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奇怪感覺
1
蔣東說了一句話後,杜小小的耳邊全是雷鳴聲響,她僵住了。
陳之督死了……
怎麽會?
蔣東按着流程問了她們兩人問題,可是并無收獲,最後他多望了杜小小一眼迷惘不解離開。
他一離開杜小小就卸下堅強的僞裝,悲傷不知不覺溢出來,哭腔不清道,“怎麽會?那個孩子怎麽……會死去……”
随後淚水無聲決堤,小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忍耐不住說,“怎麽……可以……”
他這麽開朗,這麽善良,這麽溫柔……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孩子啊。
莫莉也不好受,卻依然穩着情緒安慰她,“小小,不要這樣……”
“莫姨,我…我好……難受啊!”杜小小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哭喊道,頓了頓,又強憋着哭腔暗暗和自己較勁。
“……可是,我是……什麽立場啊?我又能為那個孩子做什麽呢?我連自己為了哭都不知道。”
莫莉蹲下來雙手穩着她因為哭泣傷心過度而顫抖的雙肩說:“孩子,不要這樣。”
杜小小越發哽咽,“莫姨,對不起。我……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莫莉的離開讓她徹底釋放出了心中的難過,哭的歇斯底裏,痛斷心腸。
傷心的理由有很多,可是最傷痛的是他們的死去。
她才知道了陳晉他的死訊,因為陳之督,可是才過不久就知道了陳之督的死亡……
“警官,很急嗎?”
蔣東剛從瓢潑大雨中沖進來尋找到杜小小,一坐下她就面無表情且很突兀地問了這一句。
小小想不過24小時,她又被蔣東約在同一地點且同一時間。
“倒也真急,畢竟是命案。”蔣東說。
“命案……”小小雙眼失焦,一字一字頓道:“是什麽命案?”
“陳之督,他是被人殺害的。”
杜小小保持着緘默,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和做出什麽反應,一時間內心七上八下的。
“杜小姐……”
“我能問是什麽嗎?”
蔣東困惑之際,杜小小再次接說,“死因是什麽?”
“抱歉。”蔣東致歉說明不能告知她。
随即,杜小小讷讷點頭,眼神微光暗淡開口,“蔣警官直說今天目的吧,不是陳晉嗎?也不要浪費你我之間的時間了。”
是因為陳晉,所以這兩次她才會出現,她相信警察能了解她很想參與陳晉的那些年是什麽樣的,又是如何度過的。
木桌上不斷的發出此起彼伏的敲擊聲,一直緩慢規律。
窗外的雨聲很大,可能是因為靠近窗邊的原因,杜小小蔣東兩人沒怎麽在意相隔兩桌的年輕人的吵鬧聲。
蔣東拿出資料,正大光明的攤開放在桌面上。雖然看不清資料的詳細,但是他的意圖顯而易見。
“你想知道什麽?”看着一打較厚的資料,杜小小主動開口。
“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所有。”
“……”
“我可以等你考慮。”
杜小小忽略他的話,直接說明,“我知道的他可能還沒有你多。”
蔣東伸手做出請的動作,“願聞其詳。”
她苦笑看向窗外,在大雨聲越來越大時回頭,“我十六歲認識了十八歲的他,他二十九歲死去。中間的時間是十一年,我只有兩年和他在一起,而那兩年我們只是在扶持,幫助彼此。”
“那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沒有。”杜小小撒謊了,還有一件難以忘懷的特別——是懷過他的一個孩子,只不過死了。
不重要,也不想讓蔣東知道。
“你是因為陳晉到了莫忘書店。”蔣東陳述着。
“對。”杜小小多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
“是哪一年的事情呢?”
“零五年,那年我十七歲。十七歲後,我就沒有再見到過他,一次也沒有。後來我就待在莫姨的書店,至今十二年吧。”
蔣東望了望她,掐着細節盤問,“你自己十六歲之前呢?”
“我以為你知道。”小小輕輕一笑,讓蔣東略微尴尬。
蔣東确實一點都沒有調查出她十六歲之前的過去,就像是那麽多年以前沒有這個人一樣。
他只知道杜小小和五年前死亡的陳晉有關系,不明白和七年前的案件有什麽關系,可是七年前與當時與陳晉分開的她又有什麽關系呢?截斷案件進程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蔣警官,我想你在我這要失望了。”畢竟人是叫不醒裝睡的人,也撬不開無法解開的箱子。
蔣東沉思許久,眼神一亮,“你,十六歲以前在哪裏?是白城?”
