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
重九華靜靜聽着那些醉語,他不知道晏溫這是突然發什麽瘋,但他還是不可抑制的心動了一下。
重九華倏的露出了一絲痞笑:“是啊,我要是女人,崽子都給你下一窩了,你可不得娶我,”
晏溫一口酒嗆在喉嚨裏,劇烈的咳了幾聲,把一張白淨的臉都咳紅了才一動不動的盯着重九華看。
“啧,怎麽了?難不成不下崽子的你也負責那二公子碰過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一個一個都娶回來?”
話一出口,重九華就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瞧瞧說的這是什麽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幸好晏溫喝的多,沒計較他這酸話,反而稀裏糊塗把自己那些事交代了個清楚。
“其實和我有那方面聯系的人也不是很多。而且我不與她們有第二次,一回還能掩人耳目,次數多了就不太不好辦。”
“是嗎?”
“最開始春天的時候有個女妖對我百般示好,那時年幼害怕把疤露出來,于是就封住了對方五感衣服也沒脫。”
“啧啧,晏溫啊,這事我越琢磨越覺得你禽獸。”重九華一語不罷休又起一語:“不過這樣看來你之前把我晾一整夜的事,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好歹還脫了衣服。”
重九華開口沒個遮攔,一面罵晏溫禽獸一面又心裏癢癢,越想越覺得晏溫說的畫面勾人。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暗罵那臭女妖居然敢打晏溫的主意。
“雖然只有過一次,但她還是認出了我。日日把那件事當做吹噓炫耀的資本,我很不喜歡。”
重九華覺得自己有點笑不出來了。不難想象那時的晏溫,滿身是疤,特殊時期害怕但不能自制,無人引導就靠受傷來壓制。好不容易壓的差不多了,偏偏又冒出了個貪慕虛榮的女人。
“所以我做了點小手腳,就讓她永遠閉上了嘴。”
“你殺了她?”
“不”晏溫酒喝多了,腦子糊成一團口齒不清道:“給她尋了位良人,并且讓她相信從始至終只有那一個,和我沒關系。”
嗯,确實是晏溫能幹得出來的事,晏溫說的有點多了,重九華當機立斷又倒了幾杯酒灌他,畢竟時不再來啊。
等晏溫幾杯酒下肚,重九華才不懷好意道:“春天的時候就那麽難控制嗎?我以前可沒有發現你這樣。”
“初經人事不好控制很正常,可倆三年過去就不是什麽難事,心性越穩越不成問題。所以和我有那種聯系的人……”
晏溫醉眼迷離趴在桌子上良久才呢喃着再次強調“不多。”
見這人醉的差不多了,重九華才把他扶起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卧房走去。
“既然特殊時期都能忍,怎麽那會兒被我那點春藥給放倒了?”重九華很小心的試探,對于那件事他始終心存疑慮,今日總算有機會來問了。
晏溫靠着重九華,側着腦袋在重九華耳畔吐息:“你那時候日日繞着我轉,反正躲不過。更何況,你不可能有我的骨血而且……還話少,我沒覺得你有什麽不好。”
果然是故意的啊,重九華有些無奈伸手在晏溫腰間軟肉上掐了一把。
“別人知道你這麽壞嗎?二公子。”
晏溫紅着臉抱住了重九華的脖子,鼻尖差點撞上重九華的嘴唇,他嘿嘿笑了良久才啓唇低語:“我不告訴他們。”
“那你怎麽告訴我?”
“因為我醉了。”
重九華笑了,一把将晏溫抵在烙花木門上湊近了問:“不是因為喜歡我?”
“喜歡你有什麽好?”晏溫眼波流轉。心事卻翻轉不斷,自尊、經驗、情理,有無數東西告訴他不會有好下場,可通通攔不住那一顆因為重九華而沉淪下去的心。
他對無關緊要的人沒什麽多餘的情感,無關緊要之外的倆個是晏子非和晏逐亂。一個救他于水火,另一個是無條件的信他護他。可重九華算什麽?這個多出來的人,讓他連個放置的地方都找不到。
重九華雙眸沉了下來,他知道這事躲不過去。如今一日拖着一日,二人看似親密無間但內裏都是隔閡,他很害怕晏溫終有一日會笑着再和他說什麽算了吧。
可他舍不下,他沒辦法松手,他甚至不知道那一天到來的時候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怕晏溫離開,也怕晏溫受傷,更怕自己不受控制再去傷他。
重九華沒有說話,只低頭抱着晏溫的腰身,拿額頭抵着晏溫的額頭,他掙紮着開口“如果我道歉呢。”
“嗯?”
“我不該羞辱你,不該對晏逐亂出手,不該不信任你,不該威脅你,還有太多太多,如果我道歉呢晏溫,不是随便說說……”
“重九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晏溫眼裏的迷離一點一點褪了下去,他靠着木門懶散道:“你說過,女人都是吃人的怪物,即使是夫妻也不能日夜一起,因為時日一長妻子就會把丈夫的皮一層一層剝下來。我很好奇,都那種時候了,你為什麽還想着騙我?嗯?”
