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離,深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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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小回來那天就發現:書店裏一切鋒利的東西或者是有害的東西都被莫莉處理幹淨了。
在小小回來的兩天裏,小小她一直都安安靜靜的,以前做的事也平靜的做着,只是很少再說話了。
辦理了出院手續半個月後莫莉招了個人來書店。
陰雨天的一個早上,小小就見到了一個女孩出現在書店并且在打理。雖然書店很大,但是從來只有莫莉和她兩個人在打理。
女孩看見小小微微鞠躬,“你好,我是南霖。”
看着女孩很熟悉,可是小小并不想去在意,她眼裏的反映出來的光芒讓她心生讨厭。小小擡頭刻意看清她的臉,在記住她的容貌後點頭,“你好。”
“這是我新招的店員,我想讓你多休息。”莫莉從外面進來站出來向小小解釋。
“這是你的店你不用告訴我什麽,也不需要你來照顧我。”
這半個月的時間裏沒有一個人出現過,蔣東,許媛都沒有。霎時間像是又回到從前的安靜,可她并沒有過回到從前,甚至是過的不如之前。
她手腕的傷疤早已成型,變得十分醜陋,可是她又不會去在意。
隔天,小小又一次去到了她打翻書架的屋子,她自己都感覺這個地方讓她中了黴運。
她推門而入,一眼望去她周身半米內都是空蕩蕩的。
屋子早已經被收拾好,書架被扶起,書籍也被重新擺放好。她望着這裏會想到當初和陳晉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那個時候她覺得陳晉會保護她一輩子。
但其實初見陳晉就保護着她……
現在想來沒利可循他憑什麽要保護她呢?當初覺得憑的是愛或者喜歡,最開始哪裏來的愛?果然都是太天真了。
小小随手拿了本書,她翻了翻一笑。陳晉很喜歡看書,她曾問過陳晉為什麽。
他說:“喜歡。雖然經歷不同,但是心緒有太多相同。每多讀一本書,心裏就有被填好一方土地。”
後來小小才慢慢理解他的意思,慢慢沉浸其中。
其實單單從故事來不過是因為觸動心弦的那幾句話而故意代入思緒,再想着這是一個故事,不是真的人生反而導致于我們錯亂了故事帶來的意義。
在結合真實的現實故事和一切的可能再考慮,不一定要只有有所經歷才會明白。
小小無奈:“陳晉,好像是我把你拉進了我的人生了。”
雖然很自私,可是啊,她不後悔。幸好,她沒有錯過陳晉。
回憶往事總是想的出神,好幾陣敲門聲聽後小小才聽見回神,她迷茫的望着門外的南霖。
“小小姐?”
“嗯,你說。”小小關上書,不知是不是因為相處了幾天的原因,小小看着南霖越發覺得她很眼熟。
“店長找你,說是挺重要的。要和你談談。”
小小這幾天都沒有和莫莉談話,也有刻意不見她。
小小打算想要像往常一樣拒絕,但是看見了南霖為難的樣子,她不想把別人牽連進來,也不想讓南霖夾在中間。
“那好吧。”
“好。”南霖微微一笑,臉上愁苦少了許多。
看見南霖笑後,小小更是疑惑:為什麽南霖總是讓她好熟悉。從第一眼到現在一直是這樣,可是有偏偏記不起是誰。
小小問:“額……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
身旁的南霖遲鈍了幾秒,回答:“額……南方的南,雨林霖。”
“那你的姓氏是……哪一個呢?”
“張,弓長張。”
“張南霖。”小小明白似的點頭。
“對,張南霖。”
“你的名字很好聽。”
“啊,謝謝。那有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名字呢?”南霖期待的望向小小,看到小小疑惑不解南霖又加了一句,“哦,因為想知道自己的名字特殊嗎,了解一下周圍有沒有同名或類似的姓名。”
“額……沒有,別人我就不知道了。”當然,小小口中的別人只能是莫莉了。
“哦。”小小看見南霖的眼裏突然暗淡下來。
南霖一路上強顏歡笑,把小小她帶到了二樓就落寞地離開了。
莫莉坐在向陽的窗邊,莫莉她看着完全不像是上了五十歲的人。
小小坐在她的對面句話不說,像個雕塑一動不動。莫莉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握住水杯喝了好幾次水。
雖然是特意暫停營業只讓她們兩人好好談談,但是現在并不像之前一樣,現在連話都談不上了。
莫莉終于放下水杯,真切的說:“我們好好談談吧。”
“怎麽談,我說真話,你說假話?”
