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當一片花香撲面而來時，牡丹知道已經到了。她笑道：“我們下去走走，這裏特別美。”
“好哇！”
夏小五還沒有來過這裏呢，她連忙掀開簾子，跳下車。
大片大片的花圃出現在她眼前，白的，紫的，紅的……各種各樣的都有，它們迎風搖擺，花浪一般一層接着一層湧過來，風似乎變大了一些，花瓣勾勒着風的軌跡，撩過她的長辮，留下淡淡的花香。
牡丹驕傲道：“這裏就是我的故鄉，三花鎮。”
牡丹介紹道：“三花鎮是遠近有名的花鄉，家家戶戶都種花采花，鎮上的人民以花為生。”
夏小五左右張望，确實如牡丹所說的那樣，花圃中零星有花農在澆水殺蟲。
宗信牽着馬車，三人說說笑笑着向着鎮上走去。
牡丹笑道：“鎮上有一個客棧，平時來往的游客會在那裏落腳，我們今晚也住那兒。”
夏小五笑道：“我沒問題。”
正說話間，突然有一群人走了過來，牡丹的臉一下子黑了。
那群人裏，為首的是一位年長的男子，大概四十多歲的模樣，身材高大，長得周正，在他身後，是一位年輕男子，面目俊美，除這兩人之外，其餘人大概都是他們家中的下人。
夏小五看着他們越來越近，她側頭看了眼牡丹，問道：“他們不會就是？”
牡丹點了點頭。
夏小五低聲問道：“那我們現在是？”
牡丹想了想，回道：“先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往年她回來的時候，這群人不僅不會拿正眼看她，還會在她身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編排她離家後的堕落與流言蜚語。
可今年是怎麽回事？他們似乎在等着她？
牡丹打起精神，心中警惕，又忍不住暗罵：真是晦氣！
她今晚本來打算帶夏小五和宗信去吃三花縣有名的百花糕，那心情別提有多開心，可現在看到這一群人，什麽興致都沒有了。
這一群人走到三人面前後，為首的男人笑道：“我們在這裏等待半天了，你今年怎麽回來得晚一些？”
牡丹淡淡道：“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等我幹什麽？”
為首的男人臉上的笑容一滞，但似乎是在忌憚什麽似的，他扯着嘴角笑道：“父親說讓你回家吃飯。”
“就這？”牡丹心中煩悶，這群人真的個頂個的讨人嫌，“不吃。小五，我們走。”
那群人卻攔着她們，不讓她們離開。為首的男人繼續笑道：“父親說有東西要與你商量，關于明天的祭祀。”
牡丹有些猶豫。
她并不想和這群人有任何牽扯，但是如果是關于明天祭祀的事，關于她奶奶的事情的話，她願意忍耐着心中的惡心回去一趟。
她側頭對夏小五說道：“你們先去客棧，我随後就到。”
夏小五剛想拒絕，就聽到為首的男人說道：“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柳家的客人，客人上門，我柳家自然會盛情招待。”
他拱手道：“在下姓柳，單名一個察字，是如今柳家的家主。”
他指了指旁邊的年輕人道：“這是犬子柳彥。”
牡丹聽後眉毛微微一皺，逼問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柳察笑道：“只是單純的招待一下貴賓罷了。”
牡丹嗤笑一聲，滿是不屑，她剛想諷刺幾句，身旁的夏小五笑道：“夏小五，牡丹的朋友。”
宗信拱手道：“在下宗信。”
柳察一聽，似驚喜道：“你是溪川城宗家的公子？說起來，我與你父母曾是多年的好友。”
宗信輕輕笑了笑：“原來是柳叔，久仰！”
其實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柳察這號人，他爹娘也沒有這號朋友。
柳察點了點頭，他上下仔細打量着宗信，頗為的滿意，他笑道：“想不到我家姳兒還能與宗大公子成為朋友，真是她三生有幸！”
牡丹一個白眼幾乎要翻到後腦勺了，她趁着柳察與宗信客套時，低聲道：“小五，你們先去客棧，我去去就回。”
夏小五也低聲道：“這群人搞不好來者不善，我們和你一起去，彼此照應，安全最重要。”
牡丹瞥了眼柳家的人，這群人狼心狗肺，搞不好真的會做出什麽惡心事，于是她也不再堅持，低聲道：“行，那就一起去，到時候你跟在我後面，少吃少喝，有發現不對的地方，立刻就走。”
夏小五：“行。”
想着早去早回，牡丹便直接打斷了柳察的客套，她說：“既然如此，現在走吧。”
柳察見目的達成，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身後的仆從把路讓了出來。
“請跟我來。”
在柳察的帶領下，三人先行前往柳府。
三花鎮的百姓以花為生，有的靠賣花茶，有的靠賣花點心，有的靠培養珍惜的品種，柳家則靠制香為生，是三花鎮上最大的香料供應商。
夏小五剛一靠近柳家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進了大門，穿過院子，三人随着柳察父子進了柳家的會客大廳。大廳內坐着四人，為首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另外兩位是一對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少女，兩人長相極為相近，夏小五估計應該是一對雙胞胎。
