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院鬼案（四）
夜深人靜，楚山河、謝長歌兩人偷偷摸入蘭苑內，謝長歌行至紙錢飄落的地方，環顧四周，後鎖定了一顆槐樹，飛身上去一番查驗後對着楚山河點了點頭。
兩人又在蘭苑內尋了尋，最後尋到一個廢棄的地窖，楚山河下去看了看的确有人待過的痕跡。
“如今案情基本上已經清楚了，只是事關姜家往事，還是姜家自己的人出面最合适。”楚山河從地窖上來，随意理了理衣衫。
“姜家的人。”謝長歌倏然想到此前搭救的病秧子，“姜卿墨怎麽樣？身份是姜家嫡長孫，看着也不是個荒唐的，應該能處理好。”
楚山河怔了下：“能這麽說姜卿墨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姜卿墨此人三歲便能賦詩，五歲可成文，七歲狀元及第，十一歲時一篇文章徹底封神，如今更是天下文人的楷模，被天下文士奉為神明一般的存在，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他身體一直不好。”
謝長歌點頭：“那這樣的人來管此事不是更有信服力。”
楚山河失笑：“我猜他是不會管的。”
“為何？”
“這些年他幾乎處于隐居的狀态，雖在太淵，但于正式場合露面的幾率比我還小，應該是不願意陷入權勢紛争。”
“生于權利中心，陷入是早晚的事，想與不想都由不得他，走吧，去找他，他們姜府的事若他都不願意管，那就徹底交給京兆尹府。
畢竟無論案件結果如何，謝飛死在了姜家不假，姜、謝兩家注定不能共得，你既然選擇了謝家，姜家好一些就是中立，否則就是對立。”
……
黎華院，姜卿墨随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轉醒，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想要行往桌邊倒杯茶水。
“咳嗽的話，吃個梨壓壓更有效。”謝長歌遞過去一個梨。
姜卿墨怔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陣猛咳：“七皇子妃深夜出現在卿墨的卧房內恐怕有些不妥。”
“無妨，我夫君一起來的。”說着把梨塞到了姜卿墨的手中。
楚山河随之行出：“姜公子身體抱恙，我二人本不該來打擾，只是此事，我夫妻二人思來想去，只有姜公子出面最為合适。”
姜卿墨咳了兩聲：“我知道我躲不開，但總想着能夠多清淨一段時間。”
“若天下人都同姜公子一樣的想法，那這世間怕是難有清明之日了。我的一個朋友，他出身寒門，學識當世無雙，雖說姜公子被太淵學子推崇備至，但我并不認為你的才學能高過他。可他卻願憑一己之力，用命去賭這世間的一片清明。”
姜卿墨沉默：“七皇子妃不必激我，我”
謝長歌冷笑一聲：“有必要麽？此前聽七殿下如此吹捧你三歲能詩五歲能文，我還以為又遇到了一個可引為知己的朋友，如今看來真是失望至極，有大才有能力卻偏要避世。”
“人各有志。”姜卿墨打斷，“七皇子妃何必強人所難。”
“對，人各有志，但若姜公子一開始便有不入争鬥的心思，就不會展露過人的才學，如今這般進不進退不退的，豈不是又當又立。”
“你！”姜卿墨劇烈咳嗽下吐出一口鮮血，謝長歌順勢握住姜卿墨的脈搏，随後劍指點下他背上幾處大穴，催動內力，姜卿墨又吐出一口鮮血。
謝長歌這才松開了人：“這下應該能撐得住了，姜公子，方才得罪了，因為上次相見覺得你身體不太行，怕你聽完整樁案子後會承受不了，這才出此下策，幫你将體內的淤血逼出。”
姜卿墨微微蹙眉：“七皇子妃一直這般同他人說話，當真不會挨揍麽？！”
謝長歌抱臂：“主要也沒有幾個能打的過。”
楚山河寵溺地搖了搖頭，近來他發現謝長歌的性子比之前的确跳脫了許多：“姜公子，我相信你雖沒有露面，但姜府發生的案子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如今我們已經查清，事情牽涉到姜府多年前的一樁往事，藍素欣的枉死。”
而後将整個案情同姜卿墨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我與長歌都覺得這事外人出面解決總歸會有損姜府的顏面，哪些可以讓外人知道，能讓外人知道多少，這個度肯定是姜府自己的人更好把握。”
姜卿墨聽完嘆息一聲：“此事多謝兩位了，剩下的事我會解決好。也必會給謝府一個交代。”
……
