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虎作伥【一】
任誰都想不到這鬼魅林下竟藏了那樣一個大殿,大殿裏會有這樣的故事。晏子非看着已經死絕了的和尚,把劍收了回來,黑劍劍身滴血不沾,當真是把殺人無痕的好劍,安卻骨看到劍柄上刻着倆個字“非逐”,這才知道原來這劍也有個名字。
晏子非思索了一下,擡頭向上看了一眼,發現有絲絲亮光撒了下來,看樣子大殿頂上有出口。想必和尚他也是從這出口下來的,于是晏子非便抛下了一個妖焰将和尚以及他那懷中怪物的屍身燒了。
“怎麽燒了呀?”安卻骨有些不明白。
“放在這裏會腐化,而且再怎麽說也是鬼魅林的地盤,若被有心人利用便是倆具行屍走肉,還是燒了幹淨,至少給他們留點尊嚴。”
聽了晏子非這番話,安卻骨越發覺得這妖真好。
于是,晏子非帶着安卻骨翩翩然又回到了鬼魅林地面上,眼下天已經大亮,之前暴躁的鬼魅們也安靜了下來。
想來也是因為青玄一直拿鬼魅喂養舞兒,那些鬼魅才會如此暴躁說什麽都要來襲擊他們。
眼下晏子非受的那些傷也都好了,雖然看起來相安無事一派和諧的樣子,但安卻骨總覺得心口很悶,提起人界也沒有那麽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去了,只跟在晏子非身後。
二人一路無話,直到快要走出鬼魅林時,晏子非突然撲過來,将安卻骨按倒在一處斜坡之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安卻骨吓了一大跳,直掙紮亂動,晏子非捂了她的嘴,伸手指了指前方,見安卻骨總算平靜下來了這才松開了手。
只見前面林子盡頭有幾個穿着各式服裝的妖湊到了一起,看起來道行不怎麽樣,一個兔耳一個松鼠尾巴還有一個少年,那少年模樣倒是不錯,雖然那一頭綠油油的頭發格外喜感,但不管怎麽說好歹是沒把原型露出來。
二人窩在草叢裏,聽那些個奇形怪狀的小妖精說話。
“我看那妖君是丢人丢大發了,大婚的大好時候居然讓新娘給跑了,據說還是跟着野男人跑的。之前吹的是宴請八方的,現在可好,丢人了吧,沒臉了吧。”
這聲是個很糙的男音了,聽這聲氣便知是在幸災樂禍。
而接下來這聲卻是柔柔弱弱的“不會吧,聽聞新娘本就在妖域長大,沒想到在妖君地盤上還有不願意嫁妖君的妖,這可真是奇聞了。”
“晏兄,我打賭,這話絕對是那兔子說的。”
晏子非聽了安卻骨這聲,也湊到她耳邊低語:“我覺得是松鼠。”
“絕對是兔子,不然我們來打賭”
見她總算是有點心勁兒了,晏子非當然不會拒絕:“好啊,賭什麽?”
安卻骨摸索了一下,發現自己一無所有,可眼下賭性上來了哪管那麽多,咬牙道:“若我輸了我讓你親一口,你輸了你讓親我一口怎麽樣?”
這買賣怎麽算都不虧,晏子非倒是有些好奇安卻骨是怎麽想出這種自損三千敵損零的賭注,但他才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又問道:“若我們都輸了怎麽辦?”
安卻骨想了一下“那就互相親一口。”
晏子非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于是倆人便鬼鬼祟祟探出了頭,現在說話的正是那兔子。
“嗨,我們去把新娘和那野男人捉了去領賞錢吧。”
只這一句,安卻骨便知自己要輸,怎麽一個兔子說話能糙成這個德行?安卻骨很想沖出去揪着那雙粉嫩的兔子耳朵告訴它,你可是一只兔子啊!
但随即晏子非的推測也完美的失敗了,那松鼠開口了,語氣冷冽話也簡短:“很多妖都去了”
于是,那個溫柔聲音的得主終于站了出來:“去試試運氣也不是不可以,從這鬼魅林到人界,也就那幾條線,雖說妖君手下的妖占了多半,但要是運氣好的話,我們可就賺了。”
安卻骨聽了這話,就把賭注都抛到了腦後,滿腦子都是自己要完蛋了。
那邊三只小妖合計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兔子板上釘釘道了一句“管他呢,幹它丫的,小草,你聰明,給看看走哪條道合适?”