杜小小偷偷的咬住了口腔內壁的軟肉,痛覺刺醒了她,她沒有撒謊點頭,再一次重複了一遍白城二字。
下一秒鐘後,兩人長久四目相對,他們都保持了緘默。
資料最後被留給了杜小小。
而明明是約人的蔣東卻在來了不久就先行離開,杜小小沒有刻意留住蔣東。
杜小小還沉默的待在店裏,望見不遠處拿着傘的蔣東。
看着他奔跑的身影杜小小眼前恍惚出現了少年陳晉的身影,漸漸重合相融。
但事實卻不過是窗邊玻璃上的雨水缭花了雙眼,自己混亂了記憶。
蔣東拿出傘遞給了一個高挑的女孩,那個女孩的眉眼與臉的輪廓讓她熟悉,特別是那個女孩的雙眼。
看見女孩姣好的身材和淺色時尚的着裝,杜小小想起了她。
小小下午慌忙趕來時撞到的那個女孩,所以盡管有雨水模糊視野,但是仔細看的久便能回想起來。
她拿起了蔣東給的資料,再一次看了一遍資料上她從未想過的事情:莫莉和陳晉是母子關系。
當時,那十個字在小小腦海盤旋久久揮之不去,腦袋一時間嗡的懵掉了。
蔣東叫她時,杜小小猛然回神,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了從未喝過的半杯水抿了一小口,放下水杯後輕輕答應了一聲。
她回想最後兩人離開之際說的話,小小說:“我知道單獨叫我出來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我不想多問。我只希望你給我的資料都是真的,不讓你我都白跑一趟。”
“杜小姐,慢慢看吧。”蔣東玩味一笑離開,留下的資料只能等杜小小自己慢慢品。
竟然兩人之間都是心理戰,那麽互相給出的答案都會陷入困境。
杜小小頹廢無力的擡起頭,此刻杜小小和蔣東身邊的女生兩人像是相視着。杜小小回過頭才發現紙張已經被自己捏變形了。
2
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空氣變得濕冷。
杜小小戴着白色衛衣的帽子在空若無人的街道踱步,全身被打濕。
在書店二樓打掃的莫莉透過老舊的窗戶看見被打濕的杜小小,急忙帶着雨傘趕到杜小小身邊幫她遮住雨。
在莫莉剛來到之際,杜小小冷冷地推開她打着傘的左手,步調加快走進書店。而莫莉一陣懵怔,随後跟了進去。
雨水從坐着的杜小小的衣服滴落,慢慢的也在木板上形成一灘水。
“小小,你把衣服換了吧。”
杜小小默不作聲,盡管也是冷得打寒噤,但是仍然不在意身上的寒冷,也不願意聽取莫莉所說的意見。
“小小……”
杜小小緩緩擡頭意味深長地望了莫莉一眼,随後無動于衷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感受着小小的不理睬,莫莉自認為杜小小心事重重,沒有再過多說話,退回了原處。
進了屋以後,小小望着拿出來的資料很是迷茫。
她很想看完知道很多其他的她不知道的關于陳晉的事情,可是她害怕,害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答案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那就會一遍遍的查閱。可是那樣不過只是饒了個圈子回到原點。
就想以前,她一直說服自己陳晉不愛她。但是她想要的是陳晉愛她,哪怕她一遍又一遍自我暗示。
終于,她得到她想要的——陳晉愛過她。
即使答案有些不同,可是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之後,她卻想起之前不是她想要的那些答案,然後她還說服自己放棄過……
現如今,面對她想要的那個答案,她卻變得無比惆悵。
她頓時想着想着一心煩,索性将資料鎖進了抽屜裏,不再多想繞暈自己。
望着窗外的彎月,杜小小沉默坐到了後深夜,衣服依然濕得沉重。
在頭發已經慢慢變幹後,她站起來準備離開,可是她的雙腿一軟倒下,眼前也逐漸黑暗模糊。
睜眼,她望到了莫莉靠近放大的臉。內心不悅地偏頭躲開,虛弱無力的說:“別靠我這麽近。”
莫莉的手頓在空中,略微有點兒迷茫,但還是木納地輕輕放下手中蘸水的棉簽。
“額……藥,感冒藥,在桌頭。”莫莉有些僵硬地推了推桌上的水杯。見杜小小不作聲響,莫莉暗暗掐了下手指,尴尬離開。
看着莫莉離開的背影杜小小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因為小小回想起來莫莉對她好的無數個瞬間。
可是,莫莉騙了她。
杜小小既想到了她的好,卻也反面的想到了其它。
莫莉是陳晉的母親,也是陳之督的奶奶,這些她不知道。
如果莫莉騙她的不止這一件事情呢?