“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呢?從之前感冒開始你就這樣了,為什麽呢?”
小小一字一句,“因為,你、騙、我!”
“我怎麽會騙你!”
“那你告訴我,醫院時說的能有什麽關系是什麽關系?”小小絞了絞手指,輕輕咬唇,“你可以說是陳晉媽媽的堂妹,只是我不會信了而已。”
“就是……”莫莉眼神忽閃,顯得有些驚慌。
小小她冷笑一聲,“說不出來吧!除了我剛來時,你好像從來就沒有回答過我這個問題。如果沒有什麽關系的話,為什麽要幫我們;沒有什麽關系的話,為什麽幫他收留我十五年!你欠他的,還是他求你的?更或者是我的身上,有什麽你要的?莫莉!”
聽見小小最後吼出來她的名字讓莫莉心虛的撇過頭,說:“他沒有求我,你身上也沒有我想要的,只是我欠他的……”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兩人沉默了良久,現在的局面完全僵住了,如果沒有人開口就會一直這樣令人難受和窒息。
杜小小撇開眼,态度越來越冷淡,似是有些冰冷:“為什麽要合起夥來騙我?”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莫莉一度哽咽停頓。
“為了我好?我不明白……你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那些沒有告訴我的,誰能知道是為了誰好?作為他的母親,你和他究竟想要什麽呢?”小小眼眶蘊含着淚,說完眼淚似大顆的珍珠從眼角滑落。
莫莉驚異着杜小小,言語無措:“我……你……”
一時語塞的莫莉突然害怕起來,小小她怎麽會知道她和陳晉的關系。她不應該會知道的!
小小不在意開始有些微微顫抖的莫莉,決絕的轉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鎖上房門後無力的靠門癱軟在地,崩潰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莫莉在陽臺吹着和風,心情卻異常沉重。
陳晉他愛着杜小小十多年。莫莉明白小小是知道的啊,陳晉十八歲遇到杜小小以後的事情就是保護她,哪怕拼上他的人生,直至生命結束仍然在努力保護她。
可是小小卻只知道陳晉離開了……陳晉,他是莫莉的孩子,她更加心疼。可是,陳晉的心裏全是希望杜小小好好的。
一七年拿到那本日記之後,莫莉才更加明白她的兒子有多愛小小。
“兒子,事情發生了改變……我還能遵守承諾嗎?可能很困難了,因為小督那個孩子已經離開了,他沒有被保護好……我很抱歉。”莫莉仰頭望天心裏全是心酸,“可是,她竟然知道了你是我的兒子。那麽,這個能夠告訴她嗎?”
“又會如何呢……”莫莉深深地嘆了口氣,看着飄落的樹葉只想讓這些過往能夠被掩藏不再浮現了。
如果沒有經歷過痛苦,之前一次次的死亡都是在不斷的逃脫。可能厭惡了人性,人心和世界,可是都是自己的事,怪別人有什麽用。
所以難過與痛苦,誰卻能體會,清楚和明白呢?無人能感同身受。
向日葵向着陽,沒有太陽的一天也可以活着;蝙蝠在黑暗,沒有光明活得更加自由和灑脫。
不是所有人都是悲劇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擁有無憂無悲的快樂。
這個世界,談天說地都年輕,望月曬光都老者;所有的人,要麽死在過去,要麽龌龊未來。
現在盡數為迷茫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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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不如懷念,懷念不如不見。’不見是釋懷嗎?”許媛握着手裏的熱咖啡,看着高樓下車水馬龍。
“釋懷?我覺得從來沒有真真正正的釋懷,不見面……是和解,與能和解的和解,不再去拖泥帶水了,也更不要藕斷絲連的有聯系了。僅此而已。”孫瑤一敲擊着筆記本電腦發出噠噠響聲,一邊回話一邊整理自己的電腦文件。
“如果有人放不下不見面不就成了痛苦嗎?”許媛依然不死心。
孫瑤一把頭發撩至而後,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媛一眼,“親愛的,你心中有答案的。”
對呀,她一直想追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聽到和沒有聽到又會如何呢?改變不了過去。
“下午四點有要見的客戶了吧?”許媛轉移話題,不在花費時間在剛才的事情上。
孫瑤一看着電腦上的時間,“那個客戶提前到三點了,你待會兒就可以出發了。”
“好。”許媛有氣無力的說。
“許媛,處理完這個客戶你就去休息一個星期吧。欸,打住!沒得商量。”孫瑤一十分強硬的說出自己的決定。
“好的,謝謝孫總。”許媛點點頭,笑着走出孫瑤一辦公室。
“快點去吧,別打趣我了。”孫瑤一輕輕一笑,無奈搖頭嘆氣。
見完客戶後許媛去到了百貨商場,在這裏許媛再次見到了謝黎溪。
“許媛?”
