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姬寧沒有家人，死後也無人給她燒紙，自然就沒了冥幣。
她側頭，望着畢元賓：“六王，您有沒有銀子啊？”
眼前拂過一抹白，緊跟着畢元賓遞過來一打冥幣。
姬寧眼睛一亮，毫不客氣地拿走他給的銀子。
将銀子拿給攤主，姬寧帶上看中的兔子搖鼓，又沒入人流。
畢元賓看到她不着一物的黑發，她沒戴謝晉圓給的簪子，也沒戴他樓下的銀花。
枉死城有不少知名的首飾鋪，但所用之材都非陽間物，而是酆都的珍稀品。
正巧路過一家，他停腳喊姬寧。
姬寧玩搖鼓正開心，聽他叫自己不免疑惑：“怎麽了？”
畢元賓道：“你不是愛美嗎？”
“那是自然，誰不愛美呢？”
姬寧笑了笑。
畢元賓指了指路邊的首飾鋪：“願意的話，可進去看看。”
“我沒錢啊！”姬寧說完，意識到什麽，笑問：“您給我買？”
不給她買也就不會問了，既然已經決定引導她向善，她也答應了會向佛善良，那他送點兒物件也不突兀。
何況這點兒冥幣于他而言，算不得什麽。
畢元賓點頭，又幹幹地說：“你既已入本殿麾下，也已答應從善，送你是應該的。”
姬寧便不再客氣。
姬寧在陽間生活在大丞相府，高罡毅雖不是個東西，可對待下屬賞罰分明，很會籠絡人心，是以他給女刺客的東西從不吝啬。
姬寧算是見過不少珍稀好看的首飾，但畢元賓帶她來的首飾鋪裏，卻全都是她從沒見過的物什。
制首飾的材料不像陽間，不是珠子就是金子，戴得多了一個腦袋就能閃瞎人的眼。擺在姬寧眼前的首飾，色澤低調但瑩潤有光，光澤溫和，模樣別致，不是鳳凰啊龍啊一些列土鼈的動物，而是許多稀奇古怪的神獸異獸形狀。
姬寧目不暇接，毫不客氣地挑了許多。反正連枉死城都是畢元賓的，還擔憂區區幾個首飾麽？
姬寧最喜歡的是一枚形狀像珊瑚的，不知是什麽制作的，看上去黑漆漆的，黑到發光，摸上去冰涼涼，比玉還要滑膩順手的質感。
每一根珊瑚頂部都點綴了紅色的小球。小球的形狀還會跟着變換，就好像活物，小球摸上去軟軟彈彈的，特別好玩。
姬寧愛不釋手，拿了就要戴。
戴了又在東家提供的銅鏡前臭美，完了回頭問畢元賓：“這個好看嗎？”
畢元賓笑出個淺淺的弧度，輕輕嗯了聲。
東家不認得畢元賓，卻也看得出此人器宇不凡，便急忙吹起姬寧選中的發釵：
“姑娘選中的是東海地獄的黑珊瑚發釵，頂部的紅點是海底的一種類似蜉蝣的生物，離了水也能存活數千年。此品東海地獄極難産出，是難得的珍品。”
姬寧彈着那紅球的軟小球，問：“真有這麽神奇？”
“那是！”東家道：“且這支發釵色澤偏沉，此蜉蝣生物又是生紅色，兩廂色澤相撞，能駕馭住的人不多。便在本店擱置許久，不曾想卻這般适合姑娘。”
“您一戴上，簡直像是為您量身打造！”
此話半真半假，但姬寧依舊被哄得高興，誰不喜歡被誇呢？姬寧笑嘻嘻道：“我要了！”
畢元賓卻不覺得東家說的是假話。
他深知黑珊瑚和死蜉蝣搭配有多挑人，他亦覺着此與姬寧甚配。
他掏了錢，又輾轉帶姬寧玩了許多地方，直到華燈漸漸退，枉死城漸漸陷入寂靜，畢元賓才帶她去找住處。
遠離枉死城繁鬧之地，一處望不到邊的空地，只見畢元賓手一揮，一座古樓拔地而起。
高高的古樓肅穆威嚴，下方一條河流和銀花樹，還有秋千。
姬寧抱着買來的一堆小玩意兒，不住驚訝：“這不是您的第六殿嗎？就這麽搬來了？”
還是手一揮就能做到，她也好想學會逆天的陰術。
畢元賓一邊往裏走，一邊道：“不是第六殿。本殿只是用陰識造出與那兒一樣的古樓而已。”
“陰識？”
姬寧緊緊跟在他後面：“那是什麽東西？你今日把我從樹上拉回古樓上，那股無名力量，也是陰識？”
畢元賓推開古樓的門，淡淡嗯一聲。
古樓內的陳設與他在第六殿一模一樣，他又在樓外布了道防守，說：
“只要你不出古樓，外頭的鬼魂是看不到此處的。枉死城和陽間幾近相同，自然也有偷盜惡鬼，你獨自住着需要小心。”
姬寧在意的是那個陰識，跟着追問：“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我能學嗎？要是學了，能不能想您一樣，一揮手就能造出大古樓？大宮殿？”
畢元賓道：“神有神識，鬼有陰識。神識可窺方圓百裏，推算陽間之事，陰識可憑空造物，也可練為絕世武力。”
“只因冥界陰識便有憑空造物的本事，又都是虛無缥缈的鬼魂，所以才有人信鬼，有人不信鬼。”
