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說書
尤蚩黎平生最恨蠢貨,蠢貨之中最恨的倆個,一個是他的窩囊廢蛇王爹,另一個則是他那厚顏無恥眼巴巴往人身上貼的親娘。
拜那倆個所賜,尤蚩黎時常覺得自己有病,他得了一種見了蠢貨就會死的病,并且病入膏肓藥石難醫。
“叫什麽?”
呵,比如說眼前這一個。一開口就讓尤蚩黎想一頭撞死,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尤蚩黎沒辦法只好懶懶散散将倆條大長腿交叉放到雕花木桌上,靴尖險些蹭到那人鼻頭。
“姓尤名蚩黎字你爹。”
“什麽?”那人有點不可思議。
“要殺要剮動手便是廢什麽話!”尤蚩黎一時忘了自己的境遇,收腳猛的起身結果下一秒便被身上隐隐發亮的鎖鏈又扯到了椅上。
“哪族?”
尤蚩黎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蛇”
對面的黑袍人提筆記了些什麽,然後才擡起頭來冷冷道:“東海神魔塔。”
“呵,神魔塔就神魔塔,等老子出來了再讓那姓尤的好看。”
黑袍人多有不甘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符文挂到了尤蚩黎脖子上,尤蚩黎氣得破口大罵。
但下一秒身上的束縛便消失了,椅子瞬間拆裂成無數塊,尤蚩黎一屁股往更深處的地方墜去。
就這樣,尤蚩黎迎來了他在神魔塔的離譜日子。
神魔塔強弱等級分明,塔高數百層。越是上層空間越大妖物越多但能力也越弱。這塔颠倒落海,像極了一根倒插在東海的刺。
尤蚩黎之所以知道的那麽清楚,是因為打從他被發配到這鬼地方,裏面的傻逼便成群結隊源源不斷的來找事幹架。
一打就輸一輸就嗷嗷亂叫,什麽雞零狗碎拉屎放屁的瑣事都拿出來說,尤蚩黎煩的要死。
他一路向下揍完這個揍那個,他自己是煩的要死,但也死活想不明白為什麽他這麽受歡迎,可能這就是神魔塔的規矩吧。
直到那一日,他遇到了個少年郎。
那少年左擁右抱身側還圍着不少嬌滴滴的女妖。啧,尤蚩黎咂舌,只等那少年也來找茬。可不曾想,少年還沒動手,無數女妖先朝他撲了過來。
“讓女人打前陣你要不要臉?”尤蚩黎一面動手一面呵斥少年。
”哈哈哈,你居然什麽都不知道?”少年一臉詫異,傻笑良久之後才加入了這場戰鬥。見少年臨陣倒戈尤蚩黎感動的無以複加。不為這點小忙,為的是自己入神魔塔這麽久,終于遇到了一個正常人。
倆人一前一後搭配默契沒多時那群女妖便相當識趣跑遠了
“喲,身手不錯嘛”尤蚩黎擡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并沒有注意到少年衣衫上面赫然出現的紅手印。結果少年一把扯住他的手幹淨利落将他摔倒在地,随後拿膝蓋抵死在尤蚩黎的胸膛上擡手沖着那張臉就是幾拳。
“我他媽就這麽一件銀絲翎羽你敢拿着擦你的髒手?”
這幾下來的突然,尤蚩黎被半大的小子壓着揍臉,自然一肚子火:“哎呦我去,打人不打臉知不知道?”
于是倆人越打越起勁,直到都累的動彈不得了那少年才歪着腦袋道:“我,邊陲。小新人你叫什麽?”
“尤蚩黎”
二人對視一眼,意識到這架打的莫名其妙之後倆個人都笑了,笑夠了才彼此攙扶着往更深處走。
“你怎麽來的神魔塔?”
“報仇來着,結果被我那個漏網的蠢貨弟弟在妖君那裏參了一本。”
邊陲笑出一口大白牙:“巧了,你是弟弟送來的,我是兄長送來的。咱們倆個倒是同病相憐呀。”
“總算是遇到了個正常人,邊陲小弟,我想問問你,自打我來這鬼地方就被一群蠢貨追着跑這是神魔塔的規矩嗎?”
邊陲只笑:“早就聽聞有個新人帶着赦符大搖大擺,我還以為來了個硬茬,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啊?”
邊陲指了指尤蚩黎脖子上的東西:“這個,叫赦符,拿到它的人就擁有赦免權可以離開這裏。這東西但凡從外界流入神魔塔之中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不追你追誰?”
尤蚩黎想起了黑袍人的表情,這才發覺自己被人坑害慘了,他當即把符摘下遞了過去:“你要嗎?”
“你別把這種東西太當真喂。”邊陲捂着肚子笑了:“赦符這種東西救救小妖小怪也就罷了,你倒是打聽打聽妖神邊陲呀,哪個不要命的敢放出去?”
“妖神?”尤蚩黎有點疑惑。
“來,到了。小新人,我帶你見見大哥。你這脾氣和大哥像,他一定喜歡你。”
“大哥?”
尤蚩黎這才發現自己跟着這少年居然一路走到了最底層,而且這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一個敢來生事的妖,他眯眼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這才感受到了妖神邊陲這個名號的威力。
邊陲一把推開了門揚聲道:“快看我撿到了什麽寶貝。”
于是,尤蚩黎接受了五雙目光的洗禮,其中最年長的男子擡手招呼他,尤蚩黎淡然自若走了過去。
“犯了什麽事?”