她應聲回頭就看見了謝黎溪,不同于前兩次見面,這一次他穿的是便服而不是醫院統一搶眼的白大褂,明明和自己一樣的了,但是謝黎溪身上撲面而來滿滿的少年氣息。
謝黎溪燦爛一笑,“我剛才就在你後面叫你,你沒有答應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
許媛扯出一個笑容,解釋:“我剛才想事出了神,沒有注意到。”
“現在有空嗎?”
許媛內心有些糾結,她懶得去應付小時候在孤兒院認識了才幾個月的謝黎溪,但是說不定和孫瑤一說的一樣,她應該多和他人接觸。
她點頭答應和謝黎溪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
“其實,我沒有想過會再見面。”許媛晃動着杯子裏的酒,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
“為什麽?”謝黎溪單手推着眼鏡。
“我們只相處了幾個月,那個時候我們是在白城,而且甫城也不小。所以,總歸是沒有想過會遇到。”
謝黎溪摘掉眼睛,額前幾簇碎發遮擋住一些視線,“可是我想過,而且我确信會見到。”
許媛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有些失神,他的眼睛和陳晉好像,她不經意誇贊:“你的眼睛很好看。”
謝黎溪立馬回了句謝謝,桌下的手卻捏緊了。
從廁所回來時服務員上完菜後,許媛進門就發現謝黎溪把眼鏡戴上,她坐下默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現在的他沒有陳晉的感覺了,許媛再一次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許媛低頭夾面前的菜回避他的眼神。
此時此刻許媛的內心明白,陳晉是陳晉,謝黎溪是謝黎溪,兩個人是獨立的個體,不相同的。
“許媛,你是我在孤兒院的好朋友,你消失離開的時候,有人領養了我,就是我現在的養父母。”謝黎溪看着許媛撥動碗裏的飯菜自嘲一笑,“在那之前我還是會等着你,每天都會留糖給你。哪怕現在說來挺幼稚也挺沒有意義的。”
“過去不是特別值得去回憶了,都只是一個時期而已。”許媛聽着他總是回憶過去想到自己,她有些讨厭靠着回憶支撐下去的自己了。
“我一直記得你……”
許媛放下木筷雙手上下疊交,“此時此刻也許沉默比說出來好很多,可是我依然想要告訴你。謝黎溪,我很高興你把我當成了好朋友,也感謝你記住了我。可是我們現在已經變得不同,而且我身上總是帶着刺的,我們保持距離還是很好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也很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許媛喝了一杯酒,“謝謝你的邀請,還有啊,糖膩牙我很早就不喜歡吃了。”
許媛覺得自己眼前昏花,慢慢的她倒在了桌上,她最後看了眼謝黎溪,“林敘……”
謝黎溪一聲冷哼,“好久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你還記得啊!”
“許媛,真的是十分抱歉啊,誰讓你要出現呢。”謝黎溪玩弄着許媛散落的發絲,撐着下巴喝了一杯冷水,笑得冰冷。
“我要利用你了……”謝黎溪靠近許媛的耳朵耳語。
杜小小看着許媛的臉,感慨時光飛快,那個時候可愛的小女孩已經成了落落大方的美人了。
很多時候她都可以擁有更多,為什麽要執着于陳晉呢?許媛,你還沒有明白那不是愛嗎?
“嘶……”許媛扶着額頭撐起來,晃了半天才看清楚坐在沙發上的人,不滿道:“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你自己發的消息給我。”小小接了半杯溫水給許媛,耐心解釋。
消息?許媛看了看手機,确實如此。她接過水喝完,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酒量不錯,昨天不過三瓶就醉了。
“這裏是你家?”許媛象征性問了一下,她看出來這裏是許媛住的地方。
“對。”
許媛看了看窗外,“這裏這麽偏,書店會有什麽生意。”
“這裏不是書店,是我自己租的地方。書店是在萬裏路,你有時間的話下次可以去看看。”
許媛點點頭,氣氛沉默起來,兩人之間有些微妙。
“告訴你一個你不知道的事情吧。我啊,和陳晉一起去到書店。可是陳晉沒有多久就離開了,而我和莫莉共處了十幾年。但我最近才發現莫莉是陳晉的母親,很可笑吧。”杜小小撫着自己的眉角,感傷着。
“不好笑。”許媛一臉嚴肅,有力地回答小小:“我知道你肯定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會欺騙你,可是杜小小,陳晉在我心裏不是随便逃離的人。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不知道真相吧,你也不知道為什麽吧!那你,又為什麽要躲到角落不聽任何人說話,你在逃避什麽?”
