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苗
晏溫一直發燒,一連昏睡了七日。
等重九華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燒糊塗了,重九華也顧不得別的,當下把晏溫帶去了海域司。
晏子非他們吃了一驚,手忙腳亂把晏溫安頓好之後晏子非才讓重九華別太擔心。
“晏溫将要成年這是要化人的正常現象。”
重九華看着還在昏睡的晏溫忍不住伸手去探,發現不只是額頭就連魚尾都在發燙。溫度不降反升,真的是沒法把這當成正常現象啊。
“帶他回去吧,不是什麽大事。等他燒幾日就好了,海域司終日往來不絕你那邊雅靜倒是更适合晏溫。”
重九華将晏溫攬在懷裏什麽都沒說。
“對了”晏子非又囑咐:“鲛人選擇性別的機會就這麽一次,一旦選定就沒有要改的道理,關于這方面你最好別插手。萬一引導過頭性意識紊亂了的話晏溫可能會一輩子保持中性。”
“嗯”
重九華應聲過後當下帶着滿口呓語的晏溫又回到了伏魔殿黑河底下,晏溫在池中又燒了整整三日才有一絲清明恹恹的望着他。
等重九華把鲛人這東西的性別講了一遍之後晏溫才有點好,他似乎是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習性給逗樂了當下低笑出聲。
望着那張俊美笑顏,重九華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其實出于私心他希望晏溫能夠再次選男性,原因無他無非就是他害怕女人。
那種尖銳恐懼讓他發瘋,他不想有朝一日望着晏溫時,腦子裏想到的都是這人不着一物的樣子。
如果晏溫變成了女人,他還會喜歡嗎?
重九華扪心自問居然有點答不上來,現在他當然可以不假思索的答喜歡。可那張臉一點一點女相化之後呢?有朝一日晏溫扒開衣服時裏面卻是另一副軀體呢?
他甚至不知道,若真走到那一步那副讓他愛憎交加的肉身會把他逼到何種地步。
重九華下意識咬住下唇,到底沒把讓晏溫選男性的話說出口。哪怕當女人也不要被迫陷入混亂,如果他們倆個非要瘋一個的話,他情願是自己。
“意思是要選性別了嗎?”晏溫不知道眼前這人內裏那些曲折,語氣裏竟帶着點好奇與憧憬。
“嗯。”選雄性吧。
“雌性柔美靈巧雄性更有力量是嗎?”
重九華不知道那種生物到底柔美靈巧在哪裏?他已經不會再對女性有那種朦胧的含糊不清的好感,只要一想到女人,他就會下意識想起重敵指給他看的那個地方。
胃部開始痙攣,那些瘋狂而又不可理喻的女人争先恐後往重九華腦子裏面鑽。
選雄性吧,求你了。
“我感覺都很好,你覺得呢?”
重九華渾身上下都泛起雞皮疙瘩,惡心使他周身都繃的很緊,他不知道他能否從一副女相裏認出晏溫的魂魄。
不久前他和女妓交合的記憶也鮮活了起來,那種被死亡纏住脖子的感覺攀附上來,就連呼吸都困難。
“你……你自己決定。”
重九華近乎貪婪的看着晏溫的臉,晏溫尚且沒有選擇,他便把多年前看到的東西都強加到晏溫身上。天知道他不願意這樣,可他抑制不住。
無論是讓他接受,還是讓他把晏溫拱手讓人都是太過殘酷的事情。
這是晏溫回來之後重九華第一次崩潰,他跪坐在地蜷縮着身子把頭埋進了臂彎裏,封閉的像一塊繭。
“重九華”
晏溫稚嫩的聲音響起,重九華擡頭看着那個鲛人。
“你是哪個?”
“當然是雄性。”
晏溫看着他笑道:“那我要和你一樣。”
一言天堂,重九華身上萬般痛苦皆因這一句消散,他楞了良久說不出話來。
晏溫斷斷續續發了近一個月的熱,終于在八月的某一日成功化人。
初俱人形還是少年模樣,白淨好看的簡直不像話。骨相還是那個骨相,而這一次上面沒有那些猙獰可怖的疤。
少年還是動物心性,不着一物也不知羞,倒是重九華心動身動好不容易找到了呼吸,才記得脫了外衫将少年裹死撈了上來。
重九華早就向讀月在魔界讨了一處僻靜山莊,就等晏溫化人。眼下剛達目标一刻都不肯耽擱直接把人帶進了山莊。
山莊上有熱水,重九華把晏溫放進浴桶之中,可晏溫一沾水居然在那大木桶裏游起了圈,重九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逮住。
“不許胡鬧,好好泡着。”
“哦”晏溫應了一聲,很乖巧的沒再動。
水太清了,重九華沒敢再看,背過身子悄悄在手上掐了一把,剛剛扶晏溫的那一下觸感要命,撩的他有點把持不住。
幸好,晏溫泡的很快,重九華幾乎是閉着眼胡亂把浴袍裹上去的,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剛把晏溫放地上,便聽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氣。
“腳疼”
“可能是剛化過來還不适應,能走路嗎?”
