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受長生【四】
“我還能去哪裏呢？”安寧無比冷淡的丢下一句，然後走近地下那個已經昏迷了的男人，指尖刺入胸膛将在裏面跳動着的心髒挖了出來，溫熱的血液在指尖流動，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安染也想不到安寧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安寧!”安染呵她，揚鞭要去奪那顆心，卻被安寧擡手攥住了鞭子。
“姐姐，別動不動就甩鞭，我真的最讨厭這種東西了。”
安染眼見着安寧手上又添了新傷，咬牙把鞭子收了回來，低聲道: “你別再殺人了。”
手上的血已經不熱了，安寧沒有心思和她在這裏耗，握着那顆心偏頭沖着安染微微一笑“好啊，姐姐說不殺那便不殺。”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妖域避避。”安染牽着安寧就要離開，卻被安寧劈手奪過長鞭，長鞭在落手的瞬間擰成一條利器被安寧順勢送入安染柔軟腹部。
血色染紅白衣，安染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痛感襲來安染才低頭看着貫穿了腰腹的長鞭眸裏都是驚愕。
安寧眯着紫眸勾唇笑了，她二人的眼睛原本眸色是一致的，可細細一看，不知何時安寧的紫眸顏色深了許多。
安寧擡腳将安染踹倒在地，頭都沒回只丢下了一句話便走了。
“你我山前沒相見，山後也別相逢，別來找我，我會殺了你。”
安染深吸一口氣将長鞭拔出，血液當即噴濺而出。但還好不是致命傷，她必須去找自己的妹妹，為當年的背叛，亦為今日的周全。
安卻骨剛醒，還沒來得及緩神，門就被一團白撞開了，還未看清那是什麽東西，那團白就又被一股力吸了過去。
“晏兄，晏兄。”安卻骨慌忙叫他，就在這時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看到了，沒事。”
話是這麽說，但旋即一個人便進來了，安寧揪着小惡的耳朵将其懸在空中美目往裏面一掃開口都是冰冷“我只要人。”
安卻骨剛想解釋，卻被晏子攔下了，只見晏兄一襲黑衣往前挪了挪，面容如玉一笑便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你在我這園子裏也有些時日了吧，怎的一回來便動刀動槍的？把小惡放下有話好好說。”
晏子非話音剛落便覺銀光一閃，一條細線直擊安寧手腕，安寧将手裏吓懵的東西往地上一丢，二話不說轉身出了門。
安卻骨趁機将身上都是血跡的小惡抱了回來，原打算替它看看傷口的，但翻來覆去發現那血似乎不是它的這才放心下來，跟在晏兄身後看那對姐妹針鋒相對。
“阿寧，你別再執迷不悟了，你殺了那麽多人，天上不會放過你的。”
安寧沒有說話，只是把手裏那顆心髒當着安染的面吞了下去，于是身上紫光更加妖冶眸中盡是猩紅:“姐姐，這是我們的第七戰，輸家去死怎麽樣？”
“你就這麽恨我？”安染握緊雙拳，唇角直顫。
安寧只笑不答，驟然出手便是招招致命，安染且戰且退，但眼見招架不住了，便也用盡了全力與之一搏。電光火石之間，二人都受了傷，但依舊不肯停手。
一白一紫交戰，氣浪掀翻了院上黛青房瓦。
交戰地點由院中轉到了後園裏，那些還未來得及被清理的妖物都受了驚抱頭亂竄。
這一戰鬥的極兇，眼下以然入冬，園中的枯枝紛紛折腰。偶有幾顆梅樹，好不容易開了點花苞卻也被紫色妖焰燒成了灰燼。
安寧立在樹頭擦擦嘴角血跡，看着趴在地下同樣狼狽的安染忍不住笑道:“別停呀姐姐，哥哥若在該不高興了。”
安染看着跌落在不遠處的銀鞭，剛想伸手去拿，卻眼睜睜看着長鞭被安寧收入手中，安寧翻身而下執鞭而立，銀鞭飛舞甩到安染身上:“姐姐，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交戰的時候姐姐一定要輸，可現在你看我好像贏不了姐姐了。”
“是那……那時候為了保護我嗎？”
安寧身上也都是傷痕，眼下那顆人心算是到盡頭了，她到底是沒有妖骨，從始至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妖力已經用盡了，安寧也摔倒在地，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笑了。
“不作數了，我們的約定不作數了。”
“阿寧，對不起。”
又是這句話，安寧将手裏的長鞭繞上了安染的脖頸，驟然收緊:“你走的那天，哥哥和我說，總有一天我會求他殺了你。”
“他錯了，殺了你的會是我，也只能是我。”
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安染掙紮之間指尖燃起一團妖焰狠狠朝安寧砸了過去，于是倆個人都精疲力盡連人形都沒能穩住，一黑一白倆只貓躺在地上，血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一如當年。
