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湖裏的魚,因為誤食了半夏草變成了,兩腮也長有嘴巴的橙色魚怪。村裏的人,叫這些魚為多嘴魚。
無名看到沼澤另一邊的湖中,這些魚從湖水中躍出,濺起金光閃閃的水花。無名忽然想起那年慶典之日,她在繁花族的花溪中看到過此魚。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這魚并非人間的魚類。這種精靈的魚類,因為誤食了半夏草而鬧的湖水變成沼澤。
無名剛準備向前一步,打算走上沼澤看個究竟,就被身後喬然拽了過去,“這沼澤就是入殓村的熔爐。姑娘這一步邁出出去,可是要沒命的。”說着喬然彎下身子,撿起一顆石頭,朝着沼澤地扔了出去。一瞬間石頭就在沼澤池中消失不見。喬然歪着頭,笑着看向無名,“你可要做這石頭?”
無名也彎下身,撿起一個樹枝挑起喬然沒有束起的長發,打趣着問道,“那你說我們該如何,讓這裏的村民重獲水源?”
喬然順勢搶過那樹枝,指向原始森林的盡頭,“看到了嗎?十三層的蓮花斜塔。書上說那次大戰之後,安心竹就被天界送來人間接受責罰。安心竹的果實是帶着淨化的靈物。夜光中成海洋般的寶石藍色。找到它,将它放進這沼澤,這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活的都會得到解救。”
“原來靜思被天界隐藏在這古鎮裏。”無名擡頭望向遠處蓮花斜塔,足足十三層和古鎮的沖天的樹木一樣高聳。琉璃劍因為不在結界內沒有半分靈力。她搖着頭,“我們要去哪找這麽長的繩索?”
話音剛落,三頭鳥飛過樹林,無名看着三頭鳥對着自己和喬然大叫着,忽然想起那日在豐收之城的荊棘鳥,給予自己番波草的種子。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合适的藤蔓嘛?随即無名将那顆種子扔向沼澤地。
“你在做什麽?”喬然走向沼澤旁,看着一道綠光飛過進了沼澤中。一會一陣風刮過,沼澤地上開始長出藤蔓,一棵接着一棵。
“我讀的書上記載過,這是番波草的種子。”喬然回頭時,無名已經走出森林。
“既然知道了,還不快走。”
“明明是你走那麽快。”喬然在無名身後碎碎念着。
因為古鎮的所有商鋪都早已停業,兩個人只能躲進一家破舊的馬棚裏。
“你因為什麽修行?做個普通的人不好嗎?”無名好奇地問着。
“那你又因為什麽,想要拯救你的族人?做個普通人不好嗎?”喬然反問着。
“我有的我的責任。”無名看着夜晚的天空,想起赤色魔域裏的族人們。這普普通通的黑夜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天大的恩賜。
“那我也有……”
“你要拯救誰?”無名轉過身一臉好奇地看着喬然。
“我想拯救的,也許是我自己。”說完喬然靜坐在馬棚的雜草堆上進入了睡夢中。
聽到這個答案無名沒有講話,她側身将琉璃劍枕在頭上。也許那日在通靈閣一號說的對,她心裏最想知道的問題,其實是自己到底是誰?與其說這一路所有的經歷,是為了赤色魔域的族人,不如說,她也是為了尋找她自己。
那一夜無名的夢境越發的清晰。在夢境中她那個男子穿着一襲紅衣,跪在大雨中說着那話,“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第二天一早,無名發現喬然正直盯着她的臉上下打量着,“你看我做什麽?”
被發現的喬然急忙打岔着,“莫非你夢到我了?昨晚你一直在說着夢話,說的可都是第一次見我時說過的話呢?”喬然壞笑着看着無名,結果自己的眼神,剛剛和無名對視的一瞬間,自己就紅了臉。
“你臉紅什麽?我還什麽都沒說。我一直都在做一個夢,夢裏那個說話的聲音和你好像,但他不是你。”無名看了喬然的背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喬然咬着嘴唇,默默地向原始深林的方向走去,“原來姑娘早有意中人了。”
無名第一次聽到這個叫法,跑上前問到,“意中人是什麽?”