溫柔少年想了想:“若是我,就選最遠的那條。”
“我也是”
見松鼠和小草意見都統一了,兔子也沒想那麽多,抖抖耳朵應了一聲。于是眨眼間,三只妖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看樣子是回不了人界了。”安卻骨忍不住哀嘆一聲,索性躺在斜坡上一動不動看天看雲看層林疊嶂。
晏子非拉起了安卻骨淺笑道:“其實也不是回不去。”
安卻骨原打算拍拍那件黑色外袍的,但發現這衣服一絲灰塵都沒沾上只好作罷,一擡頭就看到了晏子非的笑,一直煩躁不安的安卻骨在這笑裏突然安心了下來。
“鬼魅林到人界的路若讓妖來走,确實妖法施來施去的也就那麽幾條,可若讓人來走可就天南海北多了去了。”
被這麽一提點安卻骨總算是不鑽那牛角尖了,喜上眉梢“那就是我們可以先游山玩水,在外面逛逛然後再回去嗎?”
晏子非笑着點頭。
其實在外面也沒什麽不好,于是一人一妖這麽一合計,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商讨,商來讨去半天也沒說出個好去處。
“你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還真沒有”安卻骨在妖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之前去人界還是偷偷溜出來的,眼下放開了讓她去瘋,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去哪。
于是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決定随緣。于是便讓晏子非在掌心拖起了那柄折扇,安卻骨撥了倆下,最後折扇的骨柄直直指向了南方。
于是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安卻骨一路上叽叽喳喳直問晏子非南方有些什麽。
晏子非思來想去,也只道是衡山景致不錯,于是他們索性便朝着衡山去了。
倒是苦了那些小妖,原本妖君也是說了他那夫人要去人界也是去帝都,不曾想,這位竟真的開始了游山玩水的歷程,不遁地不飛天一點妖氣不露,衆妖把那帝都翻的底朝天了,都沒抓到那位夫人。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于是妖君這醜聞妖妖相傳,最後竟落得個朝夕之間六界皆知的下場。
當然,這些東西安卻骨是不知道的,說是要去南方,但他們倒也不急,有馬騎馬沒馬騎驢,若是驢都騎不到,便浩浩蕩蕩邁着腿去了。
于是當他們終于到了衡山境內時,已然過了三個多月,眼下正是盛暑節氣悶熱異常,于是安卻骨半路上花大價錢從一位青樓小兒女手裏買來的那件薄紗長裙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此刻的安卻骨熱得完全不想動彈,長發被盤成倆個小團,白花花的腿在裙間若隐若現,安卻骨很有出息的将原本在歌姬身上豔美放蕩的血色羅裙,硬生生穿出了小流氓的氣息。
倒是晏子非也不怕熱還是那身純黑的衣衫,自打入夏以來安卻骨是一步都不願意離開他,沒辦法,誰叫這妖天生涼快呢。
這幾月朝夕相處下來二人是越發熟悉了,瞧瞧,男人啊就是這樣。剛認識的時候都不嫌棄她,現在只要看到她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晏子非總要訓她。
這不還沒靠他多久,晏子非便又開始了。
“腿放下來,衣服好好穿行不行?”
安卻骨還是動都沒動,哼唧了倆聲:“這有什麽關系嘛,真是的,除了你又沒別人。”
晏子非見說不過這個伶牙俐齒的,便乖乖閉了嘴動手用那長裙蓋住了安卻骨的腿。
好吧,跟着晏子非自己是越來越懶了,說是要學點法術,可三天打漁倆天曬網的,到底沒學出個什麽來,現在居然連整理衣裙這種事都被晏兄代勞了。
想到這裏安卻骨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晏郎,奴家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
雖說一路上晏子非已經習慣了安卻骨會突然興起莫名其妙扮演各種角色表演各種戲碼,但這種戲份還是第一次見,想了片刻才回道:“那就不離開”
“錯了錯了,這種時候你應該要說,姑娘,其實小生也已經離不開你了,這樣才對嘛。”
“其實,小生也已經離不開你了。”晏子非有樣學樣,語氣冷淡又無奈,但眼裏滿是笑意。
安卻骨撐開了那黑色折扇,扇着小風笑眯眯望着不遠處的小村莊,扯了一把晏子非:“晏兄我們進去讨口水喝如何?”
雖說天氣悶熱,可晏子非腰間就有酒還要讨什麽水?但看安卻骨一臉興奮,不知道又在盤算着什麽。晏子非也沒說什麽,只是囑咐了一句:“進去可以,先把衣服換了。”
安卻骨很不滿,蹭的從樹蔭裏站了起來又轉了幾圈不滿道:“衣服怎麽了?多涼快呀。”
晏子非皺眉看着安卻骨這裏一塊那裏一片露的白花花的,又道:“進去可就不止你我了,換了吧。”
好吧,這麽說也有道理。于是安卻骨屈服了,還是換了件方便的淺色長衫,順手又披上了自己那張用慣了的男皮,将袖口卷起,又把之前的小團子解了開來讓晏子非幫忙梳理齊整,绾了起來。
拾掇好了,敞懷一笑又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樣,扯着晏子非向那看起來有些荒廢破舊的小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