“我……逃避我所害怕的,雖然很沒有用,可是現在的我什麽都承受不來。這就是我給出的答案。”
許媛避開她的注視,說杜小小莫名其妙。小小對她的回複感到無所謂,“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的,我本來就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
“我希望你勸我的時候自己也要理解,也要放棄那些不值得。道理我們都懂,我想不需要多說的。我走了,你休息吧。”杜小小提包開門離開。
“等等,帶我一起去書店吧。”許媛滿心忐忑叫住她,生怕自己會被拒絕。
“那我在樓下等你。”
許媛深吸一口氣,她調整心态做着準備。
3
“我們,逃離喧嚣,卻又深陷痛苦。”
———取自杜小小日記,2017年7月31日篇
到達書店時,許媛被書店的牌匾吸引,莫忘?不要忘什麽呢。許媛心裏琢磨不清。
“走吧。”許媛跟上杜小小的步伐,打量着書店。
“一樓大多是為了方便小朋友而放置的書籍,靠外擺放雜志和小說之類的來吸引大家進店。”杜小小獨自解釋,看向許媛,發現她這一次聽得還挺認真的。
大概是因為酒才醒的原因吧,杜小小想着扭頭:“我們去二樓。”
小小走在前面,後知後覺才發現許媛她沒有跟上來。
“就在這裏吧,上去太麻煩了。”許媛指着靠窗且裏前臺近的木桌說。
“……”小小無聲點頭,那是她和陳之督第一次見面,那個孩子坐的地方。
随着又一位客人買書離開,小小終于閑暇了下來。
“你平常都這麽忙嗎?”許媛把書攤在桌上,小小看過去發現是《小王子》。
“沒有,今天她們去挑書了。”小小核對今天書籍賣出的賬單,最後臨了加了一本書,并把相對數目的現金放進收銀櫃裏。
雖然想送她一本童話書很奇怪,但是不能否定書籍的限制就阻礙了生活裏的道理。
小王子說,沒有讓你感受到我愛你,是我的錯。
許媛點點頭,一笑而過:“這樣看來開個書店也好累。”
不論做什麽都會累,因為生活本來就是累的。
“沒有什麽是不累的。”小小有些嘆惜,無能為力的感覺埋藏話語間。
許媛看見了莫莉和張南霖出現,小聲脫口而出:“南芸……”
小小疑惑轉頭,不解:“你在說誰?”
“那個女孩子是?”許媛用手指向準備卸貨的張南霖。
“一個星期之前招的新店員,怎麽,認識?”
許媛搖搖頭,“不認識,就是估計見過而已。”
其實許媛心裏不安寧,雖然剛才只是恍惚看成了記憶裏和那個男人有關系的人,可是總覺得不是空穴來風。
隔着玻璃窗和張南霖對視的時候許媛有些被她的眼睛吓到,和記憶力那雙恐怖怨恨的雙眼極其相識。
不,那個男人的女兒早就出國了,她不會在這裏。想要不斷心理暗示安慰自己,直到張南霖輕輕點頭打招呼示意她才緩過勁。
許媛站起身把書塞給杜小小去了趟洗手間。
她用冷水沖刷自己的臉讓自己冷靜下來,長長一聲嘆息後許媛擦幹臉上水漬出去。
再一次見到莫莉是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受,熟悉是因為陳晉和莫莉相像的臉龐,陌生卻又只是陌生。
對莫莉而言許媛她就是一個見過面的人,也許莫莉已經忘了。
“我記得你,我們在醫院見過兩次。”出乎許媛預料的一句話,莫莉清楚記得兩人見過幾面,她剛準備重新介紹自己的話咽了回去,禮貌回話:“對,你好。”
莫莉看着隔的遠遠杜小小,狐疑地問了許媛一句:“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許媛愣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這個簡單卻讓自己難以回答的問題。莫莉出口打岔,“這個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你和小小在這慢慢看看書吧。”
雖然這個女孩的出現對莫莉來說是突然的,但是她看到出來這個女孩是特別的存在。
“算認識挺久了吧,只是好久不見了。”許媛帶有歉意地說,莫莉聽後輕輕扯着嘴角笑了笑。
随後莫莉被張南霖叫走,莫莉致歉離開,而許媛和張南霖對視上,她直勾勾地看着張南霖,而張南霖點點頭未作出停留。
店裏的風鈴響了,有風嗎?許媛隔着玻璃目視前方車來車往的道路。
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天空放晴了。陽光照在杜小小的身上,是溫暖的感覺。
她和許媛吃完午飯買了杯咖啡坐在了河邊,她靠近河邊望着河裏波動的倒影站的筆直。
【親愛的陳晉,我知道你的希望,我很好。】
許媛抱着書不斷摳弄書籍的邊角,她的表情焦慮。小小轉身看到她的樣子蹙眉,三兩步就走到她的身邊坐下。
“你在想什麽?”