隔日一大早，除了苦主外，賓客各自離開姜府。
“可算是能離開了，這兩日住的我夜不能寐，就怕真見了鬼。”
“什麽鬼不鬼的，都是人為，我聽聞李大人已經鎖定兇手了，不日就能捉拿歸案。”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能放咱們走？聽聞這兇手是府內的下人。走吧走吧，反正跟咱們沒關系。”
……
夜半，姜老夫人正在熟睡中，寒光一閃，一個婢女手持匕首徑直刺向姜老夫人，眼見要成功時，姜老夫人忽然睜眸飛起一腳将婢女踢飛，同一時刻室內的燈被點燃。
姜卿墨與楚山河等人行入，謝長歌抱臂斜倚着床：“人贓并獲。”
人被押至正廳，白氏直接撲了上去：“你還我兒命來，還我兒命來。”
姜卿墨命人将白氏請到一旁，不久之後一個中年女子也被押了過來。
姜卿墨咳了兩聲，緩緩說道：“五十年前，蘭苑之主藍素欣難産而亡，李嬷嬷是近身侍候的婢女，一心認為藍氏是枉死，勢必要為藍氏報仇，于是謊稱王代珊是藍氏所出，從小便為其灌輸替母複仇的想法。
只是祖母身邊一直有人侍候，莫說報仇便是近身都難，直至姜卿珏看上了吳尋菱，又恰逢祖母八十大壽，可在衆人面前揭穿此事，為藍氏申冤。
于是計劃開始了，李嬷嬷與王代珊先以幻雲散殺了謝飛，擺好屍身後，離開蘭苑，再由藏在地窖內的吳尋菱撫琴引得衆人過去。
為了營造冤魂索命的假象，李嬷嬷故意假做開不開蘭苑的鎖。并且事先在樹上用發絲綁上紙錢，趁衆人注意力都在屍體上時拉斷發絲，紙錢落下。”
說完這一段話後，姜卿墨劇烈地咳了起來，喝了兩口梨水才好些，繼續道：“到此，謝飛之死已經完成，但李嬷嬷清楚，只要查一查藍氏，就能查到她的身上，這樣一切就都結束了，于是她選擇了最幹脆的方式，也是最能打消衆人疑慮的方式，便是以同樣的手法死在蘭苑。
這麽一來，此時再由王代珊散出關于藍氏冤魂報仇的傳聞，府內自然開始慌亂，尤其是在祖母房中侍候的婢女，這個時候王代珊再以好意為名與守夜的婢女交換，若是平日她們定然不敢擅離職守，但此刻一定會同意，如此你們就有了機會。
在你們的計劃中，這最後一環刺殺祖母是在三日後——藍氏的祭日，只是你們沒有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賓客離府，你們擔心已經暴露，這才提前動手。”
姜卿墨又是一陣咳嗽：“你們可認？”
王代珊攥拳恨聲：“不錯，但姜氏這個賤人嫉妒我娘親得寵，便在她生産之時給她灌下毒藥，害她慘死，若非李嬷嬷忠心拼着性命将我抱走……”
“真是笑話！”此時姜老夫人行入，“若老身真要毒殺她藍素欣，何須等到生産之日？彼時的李嬷嬷不過是個賤婢，有什麽能力從老身眼皮子底下帶走人。”
“老身不知李嬷嬷到底同你說了什麽，但你絕不是藍氏的孩子，藍氏當年産下的是一個死胎。”
王代珊冷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年母親她死在了你的手中，如今是我無能，沒辦法替她報仇，但姜氏，你終有一日會得到報應。”
說完竟撞向一旁的柱子，好在被仆從及時攔住。
姜老夫人沉聲：“你可以死，但姜府的名譽卻不容毀損。帶李嬷嬷的屍身上來，讓她與李嬷嬷滴血認親。”
不久之後仵作準備好了，滴血認親一刻，王代珊不敢相信地看着結果：“這……不可能？！李嬷嬷同我說過，我是藍姨娘的孩子。”
姜卿墨沉聲：“傳王四。”
王四入大廳，看着李嬷嬷嘆息一聲：“代珊，你的确是我與李嬷嬷的孩子，只是你母親她太過偏執，認定當年藍姨娘的死是夫人所為，這才……唉！可我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糊塗至此，竟然真的要刺殺老夫人！唉！若是我能夠早些知道，定不會……唉！”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母親是藍姨娘，你一定是在騙我。”王代珊癱坐在了地上。
最終京兆尹李呂奉命将兩人帶走。
在人被帶走前，謝長歌忽然開口：“謝飛為何會入了蘭苑？”
王代珊失魂落魄地答道：“原本那個時間是尋菱與二公子約好的蘭苑相會，可卻不知為何謝飛忽然闖入。我們也不想濫殺無辜，但謝飛意外闖入吸食了幻雲散，只能将錯就錯。”
謝長歌又道：“可還有其他人知曉你們的計劃？”
王代珊搖頭：“應該無人知曉。”
事後，楚山河命人查了下，案發時姜卿珏被人下了迷藥，整整昏睡了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