他說得文绉绉，姬寧聽了半天總結：就是憑空造物忽悠人，以及武力值爆表可以打人。
兩點都是姬寧想要的，她要是能憑空造物，就能去造錢，再也不怕沒錢花了。要是武力值再提升，她就可以暴揍讓她不爽的人。
想想就很爽，就跟開挂一樣。
姬寧便追問：“那我能有陰識嗎？”
畢元賓搖頭：“陰識乃冥界官人才能有。修滿功期後，可以選擇轉世或飛升或留在冥界安居。若是飛升，便需要将陰識修煉轉為神識。”
姬寧把買來的東西都放好，獨獨拿了那個搖鼓把玩，奇怪說：“可我現在是您的陰司官了，我不也算是冥界官嗎？”
“不算。”
畢元賓道：“你只是本殿一意孤行，未曾報給酆都大帝。”
姬寧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您的意思是，只要酆都大帝認可我的官職，我就能被他賜予陰識？”
畢元賓嗯了聲：“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自然是希望能有陰識方便去搞事！
姬寧沒說真話，擺擺手笑道：“好奇，好奇而已。”
一點綠光從打開的窗戶飄來，落在畢元賓身側。似乎還有什麽聲音，但姬寧聽不懂。
她奇怪地問：“這是什麽？”
畢元賓沒答，他伸手捏碎光點，起身道：“你且在此處生活。記住本殿說的話，從善。”
姬寧跟着起身：“您要走了？您以後還來嗎？”以後不來的話，她就可以為所欲為。
畢元賓瞅着她瑩白的小臉，眼裏的光澤好似不舍。
她是舍不得他麽？
畢元賓想了須臾，道：“你希望本殿來，本殿就來。”
姬寧啊了聲，什麽意思？
欲再問，畢元賓眨眼間便閃沒了蹤影。
他給她住的古樓，和第六殿一樣。
姬寧也想住在高處，好在她輕功足夠，輕而易舉登上高樓。
她選了畢元賓的那個房間，那裏的角度實在好，癱在窗戶邊睡覺的話，睡前和睜眼都能看到枉死城的景象。
就是裏面家徒四壁，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桌子上還擺了幾本佛經。
姬寧把買來的小東西一個個擺進去，看起來溫馨了不少。
她的廚藝實在失敗，癱在窗戶邊餓得肚子咕咕叫。心中不由得想，若是她有陰識，也能憑空造物就好了。
酆都大帝才能給陰識……
去酆都大帝殿上報自己的官職，讓他認可賜予陰識，可是想今日木橫辭和包拯的态度，大帝估摸着也是不會給的。
難道陰識一定要酆都大帝給嗎？
姬寧覺得萬物都不是只有一個辦法的，她餓着肚子，去天元殿招了梼杌來。
畢元賓已經給話，往後她可以騎着它四處奔走，不用再還回天元殿。
她騎着梼杌去了大地獄。
大叫喚地獄不分晝夜，現在血月暗淡，四周灰蒙蒙的。
周衍忙裏偷閑，把玩着幾片碎裂的魂魄。
遠遠的就瞧見姬寧騎着高大的梼杌過來，長長的黑發飛揚在空中，漂亮的眉目英氣逼人，座下的梼杌神氣泠然，眼冒兇光，一人一獸皆是英武無比。
姬寧也看到了周衍，她叫梼杌停下。
周衍殷勤地迎了上來，讨好地笑道：“老祖宗，您可是這時候要帶我們行動了？”
此言一出，周遭的不死魂都圍上來，希冀地看着姬寧，她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看着無數的星星眼，姬寧體驗到了被寄托強大的希望是什麽感受。
她好像能主宰一切。
姬寧自豪地昂了昂下巴，心中也有些許要帶領他們的領袖沖動，道：“我需要陰識，才能更容易得手。”
她看着周衍：“除了大帝授予，你知不知道還有什麽渠道可以拿？”
若有陰識，的确能讓他們勝算更大，周衍便也沒有隐瞞，狡黠地轉了轉眼珠：“殺官取識。”
聞言姬寧險些從梼杌身上栽下去。
她知道不容易，但沒想到這麽陰損！這跟她看過的話本裏所寫，生抽神仙的神識魂魄有何區別？
被抽魂的人往往痛苦至極，修為盡失。雖然他們冥界不修仙吧，但也挺損人的。
正猶豫時，周衍說：“那個掌靈官木橫辭不是死了嗎？他的陰識定然會飛出，老祖宗去搶不就成了。”
姬寧恍然大悟，對啊，有個現成的在這裏，她也不必去生抽別人的陰識了。
木橫辭的屍首是被包拯帶走了，姬寧掉轉梼杌，前往第五殿。
姬寧只想取陰識，沒有想那麽多，自也沒想到酆都大帝和畢元賓都在第五殿。
起初飛到畢元賓手邊的那縷光點，便是酆都大帝的信號。
他們為讨伐姬寧而來，不知情的姬寧直去撞了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