“我不明白為什麽是現在這樣悲傷的結局?”許媛說着很是難過,小小瞥見她眼裏閃爍的淚光。
河面波光粼粼,不時會有反射的光芒晃蕩在周圍。
小小苦笑,“可能是因為開始就不是特別美好,讓以後怎麽也不可能會是那種擁有好的結局。”
【一切美好的故事背後都是無盡的悲哀。】
“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們逃脫了過去的……可是陳晉死了,警察在調查他,而你出現了。
我們不見面才是最好的,可是你知道我又為什麽會聯系你嗎?因為你知道的從來都不是真相!”
許媛說着情緒低落卻在說最後一句時加大分貝向杜小小強調,小小很平淡地接受了她的話。
“我知道。”小小表面淡然,但是搭在長椅上的手卻抓緊了椅子邊沿。
許媛一臉不可置信的瞧着她,因為她不相信杜小小是這樣的想法。
“從那個警察蔣東一出現開始,我就知道不一樣了……”小小被反光晃到了眼下意識用手擋住了,放下手後她沉默了許久。
而等待她接下來話語的許媛急了,“那然後呢?所以呢?”
小小把眼前的碎發撩開,“許媛,你知道的一定是真相嗎?”
許媛想立刻反駁她,可是杜小小目不轉睛地望着許媛,眼神堅定地讓許媛感到頭皮發麻。
這一刻好像可以定格,但是遠處熙攘的人群和微涼的清風卻像是在訴說這不是結果。
【一定嗎?我們都發現了好像不一定。】
許媛嗖的一聲站立,語氣藏着極力掩飾的慌張,“我要先回去了。”
“好。”小小很是平淡,坐着和她道別。
離開時許媛說,對不起,小小。杜小小沒有給出回應,她不再猶豫離去,小小緩慢站起。
許媛很小,一直都是一個孩子。所有的記憶和道理大家都知道,而在現實裏大家也終歸只是知道而已。
離開書店出來時小小把書給了許媛,許媛什麽都沒有說把書裝進了包裏。
她說:“初中的時候我弟問我,‘為什麽小王子選擇了玫瑰而不是狐貍?明明狐貍已經被馴服了。’你猜我說了什麽?”
“什麽?”
