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一】
“鬼王到底什麽時侯來”
被奈何橋上惡靈反噬了個正着的孟婆扶腰吐了一口濁血,忍不住看向了在一旁拿着非逐與三方惡鬼纏鬥的晏子非。
“也許不會來了吧”晏子非倒是不以為然,輕笑一聲過後長劍一旋将黑氣蕩入幾個惡鬼體內,眼見着鬼怪消散之後才朝着奈何橋中心地帶去了。
說來這事都怪秦不周,原本奈何橋只是破了一個洞他若盡早來修也不過是填個坑的事。
可誰叫秦不周懶,非要拖着,一日倆日拖下來也無傷大雅,如今足足拖了半月有餘,奈何橋上每日都有無數鬼魂經過,偶爾漏過倆三個罪鬼藏在橋上缺口上根本查無可查,每日倆三個也無可厚非,可一日一日又一日堆積下來就讓人有些頭疼了。
眼下他們收拾了近半個時辰這才有了些盡頭,反正秦不周也就那麽個德行了,晏子非是沒有多抱什麽希望,繼續拿妖焰度劍,就在長劍行至半空時劍身上突然多了幾道符。
符印閃着綠光裹挾着長劍喧嚣而去,于是頃刻間餘下的那幾只罪鬼便被清理的幹幹淨淨連抹餘煙都不曾留。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快結束的時候才來,孟婆氣得眉頭都皺在了一起,好在秦不周是個會審時度勢的,忙把孟婆扶起來,堂堂鬼王又是給療傷又是給道歉的,殷勤的簡直不像話。
孟婆見狀縱是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只冷冰冰警告秦不周:“不是每次都能這麽幸運的,若真出了什麽差錯,會引發大亂子的。”
秦不周将自己的樹狀武器收了回來,賠着笑腆着臉道:“放心放心,天塌下來我頂着,我心裏有數。”
“孟婆大人好好休息吧,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你……”孟婆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最後索性離開了奈何橋由着秦不周胡來。
事實證明,秦不周是真的懶得胡來,老老實實把奈何橋上的洞給堵死了,事情一解決完就連片刻都不肯呆,扯着晏子非便又往冥府去了。
晏子非倒是随意,跟着秦不周走了半饷突然想起了什麽,這才緩緩開口問了一句:“冥府前幾日騰出來的卧房眼下不是又被占了?既然是有客人來,那你打算把人往哪裏擺”
“他難道還要留在冥府”
“這我怎麽知道。”晏子非有些哭笑不得。
“不應該啊,妖界事那麽多,妖君又不是我,文書沒把他埋了都是氣運好,哪有時間在鬼界觀光留宿”
晏子非聞言頓住了腳步:“剛剛來的人是妖君”
“是啊,妖君陌嘲風嘛,你們都是老相識了也不用我多介紹吧”
晏子非心知妖君此行一定不簡單,但看秦不周一副坦然淡定的樣子想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于是微微松了一口氣試探道:“那,他找你可有什麽要事嗎?”
“只是走個過場前來道賀而已,也沒什麽大事,眼下應該已經離開冥府了吧。”
只是來道賀晏子非更加狐疑了:“沒有別的了嗎?”
“哦,有”秦不周搔搔腦袋繼續道:“他同我要了個三生散,反正那東西也不金貴我就給他了。”
“你怎麽不早說”
晏子非一時間心慌意亂什麽都顧不上,只往冥府安卻骨所在的那間房裏趕,見晏子非行徑匆匆秦不周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糊塗了。
天地作證,他是真的把安卻骨是妖君未婚妻這事給忘的一幹二淨了。
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事,他也只圖個樂子當熱鬧看了,一時提起還能說出個一二三,可一轉頭這些勾勾扯扯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他就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也是見晏子非這樣着急,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幾人之間的關系,若妖君拿三生散真是給安卻骨用的,那這事可就不好收拾了。
“安卻骨”晏子非連連叫着安卻骨的名字,見沒人回應便也有了底,但當他推開門的時候還是被吓了一跳。
房中桌上茶水碎了一地凳子也被掰倒在地,晏子非伸手探向已經垂了半地的被褥,果然,連床鋪都是冷的。
晏子非的臉色當即便不好看了,居然這麽輕易就被帶走了?他試圖再尋些蛛絲馬跡,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地上細碎的灰燼之上。
晏子非伸手捏了一點湊到鼻尖聞了聞,一時間不敢确定又叫住了秦不周:“你過來看看,這是三生散嗎?”