“你可曾聽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能出現在夢裏的人,一定是最愛之人。”
無名回味着喬然的話,問道,“那我意中人,應該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在夢中他明明遇到了困境,卻次次的叫我不要去救他。”
“那是因為他也愛你。他一定知道,如果你去救他,你也會有危險。”
“我發現你懂的真多。這兒女情長的事情,你也知道?你不是修行的人嗎?”聽了喬然的解釋,無名好像豁然開朗。原來在夢境中出現的男子,是她的意中人。怪不得每次在夢裏,她感覺到那個人在難過,她也會跟着心如刀割。每一次夢醒時,都是一身疲憊。
“我好像一直沒和姑娘講,我去修行就是,因為經歷了太多兒女情長,覺得浮生若夢才想要斬斷紅塵。”
兩人聊着聊着就走到沼澤旁,喬然看到眼前的景象,拍着手,感嘆到,“不愧是番波草精靈,竟一夜之間能将這裏全部吞噬掉。”
無名看着那沼澤中的番波草,從沼澤中一路順着塔到了十三層塔頂。
多嘴魚被藤蔓翻出沼澤奄奄一息的躺在路邊。無名彎下身撿起了一只多嘴魚放在她的手上。那魚就像被吹了氣一樣鼓。
喬然學着無名的動作,彎腰撿起一條魚,放在手上,那多嘴魚朝着喬然就吐了一口泥水,“你這魚,這樣不識好歹。”
無名笑着看向喬然,拿過他手中的魚說,“把它們交給我處理。”
喬然不解,“你拿這些魚做什麽?”
“一會你就知道了。你的書上沒有寫這魚嗎?我那次去繁花族時,就在他們的花溪裏看過它。它不僅能裝水,也能裝火,能裝風。”無名笑着把魚放在自己的手掌,看着魚将将自己手掌中的火吸走。她用手指碰了碰番波草,果然這次番波草沒有退縮消失。
“你竟然去過繁花族。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因為只有你看着我從棺材裏爬出來,沒有一絲一毫害怕。我就篤定,你一定有辦法來救這裏的村民們。”
“所以這次你在下面呆着,我爬上去取回安心竹。”無名看了還在得意的喬然認真地說着。
“不行,就算我是一個凡人,我也是男人。我絕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這邊喬然的話還沒說完,無名已經爬了大半,“你這人怎麽總是不聽我半點意見。”
樹林間三頭鳥的叫聲傳來,喬然擡起頭發現它們住的巢穴就在蓮花塔上。這些鳥的領地意識極強。它們一定把無名當成了敵人。
喬然在塔下大喊了幾聲,發現無名已經爬得太高,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麽。他看着三頭鳥越飛越近,急忙拽了一根藤蔓爬了上去,爬到塔的三分之處,三頭鳥飛過将那藤蔓咬斷。無名回頭看到喬然整個人半挂在那邊,“我不是讓你呆在下面嗎?”
喬然掙紮着用手撲開那些飛來的三頭鳥,委屈地說着,“我是想告訴你,小心這些三頭鳥。”
喬然這邊話音剛落,只見一只鳥的頭就從他的眼前落下,無名一只手拽着藤蔓,一只手拿出琉璃劍在空中斬殺着三頭鳥,沒有一絲費力,無名轉身問着喬然,“你剛說什麽?”
喬然說完就拽起那個半斷的藤蔓,然後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厚厚地半夏草上,嘆着氣說,“我說你……不用救我了。”
無名向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摔得滿身是傷的喬然,果然她猜的一點也沒錯,他們真的不是一個人,就連這一樣救命的話,都是兩種語氣。
一會功夫無名到了蓮花塔的最高處,無名拿起瓶中的安心竹,放在手掌中打了一個招呼,“我們又見面了。”
一道藍色光的閃過,安心竹變成了一顆寶藍色的果實,無名放在鼻尖聞了聞,就是那熟悉的竹子香氣。
三頭鳥已經将潘波草的藤蔓咬斷,喬然無力的躺在地上,看着無名打開紫紗手絹從裏面拿出了多嘴魚,塔上的大風吹過,多嘴魚遇風裝風,瞬時間橙色的精靈魚被吹成了巨大透明的球體。
夕陽下無名抓起多嘴魚的尾巴,從蓮花塔上飛出。那紫紗手絹剛剛好的落在了喬然傻笑的臉上。
“傻笑什麽?還不快去救村民。”
“我……我笑村民們終于有救了。”喬然拿起手絹完全忘記自己的一身傷,傻笑着輕輕地拽起一根藤蔓,搭在自己的身上學着無名的樣子,說“你剛才的樣子,就像仙子下凡。”
無名将安心竹的果實放在了沼澤地上,沼澤地被寶藍色光芒瞬間淨化了,湖水出現了。
“姑娘你要去何處?”喬然一瘸一拐地跟在無名身後問着。
“極北之地。”
“我也要去極北之地。書上說跟着仙子修行,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你那裏尋來的書,連這些都寫在了上面。”
“我們跟着北極星的方向走。”
喬然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這白天哪有北極星?我們不去買一匹馬嗎?”
“把你賣了可以買馬。”無名順勢從喬然的袖口,拽出那條紫紗手絹,戴在了臉上。
半夏過後,七月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