“我說,那是小王子的事,你別管。”許媛輕聲一笑。
小小也笑了,“是嘛。”
小小此刻回想,确實是呀那是小王子的事,別人能知道和明白什麽呢。
可是,許媛已經成為了狐貍,哪怕曾經被馴服的狐貍。
“阿晉,你看這些人吶,心口不一。”杜小小看着對街的許媛,目送她的離開。
4
萬裏無雲,天空中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
這是兩個星期以來杜小小為數不多的外出,早晨天剛亮她就出了門。現在她漫無目的地徘徊在小鎮常有的小巷,這樣待在人少的地方就好像可以隐藏自己一般。
昨夜下過雨,老舊瓦房邊的河漲水了。走出小巷看見河時,小小立馬轉頭準備原路返回。可是,她深呼吸下了決心往前走。
杜小小嘗試着靠近河水,可是站在堤壩邊看着河水的倒影讓她一時間呼吸困難,不過一分鐘她就連連後退。
她對河有陰影,哪怕眼前的不是那一條河。
微微被風吹起漣漪的河面被打破了寧靜,一個小孩掉進了河裏,他哭着在河裏掙紮
見到這一幕杜小小恐慌着癱倒在地,她的腦海裏回憶翻滾洶湧。周圍沒有人,她想努力發出聲音卻凝噎在喉,她生猛地拍打着自己,終于她哭着喊出了救人。
撲通聲響起,小孩被救起來放在了岸邊,經過五分鐘左右的急救小男孩睜開了雙眼。從另外一旁小男孩的父母出來找到自己的孩子,在感謝救了自己孩子的人後抱着小男孩離開。
杜小小壓根不知道自己叫了救人之後發生了什麽,她一直癱坐在那裏。
“嘿,小姑娘沒有事吧?”一位大爺出現在她的面前,大爺渾身濕答答的,杜小小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男孩被救和是他救了小男孩。
“沒事,沒事!”杜小小搖搖頭扶着牆站起來。
張甫拿着幹衣服挂在自己的胳膊上讓小小搭着他,“小姑娘我帶你去前面的小店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杜小小不好意思地扶着牆說,“不用了,我等一下就會好的。”
“那是我妻子開的小賣部,不用擔心什麽的。你看着很疲憊,就休息一小會兒是沒有關系的。”
杜小小本想拒絕可終歸想着是一番好意沒有拒絕。“那好,謝謝您了,大爺。”
小賣部是張甫妻子陳華退休後開的,面積雖然不大,但是陳華說開一家這樣的店能讓她感覺很充實地在生活。
坐在角落裏杜小小一直看着陳華所在的方向出了神,直到她手中杯裏的熱水都有些放涼了。
“杜小姐在哪裏上班?”陳華輕聲問她。
小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哦,我在書店上班,是店員。”
陳華點點頭,欣慰一笑,“那很好啊,閱讀書籍是一種讓人愉悅的活動,我兒子以前就愛讀書。”
杜小小眼裏閃爍了一下,遲疑點點頭,“那你兒子現在也很喜歡讀書吧。”
“沒有。”陳華擺手,“那孩子長大後就只是讀與自己專業相關的書籍了,除此之外,不大愛看其他書了。”
“那也沒有關系,術業有專攻,在自己的專業上努力和有所成就是件很棒的事情。”
陳華也表示贊同地點頭,只是神情有想落寞。
杜小小提着一包零食回了書店,她把零食放在了書店前臺桌下回了房間。
回想着自己為了感謝張甫夫婦照顧自己而買了一大包零食出來後打聽到的。
張甫和陳華是中學老師,有一個兒子幾年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就出了車禍成為植物人,為方便照顧兒子陳華就辭職開了小賣部。
躺在床上看着白淨的天花板,杜小小只覺得人間苦難。可是,她連自己都救不了。慢慢地她陷入了睡夢中,而夢裏是那條可怕的河流。
河水并不湍急,可是河水中的人正在拼命掙紮,逃脫不了且要深陷其中。
她猝然驚醒坐起,随後跑進衛生間把臉泡在了水中,猛地擡頭擦完臉後死死揪着毛巾。看着鏡中的自己,她竟然覺得不是自己。她自嘲一笑放下毛巾離開。
走出衛生間她看向一旁桌上的時鐘,時間是下午兩點,她僅僅只是睡了半個小時而已卻感覺滿長而難過。
今天是周末,想着書店人會增加,小小收拾了一下準備去幫忙。只是一開門張南霖就站在門前,小小被吓到一顫。
“哦,有什麽事?”小小有些不自覺的握緊未松開的門把手。
張南霖眨了眨眼,輕聲細語:“莫姨讓我看看小小姐你在不在,我好像吓着你了,不好意思。”
“沒有關系。看我在是需要我下去幫忙嗎?”小小點點頭接受了她真誠的道歉,說完便準備往樓下走去。
而張南霖擋住了她急忙擺手,“不是,之前有個快遞寄過來給你,莫姨讓我給你拿上來。”
“快遞?”這時小小才注意到張南霖手裏的小紙盒,她接過快遞道謝,“下次告訴我就行,我自己來。”
“小小姐,書店前臺有一大包零食是你的嗎?我問過莫姨了她說沒有買過,前臺今天要清賬,但是我又不知道怎麽處理那些零食。”
“對,是我的。零食處理的話你怎麽方便怎麽處理吧,我不喜歡吃零食。”
“好。”張南霖答應下來點點頭。
半分鐘後張南霖依然站在杜小小面前不準備離開,杜小小也察覺到了不同,“還有什麽問題嗎?”
