕死抛棄同伴的人,“你是為我受傷的,就算是死,我也是要同你死在一起的。”
秦臨風看着黎月,後者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說了句多麽惹人遐想的話。他正準備說什麽時,大地忽然一陣劇烈的顫動,緊接着遠處的山丘開始一座接着一座的一分為二,秦臨風拉起黎月,往反方向走:“快跑,地裂了!”
然後終究還是沒能跑得過,劇烈跑動讓秦臨風還未結痂的後背再次鮮血淋漓。黎月被強拉着跑,聞見濃烈的血腥氣卻無能為力,正想說話卻被秦臨風猛地往旁邊一推,只聽見秦臨風略顯嘶啞地喊:“要小心!”
她倒在地上,回頭,卻見他們的前路已然斷了一條大縫,秦臨風的身體正在縫隙中急速下墜,轉眼不見。黎月心中大恸:“秦臨風!你回來!”
然而再也沒人回答她,外袍還披在她的身上,她游魂般站起身,外袍從肩頭滑落,随即落進縫隙之中,寶藍色飄轉着,她繡的牡丹圖,還安安分分落在上方,紅豔豔的,似是他的血……
黎月就這樣坐在縫隙邊整整一夜,面無表情。
“唉,還是晚了一步。”天際忽然傳出一陣渾厚的聲音,緊接着黎月就感覺被什麽輕輕托起,“你該走了。”
白光亮起,她回身卻再也見不到那夢靥般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