欺騙與謊言相似,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另外的謊言繼續下去。除非停止,除非戳破,不然謊言的外殼堅硬到無法找到一絲裂縫。
可是,欺騙與謊言留下的痕跡太露骨,所以總是被揭穿和戳破。
難道他們一直打算欺騙她,一直向她隐藏事實,難道非要待自己戳破,面對面有個尴尬對峙的畫面嗎?
這麽久了,杜小小她自己怎麽沒有發現呢?
或許,他們有自信她發現不了,如若不是蔣東介入再掀起過往……那她,什麽都不會發現,到死。
杜小小反複抿着杯中的水,有些泛甜卻轉瞬即逝,喉嚨裏只剩下藥的苦澀味。
她費力坐起,擡頭看着窗外一片湛藍只有一笑而過。
3
杜小小她最近很累。
夜晚,杜小小被一陣冷風吹醒。她昏昏沉沉的站起來,扶住了一旁的木桌穩住後颠颠倒倒走到書架旁邊。
書架上放着的全是她自己喜歡的書,小小只是看着。
書架上的好幾本書被她用雙手拉倒落到了地下,一本新書的封面把她的手指劃傷流出了不少的血。
她擡起手,手指的頂端指紋被劃破,深深淺淺不同的傷痕和不斷往外流出的血,“全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罷了……”
她拼命推倒了實木做的書架,不再壓抑情緒,任它釋放。半晌後,她累了,頹廢的回到房間鎖上了門。
回到房間,小小褪下一身濕重且皺巴的衣服。她□□着走進洗手間打開了浴缸裏的水,直到水填滿了一整盆浴缸也還不停的在流淌,她翻箱倒櫃從懸挂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把鋒利的折疊小刀。
密閉的洗手間鏡子上已經被水霧蓋滿,全是水霧的空間讓她感到窒息,她躺進了浴缸裏。
小刀是冰冷的,小小拿着鋒利的小刀放到左手手腕上,手腕處的皮膚薄如一張紙片,肉眼可見好幾根血管,她能慢慢感受到鋒利刀尖的冰冷。
手腕的皮膚被緩緩割開,血從她的周圍慢慢擴散,沒過多久染紅了浴缸,紅色的水也随之溢出向外流淌……
那一刻她什麽也沒有想,被割的那一刻确實痛,可是心如死灰又怎會在意?
她再一次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慢慢的她閉上了眼睛,全世界變得安靜了,沒有水流聲,沒有燈光閃耀傷眼,也終于沒有一個人了。
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小小可以見她的少年了……
“陳晉……”
小小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見到了她的少年,只不過卻是匆匆一眼就離別。
夢醒後睜開雙眼是刺眼的白光,讓小小極度不适,她的眼角還殘留些淚水。
她的手腕已經被白色的紗布包紮好,此刻沒有一絲的血露出。她看了看周遭費力坐起,拔掉了正在輸液的針頭,聽見門外傳來的談話聲。
“等患者蘇醒後需要住院半個月,期間不要讓患者情緒太過于激動。”
“好,謝謝您醫生。”
“不客氣。”
小小站在窗前環顧四周的高樓,微風吹來竟也會有些痛。莫莉站到她的一旁,不敢太靠近她。
小小把手指在玻璃窗上劃拉發出呲呲啦啦的聲音,“莫姨,你和陳晉是什麽關系?”
“我們能有什麽關系。”
“……”
“之前不是和你談過嗎?”莫莉雖有些許的慌張,但是她穩住了,慢慢開口詢問。
“你所說的不是我要的答案。”小小垂下雙手,眼神冰冷的轉身躺回了病床上。
莫莉打開門離開時許媛在外準備進來,因為四間人的病房裏只有杜小小一人,莫莉警惕的問,“你是?”