張南霖則表示自己在考慮怎麽處理零食走了神,說完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手裏的快遞拿着不方便,小小猶豫了一會兒就把快遞拆開。小紙盒裏的東西被一個藍色的布袋裝着,小小多看了一眼揣進了衣服兜裏。
随後小小下樓,一個人去到二樓整理,直至書店晚上九點關門。
一下午的忙碌讓小小陷入略微疲憊的狀态,她喝了一杯冷水坐在自己的房間木地板上休息。
其實她有後悔在那天和莫莉的對話中自己所說的,陳晉真的是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麽嗎?答案在她這裏無疑是否定的,可是她的心裏就是有疙瘩,不願意去化解開來。
物品碰撞的聲音響起時小小下意識以為是手中的玻璃杯,但玻璃杯懸在半空中壓根沒有碰到地面。
啪嗒一聲東西直接掉落,是一玫硬幣和一個手鏈。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手鏈,因為僅僅只是看着就讓她感覺十分熟悉。帶着好奇的心杜小小撿起兩樣東西,忽視了硬幣而先打量起了手鏈。
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個是小小見過的是陳之督的。她十分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震驚,好像是料到了會發生一般。
直到現在杜小小也不知道陳之督的屍體是被如何處理的,哪怕她很想知道去沒有身份去了解。
手鏈不會被那個孩子丢掉的,所以是如何出現在這裏?她無從知曉,小小望着手鏈上刻着的字母沉默了很久。
良久過後,小小極其寶貴地收好了手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硬幣。
準确的來說這不是硬幣,而是一塊十分輕薄的銀片。她不大想去鑽研這是什麽,随着手鏈裝進了一個袋子裏。
放進箱子裏小幅度晃動小袋子都會發出響聲,小小想這是陳之督那個孩子送給自己的禮物吧。
杜小小雙手搭在桌上,沉默着。慢慢回想起了和陳之督相處的那一天,小小突然一驚,她怎麽可以忽略掉怎麽重要的事情!
那個孩子說了答案,可是她一直沉寂在陳晉去世的悲痛裏,卻忘了那個孩子的存在。和當初他們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的時候一模一樣,杜小小埋怨自己,為什麽她自己沒有察覺,她好笨……
隔天一早杜小小就待在書店前臺,她特意等着莫莉。
“莫姨,我想起之前見到陳之督的時候。”小小一見到她就說出了這一句,弄得莫莉有些不明所以,杜小小見她的反應頓了頓繼續道:“那天晚上那個孩子又和我面對面聊了一次,他和我說,‘他已經離開兩年了。不告訴你的人是刻意的,因為你接受不了……’ ”
她不再玩弄手指看着莫莉,“這是陳之督那個孩子所說的原話。”
莫莉鎮定自若的問:“所以?”
小小木愣一下,苦笑:“你知道吧,你們一直有聯系,而你在當時就知道吧!”
莫莉有些慌了,但是想起之前不愉快的談話,這一次她沒有辯解撇過頭默認了。杜小小見狀忍不住情緒,低頭自說自話,“所以非要成現在的場景嗎?”
“……”莫莉輕顫着嘴唇說不話,內心糾結。
杜小小自嘲自己,“你是陳晉的母親,這麽多年了,我怎麽沒有注意呢?明明我輕易可以在身邊的線索就找到他的,你們明明這麽像……你們就這樣騙了我,我好傻,好蠢,好笨……”
“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又能改變什麽呢?他已經死了……”莫莉隐藏着悲傷說,她也忍受着失去自己孩子的痛苦,誰又能明白她呢?
“不要說!”這一次提及陳晉的死杜小小就失控了,失去了平常的沉着冷靜,擡頭對莫莉悶聲吼:“我不想和你争辯,和你争吵不适合我。”
“他哪怕沒有死,你們終究見不到的!更何況,他為了你……”莫莉及時止損沒有說完自己內心的想法。
“什麽意思?見不到和為了我?”杜小小一愣,陳之督和莫莉說的話有共同點,那就是陳晉一直都是在為了杜小小并且陳晉見不了她。
小小扶額苦笑,是因為她的出現,原來是她的錯。
“我不是非要逼着你告訴我所有你和陳晉計劃好的和你所知道的一切。這麽多年了,你明明知道我在追尋什麽……”小小淚珠從眼角滑落,顆顆分明。
“只是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嗎?我好想見你一面。”這一句是杜小小一直想對親愛的陳晉說的,她捂住心口,默默地念着陳晉的名字,腦海裏全是和他的回憶。
穩定下來狂躁的情緒後,小小哽咽呢喃:“是我的錯……”
“我們誰都沒有覺得是你的過錯,只是你必須得明白你見不到他了。”莫莉只是想讓她積極面對生活不要在探究些什麽了,可她知道小小誤解自己的話了。
杜小小走出前臺,沒有再多看莫莉一眼地扒開了莫莉剛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冷漠地回了房間。
昨晚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她思考了一整夜,發生了許多事情,這些事情真相是什麽呢?她能接受嗎?