根據柳察的介紹，他們就是牡丹的爺爺，姨娘丁氏，和姨娘的一對兒女，兒子叫柳游，女兒柳素。之前接她們的那位叫柳彥的年輕人也是丁氏的兒子。牡丹的母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
介紹完自家人之後，柳察又一一介紹夏小五和宗信。
他笑道：“這位就是宗家的大公子——宗信，小游，小素，你們之前不是想去溪川城玩嗎？正好可以問問宗公子。”
聽到自家父親的話，柳游微微點頭，柳素則看起來有些嬌羞的模樣。
夏小五視牡丹為自己的好友，那麽牡丹的敵人，就是她的敵人。她當即用手肘戳了戳宗信，囑咐道：“別帶他們去玩。”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在場幾人，特別是柳家的人，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心中暗罵：這哪裏來的野丫頭？說話真是口無遮攔！
夏小五才不在乎了，這些人越是看她不爽，她越要高調的秀一秀。她又問道：“聽到了嗎？”
宗信點了點頭，笑道：“嗯，我正好也不想。”
柳家衆人：“……”
若不是宗信還冠了“宗”姓，他們一定會當場把這兩人給扔出去。
柳家人有多惱怒，牡丹就有多高興，她在心裏拼命鼓掌——小五好樣的！怼死他們丫的！
見氣氛有些尴尬，柳察連忙喊道：“開飯。”
他話音一落，從屋外接連走進十幾位下人，他們每人手中都端着一道菜，一一在餐桌上擺放好。
柳察笑道：“大家都別站着了，都坐吧。父親，您坐。”
夏小五三人真好坐在柳老爺子對面，在他們左邊坐的是丁氏和柳家雙胞胎，右邊則坐着柳察和柳家彥。
坐定之後，誰也沒有動筷子。
柳察使了個眼色，丁氏立刻笑道：“來，小姳，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快試試，看合不合口味！”
她夾了一塊紅燒肉給牡丹，正準備放下時，牡丹立刻把碗拿開，那塊紅燒肉直接掉到桌上。
丁氏臉上的笑容一滞，伸出去的手僵持在原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氣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柳老爺子終于開口了，他呵斥道：“成什麽樣子？出去幾年，好的沒學，壞的倒是學了不少。”
牡丹夾起那塊紅燒肉，非常嫌棄地扔到了丁氏那邊，那塊紅燒肉在桌上彈了彈，滾了滾，最後掉到了丁氏華貴的裙子上，丁氏差點尖叫出聲。
牡丹滿意了，她說道：“有什麽事直接說，羅裏吧嗦的真是浪費時間。”
柳彥勸道：“大姐，爺爺他也是為了你好。”
“關你屁事，閉上你的嘴。”牡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說道，“還有，我聽說人的話越多，越喜歡說教，就說明他越老。”
凡人的一生，最終極的夢想就是長生不老，誰會願意承認自己老了呢？至少柳老爺子不願意承認，他聽了牡丹的話當即火冒三丈，正準備呵斥時，被柳察攔住了。
柳察笑道：“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起，大家開開心心的吃個飯。”
他又催促道：“快吃快吃！廚子都做了一天了！”
牡丹依舊不動筷子：“我最後問一次，你們把我喊回來，究竟是要說什麽？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就走了。”
柳察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會兒，然後微微笑道：“小姳，我和你爺爺決定，讓你回來。”
牡丹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柳察：“就是你以後依舊是柳家的大小姐，就不用再在外面去抛頭露面了。”
牡丹盯着他看了半晌，倏地笑了：“可我喜歡抛頭露面。”
柳彥勸道：“大姐，父親和爺爺也是為了你好。”
牡丹冷眸：“關你屁事？”
柳游冷淡道：“這是大家的決定。”
牡丹攤手：“關我屁事。”
柳素嬌嬌滴滴道：“大姐，你何必要一個人對抗大家呢？”
牡丹微微往後一仰，夏小五稍稍往前一傾：“诶诶诶，那個誰，我還坐這兒呢！咱姐們！”
牡丹擡起手，驕傲地拍巴掌。
柳察又給了丁氏一個眼神，可丁氏正忙着擦她的裙子，沒空。
牡丹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落到柳家老爺子身上，她笑道：“您有什麽要說的？”
或許是被單獨問候了，又或許是那一個“您”字顯得與衆不同，讓柳家衆人以為老爺子威嚴猶存，柳老爺子也很受用，他語氣不由得輕柔了幾分：“後天去搬回來。”
牡丹聽完所有人的發言，嗤笑一聲，不屑道：“我真的不想和你們這群窩囊廢說話，你們要是直接說讓我交出配方，我還能敬你們是條漢子，結果一個個大老爺們的，膽子還沒有那塊紅燒肉大，真是沒用。”
她站起身，俯視着柳家衆人，擡起手一一指過：“在座的你們，都是垃圾！廢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