“我是許媛。”
“你是今天早上打過小小電話的女孩子。”
“對,是我。”
莫莉嘆了一口氣,“她現在情緒很可能不太穩定,不然……”
“她願意和我談的。”
見許媛說的如此肯定,莫莉聽完回頭看了看杜小小,小小望着許媛略顯驚訝,坐起身來說,“進來吧。”
許媛向莫莉點頭,緩緩走到了小小病床邊。
莫莉關門離開,在門外投過玻璃望了一眼,滿懷心事地離開。
在許媛來到床邊後,小小不喜皺眉,“你身上好大股煙酒味。”
許媛一邊放下一束包裝簡單精美的向日葵和随身的單肩包,一邊說:“看來病人不喜歡吶,可是如果我現在拿出香水噴了,你會更不喜歡的。”
“一天才過就又願意和我談了嗎?”
“是,也不是。”
“那你随便吧,我現在不想說什麽。”
許媛看向杜小小的左手手腕,調侃,“怎麽,受打擊了,活了三十多年終于承受不住了。”
杜小小沉默不語,向外望的視線轉到了那束向日葵上。
“承認了?”
而杜小小沒有回答依然是望着向日葵,雙手搭在腿上規矩的模樣。
“算了算了,你不說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許媛換了話題,“你,發生了什麽?”
空氣中只能聽見兩人規律微小的呼吸聲,又一次沒有得到回答的許媛的脾氣一下子上來。
“杜小小,這樣沉默當大爺很好玩嗎?有什麽就說了,誰無聊閑的要去猜你狹窄心中填滿溢出來的事。”
杜小小望着她,一笑戲谑道,“你沒有第一次重逢時能沉住氣,怕我真會死去嗎?”
“你可真是當我不知道?知道陳晉死了,承受不住幾天!你也不過如此。”
杜小小呼吸一滞,雙眼空洞,無力地說,“你想要什麽答案?或者,你想讓這樣的我給你哪一種答案?”
許媛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臂,靠近小小耳邊惡狠狠道,“你不如回想你腐敗不堪的十六七歲,看看那些過往會不會将你折磨成現在的模樣!”
“不會。”杜小小看着許媛,眼神裏無比的堅定。
“我的一生都腐敗不堪。你沒有經歷過我的人生,你也不如自己所說知道我們發生的故事。所以,你用不着拿着過往激我,陳晉死了你若好過怎麽會來這裏。”小小拿起一旁的向日葵撥弄。
許媛一愣,思慮後脾氣依然上頭,不換氣地繼續說。
“不是逃避就有用,都沉寂了這麽久偏是知道他死了你堅持不了了,那他為了你,陪了你十幾年算什麽?”
“那你呢?我想你并不想見我,同樣沉寂了十幾年,你又為什麽出現了?”小小蘸了水杯裏的水撒在向日葵上,淡然的說:“我和陳晉十三年沒有見過。”
“十三年?”許媛脾氣一下被壓住,她十分疑惑,明明應該在一起十三年的兩人,怎麽會十三年沒有見過。
“除了二零一零年在景鎮重逢過一面……”杜小小放下手中豔麗的花,輕輕嘆氣自怨。
“這十三年,從未見過。”
4
那天許媛沒有再對杜小小說些什麽,反而是沉默着離開了醫院。
“許媛,我放不下,你不要和我一樣陷在這場令人難過的過去了。”
小小說出這番話之前,她明白自己沒有立場和資格來告訴許媛,可是這些不該讓她難熬。
一聲輕響,門關上了。
許媛離開了,帶着不相信杜小小會放下的想法離開。
杜小小摩擦着手裏手機的背面,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藍天。
如今是七月末的夏日,小小靜靜地沉思,她能做什麽呢?
早上醒來時,莫莉帶來了一碗粥,小小吃完就趟回床上,期間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中午的時候,隔壁病床來了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女孩時不時地偷望她。小小望了一眼轉頭,小女孩卻開始搭話。
“姐姐,你為什麽哭了?”謝小苓天真的問。
小小轉過頭一邊問一邊用手摸上自己的臉頰:“我剛剛哭了嗎?”