“那我應該怎麽和自己和解?可以嗎?”杜小小握緊雙手,顫抖晃頭。
暴風雨前是寧靜,狂風大作也比不過暴雨傾盆來臨。
親愛的陳晉呀,她已經遇不到彩虹了,那麽她可以獨自一人度過暴風雨嗎?小小心裏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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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他們?”莫莉站在她的房門外,沒有得到回回應後補充解釋。
“是陳晉和陳之督他們父子……”
原本不抱希望的莫莉準備離開,門打開了一半,杜小小憔悴蒼白的模樣露出來了。
“在哪裏?”小小抵着門,防禦的姿态好像害怕又一次被欺騙。
“甫城郊區。”
“你等等我吧,我弄好就下來。”小小關門轉身走到床邊坐下,望着地板出神,喃喃自語:“原來這麽近啊……”
她随意洗漱好後翻出了近乎一身白的套裝,看着鏡中穿搭好的自己,不經感慨:原來見他的時候,還是會不經意地精心打扮。
陽臺的花開了。
她的陽臺有一盆花,是她不知道的一種,說不出名字的花。雖然是她種的,但是卻不是細心照料出來的。
小小觸碰着花瓣,感嘆它的生命力真頑強。
明明一直放着,之前都沒有注意到,今天像恰時的出現一樣。她修剪了幾朵下來,用舊報紙包裝好拿走了。
出了那束花,小小什麽都沒有拿。莫莉看着她的裝扮一愣,“走吧。”
莫莉通過後視鏡看着後座上的小小,解釋說一個月她領了陳之督的身體并且火化了,和他父親葬在一起。
小小輕聲嗯了一聲,問:“那個孩子是怎麽死的?”
陳之督的死因一直沒有告訴其他人,但是莫莉不一樣,她可算是陳之督唯一的直系親屬。
莫莉不斷抿唇,緊張地握緊了方向盤。先是向她确認:“你真的要知道嗎?”
“我要知道。”小小放在膝蓋的手不經開始顫抖。
莫莉下了很大決心說出這句話,不過聲音越來越小。
“被勒住脖頸,窒息死亡。”
杜小小身體一顫,背後一陣冷意上浮。
車窗外的景色飛逝,車內寂靜了下來,小小沉默着,沉默着。
來到郊區墓地後,小小跟随在莫莉身後,不覺間心跳越發快了。
到了他的墓碑的時候,小小一度十分沉默。莫莉不再留在這裏,而是走遠,背對杜小小望着遠處。
小小慢慢蹲下來放下手中的花,看着陳晉墓碑上的照片苦澀一笑:“陳晉,你還是曾經的模樣。”
撫摸上冰冷的石碑時,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親愛的陳晉,親愛的陳晉……
【杜小小,我很好,你要平安。】
【陳晉,我平安呀……】
在陳晉的墓碑前,杜小小回想着和他有關的一切。她哭着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哽咽着。
十三年,這十三年裏我們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我們為什麽分散了呢?陳晉,你說話啊……
小小失去力氣癱軟在地上,可是,陳晉你不會在回答我了,一個字都不會了。
這個地方空蕩蕩的寂靜的滲人,杜小小隐忍的哭聲都被無限放大。
她慢慢低頭捂住了心口,一遍又一遍的嘗試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不敢把目光放在旁邊陳之督的墓碑上,可是和那個孩子有什麽關系?
窒息死亡,很痛苦啊……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麽要針對陳之督這個孩子,為什麽要牽扯到陳之督來。
為什麽自己的一生都如此難過,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麽要讓自己如此不堪。
小小鼓足勇氣看向他們,墓碑上兩人燦爛的笑顏此時此刻刺痛了她,“對不起,對不起……”
道歉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眼淚一滴又一滴掉落,可是杜小小她明白這樣做根本什麽都改變不了。
是她害了他們的一生,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那她自己應該找怎樣的理由和怎樣找到證據來給自己定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