秦不周附身也撚了一點,細細看過之後才下了定論“是”。
眼看着晏子非臉色沉了下來,秦不周也只好盡可能及時補救:“你先別急,有個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三生散是追溯記憶之物,她現在想起了所有的往事,你不要告訴我,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晏子非的聲音像是兌了冰,渾身上下都被戾氣纏的死死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過,別說是換了個人,就是晏子非變成了什麽更要命的妖魔鬼怪鬼,該說的也還是得說,秦不周收起了自己的懶散模樣,十分難得一本正經道:“回溯的記憶越多三生散越危險,若是在輪回道裏輾轉太久,會有性命之憂,妖君對你家小娘子有幾分情誼我不清楚,但若他執意如此,怕是……”
見秦不周一時噤了聲,晏子非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繼續”
“兇多吉少。”
這四字一出晏子非便合上了眼,兇多吉少這一次若再來不及怕就沒那麽簡單了,安卻骨自幼長在妖域這件事,無論是巧合還是蓄謀已久都是很不妙的事情。
而且,妖君這些年的動作越來越大,安卻骨落在他手裏,既是這次有命,以後怕也沒什麽好下場。
“其實,想起那些事也未嘗不是好事,這才是真正完整的魂不是嗎?”秦不周又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倆壺酒,喝了幾口之後才把完好的那一壺丢給了晏子非。
晏子非接過了酒卻沒有動只老老實實擱在了桌上,他順手将自己腰間的白玉葫蘆取了下來擡手去了葫蘆的保護層,于是那一個小小的葫蘆便露出了光彩奪目的流光。
“你說過只要得到百妖淚,就可以逆天改命,肉體凡胎也可以長生不老對吧?”
秦不周看着那葫蘆,喝酒的動作一滞酒水順着下巴撒了一身,不過眼下他也顧不上這些,只草草擦了擦唇角含糊道:“你集齊了?”
“只差最後一滴。”
“我說過了吧,用陰招強拆有情人是行不通的。”
“全憑機遇,沒有用過任何入流以及不入流的手段。”明明只是敘述一件無比平常的事,可晏子非卻說的磕磕絆絆。
“唉”秦不周暗嘆了一口氣,居然真的被他集齊了,也不知這孽緣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但此刻若是雪上加霜,他今日怕是真得交代在這裏了。
“那就好。”秦不周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若能集齊倒也可行。”
晏子非沒有意識到秦不周的古怪,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想了不知多久這才做出了選擇。
“那就賭一把吧,無論陌嘲風想做什麽,活人都比死人有用多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找最後一滴,待把百妖集齊再去找安卻骨,到那時只要安卻骨不死,他又能耐我何”
秦不周剛打算把實情說出來,可已經來不及了,晏子非話剛說完就草草抛下“有緣再會”四字,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希望和這死蛟的緣分就此斷了吧,他日再見怕又得不要命似的打架了,秦不周突然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擔憂。
他是懶,但其實事情做得少便也錯的少,秦不周回想自己漫長的一生,果然做得最錯的還是那件事,當日撒了一個謊,直到現在都沒個安生。
“唉”秦不周嘆了一口氣,只道世人都說閑散是罪,可這世間分明還是有很多事情越做越錯,不如不做啊。
就在秦不周長籲短嘆之際,有抹綠光穿過窗隙飄到了他身邊,看樣子是郁壘神荼那邊有消息了,秦不周擡手捏住了那封信,展開看了一眼,第一眼見上面密密麻麻的,秦不周便有些頭疼了。
仰頭喝了點酒這才有點好,于是他又拿起了那封信。
那信一看便是神荼的手筆,內容又臭又長,一打頭也不說個正事光指責他不務正業了,僅僅因為他金瓶提早溜了那事便足足指責了半頁紙。
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些話,秦不周實在懶得看,直接跳過了那些廢話,終于找到了他真正關心的東西。
在金瓶中靠着一身魔咒活到最後得以和他一戰的那個果然有大問題,神荼郁壘他們一路查下去居然在北方駐地羅酆山一大塊禁地裏面發現了不少好料。
雖然魔咒偏邪,長此以往必然磨身損性,但由于實力強大,總會招致不少急功近利的鬼,所以鬼界中人修魔咒其實也不罕見,。
但,從北方駐地弄出來的東西遠遠超過了不罕見的範疇,神荼當即把那些歪門邪道連帶着禁地一起給端了。
張衡楊雲倆個老頭一向迂腐,就是打死他秦不周也不信他二人敢做這樣的事。
果不其然,信的末尾總算是有了結果,禁地最深處還藏着一個陣,那陣屬妖族,名為萬妖朝聖。
這來頭可就大了。
怪不得那些玩意兒習魔咒到現在都不見走火入魔,怪不得那麽大的陣仗堂堂倆個鬼帝居然一無所知,若是有萬妖朝聖鎮着那就什麽都解釋的通了。
萬妖朝聖,秦不周看着那四個字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漆黑的眸子是異常難得的有勁。
妖君此番陣仗鋪的這麽大。
怕是要拉他鬼界下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