“對哦,姐姐睡覺的時候。姐姐睡得雖然很安靜,可是一直在哭。”小苓陳述着這件事情,語氣和态度都十分認真。
哭啊……小小剛剛夢見了陳之督和陳晉呢。她無奈自嘲,自己像是一個魔咒一樣,明明在她的生命中是活生生的人,明明在回憶中如此鮮活的模樣卻一個個消失了。
“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所以我害怕了。”小小收住悲傷的情緒,對謝小苓綻放了一個微笑,像平常在圖書館面對小朋友一樣,“但是小妹妹不要擔心哦,我現在好了。”
“那真好。”謝小苓回了小小一個甜美的微笑。
小小和她繼續聊着,小小知道了小苓的名字,也和小苓說了許多話。
“小苓,今天有沒有乖乖的?”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醫生走了進來。
聞言謝小苓立馬跳下病床奔向男醫生,“小苓今天很乖哦,哥哥給小苓帶糖了嗎?”
男醫生抱起小苓,溫和的說,“哥哥有帶哦,但是小苓要先安安靜靜的待在病床上哦。”
謝小苓立馬答應,坐在病床上十分安靜。男醫生給了小苓一罐彩色的小糖果,并且叮囑:“一天最多只能吃兩顆,不然爸爸在家知道了要生氣。”
“嗯……那好吧。那今天小苓就吃一顆。”謝小苓一臉不甘的說。
“為什麽呢?”男醫生追問道。
“因為我想和姐姐分享。”小苓向着杜小小的方向遞出一顆粉紅色的糖果。
男醫生看向杜小小,摸着謝小苓的頭誇贊她,“小苓真棒。”
謝小苓靠近小小這邊,小小接過了糖果,握在了手心裏。
“你好,我是謝黎溪,也是這家醫院的神經科醫生。”
“你好,謝醫生。”杜小小客套的回話,擡起頭卻驚呆地愣住了。
剛才小小一直沒有去注意這位謝醫生,而如今見到他卻讓她記起了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她暗暗掐着自己保持清醒和鎮定。
不是他……那個人,怎麽可能會出現呢?
“我叫杜小小。”她禮貌一笑,想着眼前這個人不過只是眼睛像陳晉罷了,沒有其它什麽的了。
謝黎溪打完招呼準備帶着小苓去吃下午飯,他詢問杜小小是否願意一起去。小小本打算拒絕的,可是謝小苓也想和小小一起去,她想了想答應了,順便避開莫莉和了解謝醫生是誰。
離開前,小小發了消息讓莫莉不來醫院給她帶下午飯了。
醫院食堂,下午時刻人較少,三三兩兩的坐了幾桌出來。
“趙姨,兩份成人餐,一份兒童套餐。”謝黎溪低頭微笑着和窗口內四十多歲的老婦人對話。
“謝醫生呀,不好意思啊,咱這只剩成人餐了,不然讓你女兒和你妻子一起吃一份成人餐行不?”趙姨打量了謝小苓和杜小小,覺得謝小苓和謝醫生有幾分相似,也覺得杜小小這麽漂亮,和謝醫生相配,便就這樣說出了口。
一旁的杜小小聽到輕輕往後推了一步,讓離謝黎溪有了一米的距離,而謝小苓依然靠近謝黎溪。
“不是,趙姨,你誤會了,我還是單身青年一個呢。這是醫院病人和我的妹妹謝小苓。”謝黎溪聽見尴尬一笑,依次說明了一旁兩人的身份,謝黎溪他依然是笑着對着趙姨解釋。
“害,是姨我弄錯了。這樣吧,多給謝醫生一份紅燒肉,算是我的。”趙姨為掩飾尴尬開口。
“謝謝趙姨了,那就來兩份成人餐吧。”
謝黎溪回頭看小苓笑,小苓就拉着小小跑近食堂窗口,笑得甜甜的說:“謝謝阿姨。”
“不用謝,小妹妹。”趙姨邊說邊遞出來一份成人餐。
“趙姨是新來一個月的食堂阿姨,所以誤會了,杜小姐不要在意。”謝黎溪端着兩份餐和身旁的小小解釋。
小小淡然一笑,“沒有關系,是家長那一輩的心思和想法。”
謝黎溪點點頭,把兩份餐放在了座位上轉身離開,“等我一會兒。”
小小和謝小苓坐在位置上,等着謝黎溪回來。他回來的時候帶了兩瓶飲料和一瓶牛奶。
牛奶自然是給了小苓,而杜小小碰到謝黎溪手裏遞來的一杯飲料時,她才感覺到是一杯熱飲。她愣住了一下,而謝黎溪卻以為是燙到了她,忙着收回來換了個方向遞給她并說:“小心燙。”
“謝謝,麻煩你了。”小小看了眼不斷冒起的白色水汽,雙手接過後将有些燙手的熱飲輕輕地放在了一旁。
一份成人餐推到了杜小小面前,謝黎溪收回手,說:“我想着你還生着病,不要讓小苓鬧你了。我剛才取餐時一起拿了個小碗,從我這裏這份分給她吃。”
謝黎溪一笑,轉頭摸着謝小苓的頭,“小苓,好不好呀?”
