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客棧已經打烊，況且前幾日客棧都沒開張，附近的妖魔鬼怪不會來，這麽晚，一個小孩來敲門，應當是路過此處，第一次來客棧的顧客吧。
“來了來了！”晏晏的聲音在大堂響起，她幾乎是瞬間飛到門口，“客官是要住店嗎？”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身灰色的短打，烏黑的頭發用殷紅色的發帶全部束起，炯炯有神的雙眸純淨如墨，看起來樸素踏實。
“請問可以讨口水喝嗎？”小男孩禮貌地緩緩道，“我走了很久，附近只有這裏有一座房子。”
“可以，你進來吧。”晏晏引着小男孩進入客棧坐下，然後去倒水。
莫山遙閉眼摸索着慢慢從二樓往下走，還好十安看到了她，跑上樓梯将她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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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小男孩雙手接過晏晏手中的熱水，喝了一口，接着捏緊杯子，“請問……我可以在這裏等人嗎？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我待在外面的院子邊上，我會很安靜的。”
“你要等的人什麽時候會來呀？”晏晏關心地說道，“天已經黑了，現在很晚啦！”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腦袋不由自主地往下垂：“我不知道……我想，這附近只有這一座屋子，路過這裏的人一定會進來看看吧。”
聽到這兒，莫山遙開了口：“你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或許我們可以幫你。”
“我……”小男孩擡起頭看向莫山遙，“我們遇到很大的風沙，我和重要的人走散了。”
“咦？這麽晚了還有客人？”從後院過來的小黑拿着一塊紅豆酥吃得十分開心，嘴巴周圍占滿了碎屑。
“小黑你這是偷吃嗎？”晏晏虛了虛眼睛。
“哪有？喜歡偷吃的是阿钰！”小黑猛地咽下口中的糕點，“我是看他在吃，所以順便嘗嘗。”
“我是今晚先試一試，準備明日做給大家吃的。”阿钰也從後院過來，委屈巴巴地解釋。
“阿钰會做食物，他想吃多少都沒問題，你一個不會做的，話少點！”晏晏立即為阿钰說話，不然阿钰又該悄悄哭鼻子了。
“咦？”小黑朝小男孩投出疑惑的目光，下一刻，他就沖到了對方面前，“你是個啥呀？”
“小黑，你這樣很沒禮貌！”晏晏一把拉開小黑，她明白小黑為什麽會疑惑，但直接說出來實在不禮貌。
“你們不覺得他像鬼像怪又像妖嗎？”小黑嘴太快，還是把疑惑說了出來，“不對，應該是既不像鬼，也不像怪，還不像妖，他……”
晏晏直接捂住了小黑的嘴巴。
聽了小黑的話，小男孩竟然也不震驚，依然淡定地坐着，看起來他還想繼續聽小黑說下去呢。
“吵吵嚷嚷地幹嘛？”檀千洵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随着檀千洵從屋內走出，莫山遙終于看到了大堂內的情況，她便也睜開了雙眼。
“這是又要無償幫忙了？”檀千洵搖頭嘆氣，然後擡起右手，“快把我扶下去，你們快點解決，解決完我好休息。虛弱的我需要安靜的環境修養。”
十安離樓梯口最近，便上樓去扶檀千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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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千洵堅持要坐圈椅，于是莫山遙只能搬了板凳坐旁邊。
所有人坐定，莫山遙繼續詢問小男孩：“你叫什麽名字呀？和你走散的重要的人是什麽樣的？你們是在何處走散的？”
“我有名字，但我不記得了。”小男孩雙手搭在大腿上，坐得乖巧又端正，“我們在風沙裏走散，然後我走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這裏的屋子。重要的人……确實對于我很重要，可我想不起……不過，只要我見到重要的人就能想起！”
“這說的是什麽呀？亂七八糟的。”小黑已經吃完糕點，他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你是失憶了嗎？一問三不知。”
“我……不知道。”小男孩搖搖頭，臉上是抱歉的神情。
“別擔心，你見到重要的人就能想起很多事了，對嗎？”莫山遙站起身往小男孩的方向走，不過檀千洵沒動，她看到的景象就沒動，因此她不敢上前太多步。
“嗯。”小男孩點點頭。
莫山遙溫柔地說道：“那我們幫你找重要的人。”
“可他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找呀？”小黑挑了下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別有什麽問題！”
“你願意相信我們，讓我們幫你嗎？”莫山遙朝着小男孩的方向伸出手。
“莫姐姐，往右邊一點。”晏晏說着擡手把莫山遙的手往右邊推了一點，讓莫山遙的手正對小男孩。
“嗯。”小男孩點點頭，伸手搭上莫山遙的手，“謝謝你們。”
莫山遙頓時感受到小男孩傳遞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感情，她描述不出那具體是一種什麽感情，但她深深感受到那種感情時而帶着不舍與執着，時而帶着期盼與祈禱，時而又帶着熱烈與悲壯。
“你……”莫山遙很想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問，而且小男孩肯定也記不起，于是她轉而道，“重要的人應當也在尋找你，我們可以去附近尋找找人的人。在這期間，你就留在客棧裏吧。”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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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太過有禮，堅持自己不用去房間裏休息，他就待在大堂前面的小院中，有時站在牆邊望天上，有時坐在古木下的石凳上望着客棧門口，還有時蹲下身看院中的花花草草，非常安靜，好像也不會累，不會餓，晚上都不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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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莫山遙從房間出來就聽見晏晏和小黑在讨論小男孩。