晏溫仰頭看了一眼人高馬大的重九華,心道其實也沒什麽忍忍就過去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鬼使神差低語出聲:“腳疼,不能走。”
重九華一把将晏溫抱起,把人放到床沿之後才蹲下身子翻看晏溫白皙小巧的腳掌。
“哪只疼?”
“剛剛都疼,但是現在不疼了。”
重九華拿拇指抵住了晏溫的腳心:“是這裏嗎?”
“好像是上面一點。”
重九華将手挪到晏溫小腿上“這裏?”
結果晏溫狠狠一激靈猛的一縮,愣是讓重九華圈起來的掌心從小腿擦到腳踝。
重九華的身體不合時宜發生了點變化。
他有些尴尬的擡頭,只盼晏溫什麽都沒有發現,結果一眼就對上了晏溫細薄的鎖骨。
鲛人勾人果然是天賦異禀啊。
重九華下意識抓過一塊布帛,連腦袋加臉把晏溫遮了個徹底。
“先擦擦頭發。”重九華爬上榻趁給晏溫擦頭發的空擋努力平複心情。要克制,不能禽獸,那本手稿上也說了,太年幼的話,髒器會有損傷。
話是這麽說,可重九華的目光還是放到了晏溫的後頸上。
直到晏溫那及腰的長發都幹了個徹底,重九華才敢讓晏溫恢複視線,少年倒是自覺,躺平蓋上了被子。重九華也中規中矩躺在少年身側與少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直到少年睡熟了,重九華那點心猿意馬都沒能收回來,可奈何晏溫覺淺,只要重九華的目光放到他臉上超過一刻鐘,晏溫都會驚醒。
重九華沒辦法,只好眯着眼悄悄打量那張臉。嗯,鼻梁和嘴唇已經有了點過往的模樣。
那些和晏溫厮混胡來的绮麗畫面占據了重九華的整個大腦,重九華嘆了一口氣,有點希望這小魚快點長大。
之後幾日重九華就把清水換了牛乳,眼不見心不煩,他定力不足總得想點別的辦法。
可晏溫還是小孩子脾氣,沐浴過後總要以腳疼為借口要重九華抱,一次一次挑戰重九華的自制力。
重九華每每抱着那副香軟的身子,滿腦子只有那一句話。
對髒器不好。
日子一日一日的推移,重九華那些非分之想不降反增,以至于晏溫拿一日當十日來成長,他還是覺得慢,依舊整夜整夜不合眼,盯着那副幾日一大變的臉恨不得揠苗助長。
晏溫越來越有過往的模樣,就連性子也沉了下來,山莊裏有一處藏書閣裏面都是讀月的藏書,重九華怕晏溫無聊親自帶晏溫去了一趟自那以後晏溫便賴在了那裏。
每次看着那白衫少年端坐在桌前翻書時不時還寫着些什麽,重九華都會有些恍惚。
就好像晏溫一直都在,一切都是他虛妄一場夢。
這種感覺帶來的最大後果就是重九華的邪火越燒越旺,只是看晏溫在他身側躺着重九華那不中用的腦子裏就放不下別的。
對晏溫只有最原始的念頭一點一點膨脹,觸碰眉眼勾勒唇角親吻腰身都是淺的,想對晏溫做的事情太多太多難以啓齒。他的想法粗俗不堪,靠愛意興風作浪,也憑愛意默默壓制。
可晏溫實在年輕,而且覺淺的喪心病狂,重九華就是有一萬種沖動也只能收回來,最多偷偷摸摸蹭過去抱一下,幾秒過後就松開,循環往複樂此不疲,第二日再以自己睡相不好搪塞過去。
可這一夜也不知道怎麽了,重九華沒舍得松手,晏溫自然會被驚醒,手腳并用推他。重九華索性無賴到底,一手蹭進晏溫的衣衫,晏溫躲閃不及一頭撞到了銀盒之上,惱的踹了重九華一腳。
重九華悠然轉醒,睡眼惺忪懶散道:“不好意思啊,我睡相太差打擾到你了嗎?”裝的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可晏溫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他擡手敲敲榻上銀盒頗有些不滿:“裏面到底是什麽寶貝?你這樣離不得也不嫌礙事?”
重九華笑着戲答:“大寶貝。”
“多大的寶貝?”晏溫一時好奇,把之前的騷擾也忘的一幹二淨。
重九華笑而不語,晏溫也沒再問,只悶悶又躺了回去。
晏溫躺了良久才聽到身側傳來了一語。
“全世界最好的寶貝,因為它,貪得無厭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徒勞無功的也是我。”
也許是因為夜裏感覺更敏銳吧,晏溫只覺這一句似乎是貼着他的耳朵從重九華舌尖上碾出來的,一不小心就入了他的心,晏溫想了良久才問:“有這樣的寶貝,得失不論,都很辛苦吧?”
“我得失有幸。”
重九華滿目深情,可被他印入眸裏的那一個卻始終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