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從豐收之城向北,沿着一條蜿蜒的山路走向山谷中。剛剛走進山谷就聽到了陣陣哭聲。這山谷間的樹幹直破天際,樹葉層層疊疊不見日光,明明是如火的夏季,伴着這哭聲只讓無名感覺到陣陣涼意。她望向遠處發現這裏山霧缭繞,青松翠柏間并沒有人家,可這哭聲來自哪裏?
這山谷中怪石嶙峋,無名走近石壁邊,才驚覺這山的怪石竟然都是淡紫色的。這淡紫色的怪石與山上的青松和那雲霧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她一路沿着紫色的石階前行,一層層的石階盡頭,竟真的隐藏着一個古鎮。
古鎮外的城牆上長滿了青苔,入口擺放的兩尊石獅子,樣貌有些奇怪,可無名乍一看,又看不出究竟哪裏奇怪。看來這哭聲來自古鎮上。
無名走進古鎮,這裏鋪滿青磚的小路上長滿雜草,路中間灑滿了五谷。沿路的商鋪大門緊閉,偶爾幾個開門的商鋪也擺滿了,花車、紙錢等祭品。家家戶戶的大門上都飄挂着白靈。
無名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自問道,“這裏真的是人間嘛?”
在她的想象中,魔界應該是這樣的畫面,然而真實的魔界歌舞升平,欲望山上金碧輝煌。人間的街道并沒有熱鬧的集市,而是一路哭泣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前面,無名看到了那次繁花族慶典時,站在二皇子身邊的黑白雙煞。無名才恍然大悟,這隊伍應該就是人間的送葬隊伍。
只是無名不解為什麽,他們要在大白天的山谷中打着傘。隊伍中忽然闖進了,不知道哪跑來的小男孩,撞翻了第一排穿着白衣男子的傘。送葬的隊伍就像被靜止在了另一個空間,所有人的表情都驚住了。一秒鐘過去,古鎮裏的哭聲被争吵聲打斷。
“這是誰家的孩子。”扶着棺材的男子大罵着,“撞翻了傘,見到太陽,這是大忌。”
“對不起,對不起,我家的孩子也是被吓到了。”過路人趕緊拽起孩子讓他道歉。
“這裏每年多少人去世。有什麽被吓到的。”說完擡着棺材的白衣男子彎下腰撿起傘,他扶着棺材的另只一手,不小心松開,棺材碰到了地面。後面的人見狀想要幫忙接住,結果還是晚了一步,棺材側翻在了地面。時間好像又靜止了。棺材裏的人就這樣翻到了地面上。又是一秒過去。所有的人不再争吵,而是炸成一團。
無名看到人群盡頭的黑白雙煞,好像早就知道了什麽。他們不緊不慢地走到棺材旁,擡起地上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背。只見他口中吐出了一顆綠色的精靈種子。黑白雙将種子塞進嘴裏,笑着就消失在了人群。
“我……怎麽了?這是怎麽了。”棺材裏的男子忽然開口說了話。
“見鬼了!”人群裏有人大聲叫喊着。
“詐屍了!”古鎮上的人開始四處逃竄。無名覺得這救命的叫喊聲,比剛才那送葬的哭聲還大。因為那一聲叫喊,這谷中的鳥都被驚得成群飛走了。剛剛還有着哭鬧聲的古鎮裏,現在只剩下,林間樹葉陣陣的沙沙聲,咿呀的鳥叫聲在回蕩着。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名一定以為自己剛剛做了一場夢。現在才是夢醒的時候。
無名慢慢上前扶起男子。
“謝謝你,救了我。”
“你剛說什麽?”無名摘下面紗,擡起男子的臉,直視着他淡雅如霧的雙眼,認真得問道。
男子別過頭,躲開了無名的目光,不濃不淡的劍眉下,明明剛剛如月光般哀傷的眼神,轉眼就含着如春光的般的笑意說,“謝謝你,救了我”
無名怔在了原地。她想她一定以為剛剛是在夢境裏。
“姑娘,你可還好。你可以救救這裏的村民嗎?”男子抿着嘴唇尴尬地看向無名。
“我可以救他們……可你又是誰呢?”無名不解地問道,當黑白雙煞出現在送葬隊的時候,這個男子從棺材醒來到他開口講話的瞬間。那麽像夢境,可又不是夢境,如果是現實,那麽就是一場刻意的安排。
“我叫喬然。我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人,只是途徑此地,在後山休息時,誤食了半夏草。才有了今天姑娘看到的畫面。敢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你可以叫我無名。”
“無名……”喬然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默念着這名字。
聽他這樣講,無名緊張地攥了攥手指,捏了捏翠色的裙角問道,“你可記得我,還是在哪裏遇到過我?”