“你覺得他是妖嗎？”小黑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晏晏，眼睛直直盯着大堂外的小院。
“他身上有妖氣，但絕對不是妖。”晏晏也望着外面的小院，“妖是有靈氣的，他……沒有那種妖的靈氣。”
“十安說他不是完全的鬼魂，就……感覺特別奇怪，有鬼魂的感覺卻又不是完全的鬼魂。”小□□，“阿钰說他像怪，但又像鬼和妖。嘿！你說他這個四不像會不會最後是魔呀？”
“他身上有魔氣嗎？”
“也不是完全沒有，但太太太少了，你身上的魔氣都比他重，他要是魔，得多弱呀！”
“你說他不會是個人吧？”
“也不是沒可能，我覺得他身上有人氣，不過比魔氣還少。”
“你覺得他是壞的還是好的？”
“壞的！”
“這麽幹脆？”
“哼，這世道……”小黑沒把話說完，故作高深。
“你們倆是有什麽發現嗎？”莫山遙開了口，“今日怎地起這麽早？”
“莫姐姐，是你起晚啦！”晏晏的語氣沒有任何責怪的意味，反而帶着一絲擔憂，“十安姐姐說你會受明癡蟲的影響，變得更加虛弱，還會嗜睡，你該多多休息的。”
“難怪……”莫山遙說這話時一是感受到自己的身子的确很虛，二是明白眼前一片黑是因為檀千洵嗜睡沒起床。
“樓上那個估計得睡到日上三竿呢！”小黑歪嘴一笑，“太廢物了！”
莫山遙忽然想起個她困擾她很久的問題，她蹲下身說道：“小黑，你好像不太喜歡檀千洵。”
“對呀！”小黑直言不諱，“幹嘛要喜歡他那樣一個廢物？無用、貪財、小氣、挑剔、廢話多……缺點一大堆！我讨厭死他了！”
“那你為何還要留在客棧呢？”莫山遙試探性地問道，“擎軒那樣富有又厲害，還聽你的話，你要想離開客棧，應當不難吧？”
小黑愣了一下，然後仰起頭大聲道：“客棧又不是檀千洵的！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聽到小黑這話，莫山遙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她和晏晏那次不太愉快的對話，盡管後來晏晏一如既往地對她好，但她已經不敢完全坦然地接受那些好，她始終告誡自己要有分寸，此時，她也該就此打住，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
“嗯。”莫山遙點點頭，沒有再說別的，突兀地結束了對話。
過了一小會兒，晏晏笑着說道：“莫姐姐，既然你起來了，那我和小黑就出去幫忙找人啦！客棧今日應該不會有顧客，就算有，客棧裏也有十安姐姐和阿钰。我和小黑會努力找人，莫姐姐你千萬別擔心，一定好好休息。”
“好，我會乖乖待在客棧休息的。”莫山遙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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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客棧确實沒有客人，莫山遙和檀千洵一直在休息，頂多檀千洵偶爾太無聊會找事跟莫山遙啰嗦幾句。
小院外的小男孩依然很淡然，看天看花草，時不時還去門外看看，一個人安安靜靜，穩定得能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十安和阿钰該幹什麽幹什麽，隔一段時間會注意一下小男孩，不過小男孩一點異常都沒有，他倆漸漸也沒那麽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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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晏晏和小黑回來了，一無所獲。
小男孩倒也不急，說了謝謝後繼續安靜地待在小院之中。
其實今日晏晏和小黑是故意一起出去的，目的是想試探小男孩是否在僞裝，是否另有所圖。客棧裏最厲害的兩個崽崽同時離開，如果小男孩有壞心思，今日就該顯露出來，而小黑用了隐身法術藏在附近，有異常他可以立即現身解決。
現在看來，小男孩應該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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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日，晏晏和小黑輪流外出找人，但找了六日都沒能找到。
第七日，小男孩突然向所有人辭別，因為好幾日了，重要的人都沒有來客棧，外出尋找時也沒有找到重要的人，很可能重要的人去了別處，他不能再一直原地等待，與重要的人越隔越遠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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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離開嗎？”莫山遙挺擔心單純的小男孩，最後一刻還想再挽留一下，“晏晏和小黑很厲害的，要不你再等等？他們可以用法術找得更遠些！”
“多謝，不用了，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小男孩非常堅定，“該我自己去尋找啦！我不能一直停留在一處……有很重要的東西等着我。”
小男孩待在客棧的幾日，莫山遙和他聊過幾次，也不止一次嘗試進入小男孩的記憶幻境，可都沒能成功，一無所獲。的确，有的忙不是想幫就一定能幫上，縱使客棧裏的崽崽們十分厲害，但總有力不能及的時候。
“那你路上小心。”莫山遙雙手握在了一起，努力讓自己平靜。
“嗯，謝謝你們！”小男孩鄭重地向客棧的衆人鞠了一躬，然後揮着手和衆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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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小男孩，衆人多少有點惆悵，畢竟這是大家第一次沒有幫上忙就送走了需要幫助的過路者。不過世間的一切就是如此，無法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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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客棧裏來了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進客棧，大堂裏的莫山遙、檀千洵、晏晏和十安就都注意到了她。
“她身上的妖氣……”晏晏第一個開了口，“和今早離開的小哥哥身上的妖氣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