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2612:00:50字數:3737
小徑比想象中還要長很多,小徑兩旁是高高的泥牆,看不見牆外的世界。唯見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飄灑,一點一點,一簇一簇,卻都落在了外面。
但黎月還是覺得冷,她下意識攏了攏衣領,卻碰到紅繩。她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摸到挂在頸間的小物事,放在手中,喃喃道:“你冷麽?靈魂,也會冷麽?”
雪還在紛紛揚揚下着,小徑依然看不到盡頭,黎月望向泥牆,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那日……
稀裏糊塗就墜下黒淵之中,黎月驚恐異常,然而也只來得及喊出一句“師傅救命……”就落了下去,急速下墜心神巨震間,卻聽見旁邊有人氣急敗壞地吼:“臭丫頭,下輩子你得一命抵一命!”
黎月轉頭看去,秦臨風正在自己身側,以同樣的姿勢陪着自己下墜,兩人的手,還緊緊握着。她忘卻恐懼,使勁想要擺脫秦臨風的手,想着自己就算死也不要同這個賤男死在一起,哪知因為自己本身就恐高,又是在失重的情況下,力氣早就去得七七八八了,根本掙脫不得。抑郁之下,倒還巴不得此刻暈過去才好。誰知道待會兒摔到底下,會不會一口氣挂着,最後活生生痛死過去……
預想的情況也沒有出現,秦臨風還尚算冷靜,下墜的過程中還敢往下看。這一看,倒讓他發現了崖壁上凸出的一塊空地,而那空地旁,還長着一顆粗壯的松樹。他抓着黎月的手再緊了緊,匆匆說了聲“抓緊我”眨眼樹木就到了身前,秦臨風立馬伸手拉住一截厚實的樹枝,總算停止了下墜。
黎月根本就不知道秦臨風會拉住樹枝,慣性之下,兩人交握的手滑了滑,黎月短促地叫了聲,同之前一直急速下墜不同,一旦得救,沒有人會不害怕再次掉下去的。而幾乎是同一時間,秦臨風毫無猶豫地将腿一彎,死死地勾住黎月——的頸部以下,腰部以上的地方。
“賤……男……!!!!!”
總之,兩人是暫時得救了。秦臨風坐在空地上,折了些樹枝墊在底下,以免弄髒了衣服。撩起外袍坐下時,又見着那醜陋的刺繡,嫌惡地看向傑作的主人,卻見黎月抱着膝蓋蹲坐在松樹下,表情呆呆的。
“喂,臭丫頭,你沒事吧?”之前兩人下墜的時候算是有驚無險,沿途許多凸起的石塊也沒有撞到,就連抓住松樹時也只是手上擦破了點皮而已,比起摔下去變得碎粉要來得幸運。不過這也只是自己的認為,至于黎月有沒有受傷,秦臨風也沒有過多的精力去看顧。
對于秦臨風的問話,黎月卻是不答,只一直維持着那樣的姿勢。
無奈,秦臨風只得起身,走到黎月那處,問道:“你怎麽了?”
難得沒有叫臭丫頭,還緩下了語氣。
黎月終于擡起頭,望向秦臨風,一字一句開口:“我-的-裙-子-破-了-”
秦臨風當時腿纏着黎月的胸部,暗暗運好內力之後就猛地往上一躍,兩人都穩穩落在樹梢。秦臨風想扶黎月下樹,黎月還處于被夾胸的悲憤之中,斷然拒絕。秦臨風自讨沒趣,轉身輕輕松松下了樹,獨留黎月在上面笨拙地摸索如何才能在不掉下去的前提下穩妥地下樹。
最終的結果卻是……在最後躍下樹的瞬間,裙子被樹枝勾到,撕拉開了一大片,如今就像是個披風……
因為愛美,所以就算是入了秋,也只穿着一件襦裙,如此一來,當真是衣不蔽體。發現裙子被劃破到完全無法挽救的情況,只得憂郁地蹲在樹下,好不凄涼。
好不容易見到黎月吃癟,秦臨風自然是毫不客氣放聲大笑,笑聲在黒淵之中來回環繞,生生讓黎月一張抑郁臉黑了個徹底。
“給。”一陣大笑之後,秦臨風脫下自己的外袍,遞到黎月面前,道,“別以為我是在向你示好,這裏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要是等他們來救我們時發現你被活活凍死了,那我豈不是平白惹了麻煩?”