“種族相鬥,殺了幾個蛇妖”尤蚩黎答得很淡然。
“幾個同類?”那人楞了幾秒,随即啞着嗓子大罵:“瞧瞧這是什麽世道,越來越不像話,妖君幕僚既是手腳髒也該有點限度,殺幾個同族都敢關神魔塔怪不得這些年上面越來越吵鬧。”
“什麽意思?”尤蚩黎有點摸不着頭腦。
倒是邊陲笑出了聲:“就是說你那傻子弟弟不是參了你一本,而是找了條好狗,不然就憑你這點罪也能入神魔塔的話這塔早該被擠破了。”
尤蚩黎有些痛苦掩面暗罵:“等老子出去去非會會他們不可,他媽的一個妖,不吃不喝收什麽好處。”
“哈哈”男人被這話逗樂了:“話可不能這麽說,不吃不喝可以,不玩不練功法就說不過去了,妖君無能,下面把妖界都要掏空了,再沒人管怕是會有大亂子。”
尤蚩黎聽的懵懵懂懂,但常幺這話卻是一語成谶。他在神魔塔待了不過數百年,這塔便榻了,霎時間,群魔亂舞紛湧而出,整個東海都遭了殃。
無數海妖被那些窮兇極惡之徒逼到死路上,血腥味彌久不散。
常幺只道此事妖界必然會插手,于是他們七個便一直在常幺的囑咐之下留守在神魔塔殘骸之下,結果他們左等右等,沒等到妖域的人,卻等到了一白一黑倆個海妖……
“喂喂”見尤蚩黎又在走神,安卻骨忍不住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吓傻了吧你,我和你講,你盡早打住,知道現在你的人頭值多少錢嗎?”
西京一處茶樓裏,尤蚩黎是說書說到一半被安卻骨拉下來的,眼下那身裝扮沒換,尤蚩黎手裏還握着一塊醒木顯得異常滑稽。
尤蚩黎這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再說一遍,誰以萬金懸賞我項上人頭來着?”
安卻骨冷笑一聲一點一點給他算:“我二嫂要面子,你日日編排那些風流韻事你覺得他能忍?”
“我說的是他和晏溫又不是旁人,他至于嗎?小氣。”
“好歹是個前魔尊,您老人家恨不得把他和我二哥那點風流事跡印幾本書再人手一份。他能留你到現在都是我二哥天天腰疼換來的。”
“哪有人手一份,說起來都怪晏溫,去他一趟婚宴搞的我都沒錢找姑娘了。那次不是被扣在長春院了嘛,我只好賣點手……手藝。”
“手藝?”安卻骨訝異的不得了:“行,我二哥就算了,問題是秦不周啊!死蛇我有時候真的服氣你,秦不周那麽懶的人都願意為你頒個懸賞了,你到底幹了什麽?”
“咳”尤蚩黎輕咳一聲端起茶一飲而盡,随後才弱弱呢喃:“你也知道的,那幫刁民口味太刁,我給他們講狐王自盡他們嫌晦氣,給他們講神魔塔他們又嫌沒有人情味,給他們講魔尊小嬌妻他們又嫌沒內涵,于是我就講了如何讓鬼王為你幹活。”
“噗”安卻骨一口熱茶噴了出來:“你怎麽講的?”
“只要你比你求的事情還要麻煩,鬼王自然就會幫忙了。”
“我要是秦不周我也弄死你,說真的,我覺得你可以放棄這一行了,看你這手藝是沒戲了不如賣身吧?”
尤蚩黎當下含住了自己的發絲,擡手把中規中矩的灰色長衫扯了幾把很艱難的褪下一點,香肩半露媚眼如絲捏着嗓子嬌笑道:“大爺,來玩嗎?”
“怎麽樣?有感覺嗎?”
安卻骨趴在桌上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有……有有,還真有,大爺以後什麽庸脂俗粉都不入眼,專和你玩,可着勁玩兒行嗎?”
“想的美,你家那位要是來捉奸我可打不……”
尤蚩黎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把折扇砸了個正中,對面的黑衣男子款步而來落了座,瞥了尤蚩黎一眼面色冷清吐出倆個字:“衣服!”
“唉,生而多艱。”尤蚩黎嘆了一聲,乖乖把衣衫理好了。
“哎,你怎麽不講講你的事?”
“我有什麽事?無非是作為一個私生子,爹不疼娘不愛,無意王位卻累及親娘。然後大殺四方結果還被傻子弟弟坑了一把的故事,太也傻了吧。”
“那,不然講講你娘親?”
“無知婦人,又傻又沒用。自以為自己兒子能有大出息,自以為所愛之人是良人,臨死之前還在為兒子求一條後路,沒想到人家卻覺得她死了比較好。”
尤蚩黎暗嘲:“蚩取戰神蚩尤,可她不知蚩尤下場,黎取什麽貴族九黎,可她不知自己最大的情敵也姓九黎。真是個傻到無藥可救的女人,沒什麽好講的。”
“那還是賣身吧,別怕,我和晏兄倆個大爺和你玩,實在不行再叫上晏溫和二嫂,我們幫你。”
見安卻骨目光堅定,尤蚩黎忽然計上心來一掃不快。
“不如講講你和老東西的故事吧,要人情有人情要吉利有吉利,來來來,仨兒快,你先講講。”
“這有何難?”
安卻骨将手裏的甜點放下,挽着身側的人娓娓道來:“三百年前的西京,繁華至極,街頭熙攘,但沒人注意到有只黑鳥在一個乞丐頭頂回旋啼叫,叫的是妖君大婚宴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