“沒有。”喬然沒有半點遲疑的回答着。
“那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無名忍不住再一次逼問着。
“我只是在人間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的佳人。”喬然再一次躲開了無名的目光,低着頭不再講話。
無名再一次擡起他的臉,用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說着,“這就是眼淚嗎?為什麽會哭呢?”
“因為開心。因為我……死而複生了。”還穿着白衣的喬然,頭發不紮不束,白衣黑發在微風中輕輕飄拂。
無名仔細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的眼神就像慶典那日,她所看到的玉石燈,笑起時眉眼裏裝着暖春的櫻花,哀傷時眼裏載滿冷冷的月光。他和夢裏那個模糊的身影,差了很多,也許他只是一個混淆在夢境裏的過路人罷了。
“姑娘又是因為何事來到此地?”喬然說着毫不忌諱地又走進了棺材,翻出了一件冰藍絲綢的長袍,換了起來。
“我是為了尋找水源。”無名看着喬然換好了衣服,又一次從棺材裏出來,“這裏的村民發生了什麽事情?”
“看來真的是緣分。這裏的村民發生了和姑娘一樣的事情。他們也需要的是水源。”喬然走在無名的前面,指着前方那個古鎮的盡頭,“姑娘可以和我一起去那裏。鎮子的另一面有很多奇怪的事。”
“有多奇怪?還有見到一大活人,從棺材中複活奇怪?”
“你可見過多嘴的魚和三頭的鳥。”喬然走到一個路口一字一句的問着。
“三頭的鳥……”無名忽然想起在魔界的幽冥樹前的情景,反問道,“人間怎麽會有這種鳥出現。”
“姑娘看來也聽過這鳥,以為它來自魔界。其實不是,這鳥是來自這古鎮,後來才被人帶去了魔界。”喬然指着路盡頭的那片原始森林,三頭鳥就來自這裏。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無名不解怎麽一個人間的男子,将魔界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連這鎮守魔界入口的三頭鳥他都知道。
“我是修行之人,所以這三界的事情,都是在書上看到了一點。”喬然掃了掃衣裳的褶皺,尴尬地說,“可惜自己修行的靈力,連這半夏草之毒都解不開。”
“半夏草……”又是好熟悉的名字,無名在口中默念着,想要從這裏尋找到熟悉的記憶。
“姑娘可知道這古鎮名為入殓村,就是為這半夏草所賜。”喬然皺起眉頭,嘆了一口長氣,“這裏以前本是一片存在于山谷中的世外桃源。哪知道這人間的天堂,被半夏草尋覓到。半夏草本是守護着蒼生的精靈。書上說精靈族和繁花族大戰時,半夏草怕被責罰,私自跑來這裏想要占山為王。”
“原來半夏草是精靈族的精靈。據我所知,半夏草乃有毒之物。它将這裏占為已有。這裏的人們豈不是,每一天都會有人出事。”
“就像姑娘剛剛看到的畫面,這裏每天都在上演着。”
無名和喬然邊說邊走到了原始森林的入口,無名停住腳步,看向喬然,“那這和水源,有什麽關系?”
“這古鎮的水源原本就在這片原始森林裏,因為半夏草的到來,這裏的鳥誤食以後,就成了三頭鳥。這半夏草落在湖中,就成了多嘴魚。就是這裏。”
無名走到森林的中央看到了喬然口中的水源,這多嘴魚将村民湖水一分為二,一面變成了沼澤之地,一面成了湖水。村民想要取水,必須經過這片沼澤地,怪不得這裏要家家挂着白靈,“這作惡多端的半夏草啊……為了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命。這裏明明是天賜的聖地。現在卻淪落為人間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