外面的季節是初秋沒錯,但這雪山之內,冰雪可是毫不造假的,之前穿着外袍還沒有感覺,現下脫了才切身體會到鋪天蓋地的涼意。比起急速下墜時撲在臉上的麻木,而今渾身上下從各個感官處傳來的冰冷到刺骨,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秦臨風瞧着默默将外袍披在身上的黎月,也不知道這臭丫頭是怎麽受得住的。
一直待在平臺上也不是辦法,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好在黎月對他們眼前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松樹感到好奇,過去一望之下,竟然驚起一巢不知名的鳥來,然後就發現樹根處有個不小的洞穴。
“然後呢?”黎月同秦臨風好不容易順着樹根落在洞穴前,卻見裏面黑魆魆的,再加上峭壁對流産生的風灌進洞穴中,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陰森之音。黎月膽小,根本不敢再向前一步,想到秦臨風也不過一介凡人,忽然覺得自家師傅雖然不怎麽靠譜,但好歹能帶給她超過秦臨風的安全感。
秦臨風也就猶豫了幾許,便提腳徑直往內走去,也不管黎月有沒有跟上。
黎月狠瞪他一眼,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這裏什麽都沒有,唯剩這個洞穴看起來算是個可以稍微當作出路的地方,只得去試試了。反正之前連死的覺悟都有了,也不懼這小小的洞穴了。這樣一想着,咬咬牙,半眯着眼,亦步亦趨跟在秦臨風身後,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玩意兒。
其實外面看着漆黑一片,走進去還是有些光線的。洞穴周圍也是濕潤的,越往裏走,風聲漸弱,直至完全聽不到。黎月裹了裹外袍,覺得這洞內還是不錯的,雖說陰暗潮濕了點,但也相對溫暖不少。
除了由洞頂彙聚而下的水外,洞內找不到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此洞極為寬闊,最裏處是個巨大的圓臺,圓臺四周是一眼小泉,向上看去就是天空——這是一個露頂的空間。
小泉四周有藤蔓,一直糾纏着蜿蜒直頂部,只是不知是不是少見陽光的緣故,藤蔓皆是極其脆弱,輕輕一扯便斷作兩截。原本想着通過藤蔓攀爬出去,也是不能。
外面的情形已然了解清楚,可這裏面也好不到哪兒去。黎月幹脆尋了一處稍微幹燥的石塊坐下,頭枕在下巴上,連同秦臨風嗆聲的興致都沒了:“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啊?”
說這話時,其實他們已經在這洞裏呆了整整一個日夜。黎月靠着石壁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秦臨風則是不甘心地四處查探。也曾想要攀上洞頂,無奈高度正好是他的輕功所不及,藤蔓又是雞肋物事,心中也是焦慮不已,只是作為一個男子,他自然不能同黎月一般怨天尤人。
“你餓不餓?”秦臨風見黎月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也是沒有辦法。
一聽秦臨風如此問,黎月兩眼放光:“你找到吃的了?”
“之前那窩野雀可還記得?”秦臨風道,“先前我見它巢內還有幾枚新生的鳥蛋,其他野雀都已能飛,想要抓住也是不易,不過取下那些鳥蛋,也能暫且解饑。”
經過十秒的心理掙紮,黎月終究點點頭,愛護小動物和愛護自個兒生命之間,黎月還沒大義到舍己為蛋,反正跟着自家師傅造下的殺孽也不在少數。
見秦臨風往外走,黎月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吧。”
原本想着那些野雀見着有人偷蛋會拼命攻擊他們,黎月都做好待會兒扯下外袍奮力驅趕然後春光乍洩的心理準備了,哪知從秦臨風取下鳥蛋,到用松樹枯枝鑽木取火燒熟吃完都沒見那些鳥雀出現。黎月疑惑不已:“莫不會是它們已經搬走了吧?”
那些野雀體型都偏大,因此鳥蛋也比平時所見的雞蛋大了些,幾只下來,兩人居然都有了飽脹感,秦臨風将鳥蛋連同木灰都簡單清理了下,領着黎月外洞內走:“管它們那麽多作甚,現在關鍵是怎麽離開這裏。”
又回到那個小泉旁,黎月坐在石頭上,看秦臨風東瞅瞅,西看看,不由問道:“你在找什麽?”
“機關。”秦臨風翻開一叢藤蔓,伸手推了推,又貼耳上去,随意地敲了幾下,搖了搖頭,又換一處地方,順便還不忘回答黎月的問題,“此處看起來像是沒人來過,但是這圓臺小泉也不像是天然形成,而那巨松所處的位置,也像是刻意為之。”
“因此你覺得這洞內還另有機關,可以讓我們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黎月順着秦臨風的話說下去。
秦臨風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讓我們出去,更不能保證我們會不會安然無恙,不過你放心,只要我還在,定會保你周全。”
“切。”黎月翻了翻白眼,“你會這麽好心?”
秦臨風看了黎月一眼,又別過眼去:“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才懶得管你。堂堂七尺男兒,若是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好,豈不讓人笑話?”
“算你還有些良心。”黎月撇撇嘴,才不想承認自己居然因為秦臨風大男子主義的一句話有有所動容。
結果是秦臨風将四處的藤蔓都翻了個遍,也沒發現所謂的機關暗道。黎月還是忍不住笑他:“牛皮吹大了吧?要不要把外面的石壁都挨着摸一遍?”
“你倒是還有心思跟我鬥嘴。”秦臨風看着黎月的眼神頗為無語,“都這個時候了,若是找不到出路,你我都得交代在這裏。”
黎月下巴高高揚起,哼聲道:“我師傅會來救我的!”她一直堅信自家師傅肯定會想辦法來救自己的,不是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麽,再怎麽說也是會來查看她的屍體的吧?
秦臨風沒好氣道:“你若是這麽想,估計等你師傅找到這裏,你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看你還怎麽氣定神閑。”
黎月剛想反駁,忽聽從洞口處傳來的雜音,愈來愈近的趨勢,她屏下呼吸,沖秦臨風輕聲道:“噓~你聽……”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
聲音漸漸逼近,且來者數量不少。
秦臨風仔細辨聽,而後臉色大變:“不好,是那些野雀,帶了許多同伴沖進來了!”
一聽此話,剛剛還在為吃了一頓美味燒蛋而心裏滿足的黎月立時小臉煞白,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跑到秦臨風身邊,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那怎麽辦,我不想被一群鳥給啄死!”
想想自己會被一鳥一口活生生啄成白森森的骨架,黎月就頭皮發麻。早知道就該動點恻隐之心,先挨兩天餓又不會死。
這下好了,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