“晏兄，她們在這裏。”
循着動靜而來的安卻骨一眼就看到了這倆只貓，匆忙呼喊晏子非，可晏子非卻一點也不着急慢吞吞過來，只啧啧倆聲感嘆道:“真是激烈。”
于是他的客人又多了起來，房間都被占了，只好将倆只貓随手丢到了一個昏暗柴房裏。
等安寧再次艱難睜開眼時，發現安染已經恢複了人形正在給她療傷，七七八八療了一會之後，才沒能穩住身形又變成了白貓的模樣。
倆只貓相顧無言，沉默了良久安染才開口“你的妖骨怎麽回事？”
“被哥哥挖了。”
短短五個字，裏面藏着些什麽，安染甚至不敢相信，為什麽？當初拼命訓出來的禮物反而被拆了羽翼？指尖陷入血肉，安染再說不出什麽來，仍由思緒糾纏。
倆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那麽靜靜的躺着，小屋昏暗狹窄，兩個人聚在一起居然又有了當初相依為命的氛圍。可終究是時過境遷，大家都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得外面一片嘈雜，倆只貓掙紮着躍到窗前将外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外面湧來了二十來個白衣女子，個個形貌迤逦衣角繡着倆朵荷花腰間系着碧綠鈴铛，一看這服飾，安染便知那是天上的仙瑤來了。
果不其然，其中領頭的一個持劍沖着晏子非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聲音清麗好聽娓娓而談“妖貓作惡多端，我等奉命而來，還望領主行個方便。”
晏子非依舊是副懶散的态度回敬道:“這有何難，只是不知我座下的童子去哪兒了？諸位仙瑤招呼都不打一聲，二話不說就抓了我的人還讓我行方便怕是有些不厚道了吧？”
“領主說笑了，那姓尤的不識好歹，我等便把他挂到了鎏碧泉下，等他被聖水潔淨夠了自然會放他回來。不過既然是領主的人，那也不在這一時，我這就叫人把他帶回來，只是領主，可否讓我們先将妖貓捉拿歸案，畢竟時不待人。”
晏子非笑了“仙瑤怕是記性不太好吧，我隐退多年，仙瑤還是一口一個領主，把我今日的海域領主置于何地？”
見這老東西是存心不肯放行，帶頭的那位仙瑤不滿都寫到了臉上，可這位哪裏是她能得罪的起的，依舊畢恭畢敬行禮致歉:“抱歉，是我記性不好，但無意冒犯東海，還請……領……請您海涵。”
“哦？可是我這人小氣的很，我什麽時候見到我那座下童子了，仙瑤便什麽時候來吧，若仙瑤真是有要務再身，就請動作快點。”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仙瑤就忍不住了，唰的将劍拔出，卻被帶頭的那一個一聲呵了回去。眼下這種情況還能說什麽，只能自認倒黴罷了，那位仙瑤沒再糾纏只是叫她們動作快一點将尤蚩黎帶回來。
安染勉強化了人形将安寧抱在了懷裏就打算出去，不過幾個仙瑤多少會賣自家主人幾分薄面，若她謊稱自己奉命捉妖貓回妖域，誰敢攔着？安染還沒動身便聽到了安寧的話:“姐姐，剛剛是我輸了。”
“別胡說，我不會殺你。”
“姐姐不必顧惜我，一會把我拖出去殺了便是，畢竟我也是罪有應得不是嗎？”
“阿寧，當初我沒來找你……”
“夠了，別說了。若你愧疚出去幫我救個人，我們倆清，誰也不欠誰。你還有幾條命？”
安染想了想答道:“五條”
“很好，我只有倆條了，一會你當着那幫小仙瑤的面把我殺了，然後你再去救我夫君，我們倆清。”
“夫君？”安染訝異。
“是人界國君，你要救他。”
安染仔細想想覺得并無大礙，于是便答應了，但她沒有看到安寧紫眸裏都是冰冷，安染不會知道那雙眼裏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她不在的每個日夜裏，安寧只求一死，了卻餘生。
現在她終于等到了。
安染拿銀鞭将黑貓綁了起來，顧不得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狽，挺直脊梁将安寧拖了出去。見這邊有動靜，外面的仙瑤紛紛拔劍指向她們霎時間鈴铛聲脆衣袂輕動。
安染看了她們一眼緩緩道:“妖君近侍安染在此，奉妖君旨意擒拿妖貓，諸位還請讓個路。”
為首的仙瑤聞聲站到了前面:“我們亦是承了帝君的旨，不敢私自放行，姑娘若是有心，不如我們就地正法如何？”
“好”安染答應的幹脆利落，綁着安寧的銀鞭被收了回來，在妖法的約束之下猶如利劍，蕩着淺紫色的微光貫穿了黑貓的心口，黑貓當即化為了人形，安染附身擋住了她毫無血色的臉，可安寧卻死死扯着她的袖子，見安寧唇角一張一合，安染将身子俯的更低了，耳朵湊到了鮮血直湧的嘴角旁邊，這才聽清楚了那句話。
“姐……姐，我曾……曾暗無天日的等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