重九華唇角直發顫,他抱的很死不肯松手,細薄的嘴唇開合了無數次才發出了聲音。
“晏溫,沒有人因為重九華來到這個世界上而感到高興。太多人想要我死,唯一一個願意拼命護着我的畜牲也死在我自己手裏。”
“有人教我殺戮教我破壞,但沒人教我怎樣對一個人好,我不知道該如何待你。”
“而且晏溫,你送過我骰子,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君不知,不要告訴我你不是這個意思。”
“我确實不知道……”晏溫目光有些閃躲。
“這話由你怎麽說,只是那年我要紅衫,你允了。可形制與人界喜服是一樣的啊晏溫。”
晏溫沉默了。
“最重要的是,晏逐亂死的時候,你沒有殺我。你舍不得我死對不對?你分明喜歡我,雖然你說喜歡沒什麽好,可你沒有……”
“你沒說不喜歡,而且你也騙了我,你分明拿了三生散可沒有告訴我,你特殊時期明明只有三月,可前幾月你還是和我耳鬓厮磨。”
“你騙我的時候,又在想什麽?”
“我只是好奇你能忍我到幾時。”
晏溫的話太過薄涼,重九華眼眶發熱,他渾身難受,脖子上的符咒顏色也越發妖嬈。
“晏溫,你對我當真沒有半分愛意嗎?”
重九華試圖從那雙碧眸裏找答案,可裏面哀傷太多,他什麽都找不到。重九華猶豫掙紮了良久才頹然極慢極慢一節一節的松開了自己的手指。
“如果和我一起讓你難過,那趁我還沒有反悔,你現在可……可以離……離開。”
重九華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快,原來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居然連鈍痛都是無聲的。
沒關系,只要人活着,他還可以偷偷去看晏溫,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失而複得,他已經足夠幸運,不要再……貪心了。
說不過也別耍賴啊,晏溫聽出了這人聲音下面的哽,一下一下,很輕,可卻一下不落入了他的心。
見晏溫沒有動,重九華才小狗似的湊過去拿嘴唇去碰晏溫的眉眼,感受到晏溫沒有明顯抵抗之後,重九華才敢把人收在懷裏,很小心的舔了舔晏溫的唇角。
“我沒有騙你,我害怕女人,她們就是怪物。”重九華含糊着辯解。
小心與謹慎慢慢被那些親昵動作催垮,晏溫雙手按住了重九華的臉,喘着氣繼續逼問:“可讀月說我不在的那些時日,你過得很風流呢,那會兒不怕女人了?”
重九華明顯一僵:“那你想我為你守身如玉嗎?”
“行啊,守呗。”
重九華一吻又下去了:“可是我這人生性風流,得找人看着我才行,你看一日我便守一日,你想讓我守多久便看我多久如何?”
二人親的七零八落,連句話都說不完整直從前門親到後榻,重九華下手一推把晏溫撲倒。
“砰”的一聲,晏溫又被銀盒撞到了腦袋,當下捂着腦袋一手把銀盒丢下了榻。
重九華眼疾手快把盒子護住輕輕放到了地上:“輕點,這可是你自己的遺骨。”
晏溫眉眼一跳,讪讪道:“扔了吧,你留着那東西做什麽?”
哪怕重九華不說話,晏溫也猜得到這人在想什麽。
留着做什麽?萬一哪天二個人一拍倆散,留不住活人,至少還能留把白骨。
晏溫簡直哭笑不得,眼見着身上衣物被扒的差不多了才慌忙按住了重九華的手:“聽我的扔了吧。”
見重九華充耳不聞,晏溫一時氣急把人翻到在身下,語氣是難得的強硬:“扔了。”
“舍不得。”
“我就在你身邊,你要那個幹嘛?”
重九華聞言垂下了血紅色的眸子。
晏溫望着那張臉一時心軟決定換種說法:“其實我想娶你與你是男是女并無關系,哪怕你是個王八,我也還是想娶你。”
“所以重九華,把盒子扔了,我們成親吧。”
重九華的眼裏都是不可思議。
幾經相搏,晏溫還是做出了最不理智的決定,再試試吧,他想。
無妨輸贏,最痛也不過抽筋扒骨穿腸破肚,他認便是。
飲鸩止渴不好,可這一杯叫重九華的毒已然下了肚,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到底是仙石難醫無藥可救了啊。
要是當初不碰就好了,可晏溫甚至想不起來這杯毒酒是什麽時候喝下去的。
也許是第一面那個嚣張跋扈不知禮訓為何物的重九華對他使了媚術,也許是那次在海溝下面重九華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抱才是他此生受過的最重的傷,從此非他不醫。
也許,是那日,重九華見他滿身疤痕,卻還是吻過他的全身。
有多少人為他容貌心動,又有多少人攀着他炫耀,可到頭來,只有重九華滿心滿腹只想着占有,從不考慮他晏溫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占下來,捧摔都是他,旁的人再不能沾手。也只有重九華一個,對他始終如一。
世間有幾個重九華,能夠清醒着痛苦,又有幾個晏溫,敢握着一把利刺,至死方休。
說到底他們都是偏執的瘋子,瘋子與瘋子,倒也配的喪心病狂。
“重九華,你可知,這世上無人願以真心待你?”
重九華認命似的閉上了眼。
“因為他們不敢。”
晏溫頓了頓,附身在那柔軟的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迫使重九華睜開了眼。
“但是我敢,你該清楚的,這世間只有我晏溫敢招惹你。”
重九華啞笑出聲:“若是旁人,我絕不會留到現在。”
“對,重九華,你我既要賭,那就把身家性命都放上去。不到你死我活頭破血流誰都不許下這個場。”晏溫虛掐住他的脖子,随後緩緩吐息:“所以,成親吧,就你和我,”
晏溫思慮萬千,總算是借着幾分醉意說出了想要說的話,吻上了想要珍惜心疼的人。
成親吧,我向神明起誓,我将賭上自己的性命來守護我的妻子,那只牲畜不會是唯一。
成親吧,重九華,我的生命能裏有你的痕跡我很高興。
成親吧,我用餘生來教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