“嗯。”小苓用力點頭答應,接着說:“姐姐快點吃吧,吃飯才有精神,病也會快點好起來哦!”
這真是一頓飯能解決的事情。小小輕輕搖了搖頭,笑着說,“謝謝你啊,謝醫生。但是我吃不了多少,所以小苓願意和我分一份飯菜嗎?”
小苓看了看謝黎溪,謝黎溪愉悅的答應:“那好吧,那哥哥就一個人享受一份美食了。”
随後,小苓笑着看杜小小。杜小小會意,拿過小碗筷盛了些飯菜出來拿來留給自己,把留下的一份兒童餐的量給了謝小苓。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半個小時後,三人吃完了飯。杜小小中途接到了許媛的電話便沒有和謝小苓一起回病房。
“謝醫生,今天這頓飯謝謝你。”
謝黎溪牽起謝小苓的手,“沒有關系的,杜小姐。”
“小苓把牛奶拿上吧。”謝黎溪把牛奶遞給了小苓,轉眼他看見了桌上剩餘的紙杯,“哦,那是杜小姐的熱飲。變涼了,我幫你倒掉吧。”
“不用,我特意放涼的。”小小覺得是謝醫生的一番好意,不能這樣丢掉,所以立馬從謝黎溪手裏搶過了熱飲。
“好的。”謝黎溪輕微點點頭,尴尬的收回了擡着的手。
三人從醫院食堂就分開走向不同的道路,謝黎溪帶着謝小苓,而杜小小獨自一人,他們之間背向而行的距離越來越長。
腳步聲有規律地聲聲響起,幾人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最後只剩下走廊外的樹葉被風吹拂敲擊着玻璃窗戶的聲響。
5
許媛來的時候杜小小一個人落寞的看着落日,許媛輕輕啧了聲。
“你這個位置有些不好找呢。”許媛出聲喚醒了看似沉寂在景色之中的杜小小,可她知道杜小小是在回憶陳晉。
“特意選的,除了我們倆,不會有其他人的。”杜小小繼續看着天邊落日晚霞,“你看,落日好漂亮。”
許媛輕聲一哼,略表不屑:“我可不是來陪你看晚霞的。”
“嗯,我知道。那你說吧,找我有什麽事情?”
聽着杜小小的話語,許媛覺得心裏有些不自在,她感覺自己像是逼迫她的壞人一樣,算了,許媛本來也沒覺着自己是個好人。
“你是不是見過蔣東?”許媛直接地說了出來,她清楚地看見杜小小愣了。
果然,見了他呀。
許媛點了根煙,雙手搭在鐵質欄杆上,“他也來找過我了,昨天。”
“……”
“你說,警察查案查的可是真快啊。我可和你們沒有多久的接觸啊。”許媛見杜小小沉默不語就這樣打趣道。
“你明明知道是因為見了我,他們才查的你。你這……”小小轉過頭看着她,“依然是在含沙射影,埋怨過去。”
“确實是啊。”
許媛的回答讓杜小小扯出一個笑,想着:真是個小孩子,無聊。
杜小小看着遠方萬裏火紅,突然十分冷靜,“許媛,我記得你父親是警察。”
耳邊是微風吹過的呼聲,許媛大口吸了一口煙,吐出了大團煙霧。她輕輕掐滅燃燒到一半的香煙,點頭:“是啊。”
從許媛掐滅香煙開始,杜小小就直勾勾地盯着許媛,沒有言語。
道路旁的路燈亮起,許多人在人群擁擠。而遠處燈光朦胧,隐藏住了看不清的心緒,夜晚在晚霞後即将來臨。
杜小小雙手抱臂站在醫院走廊窗戶邊,她想着目送許媛離開,而剛出醫院大門的許媛就遇到了謝黎溪。
謝黎溪從車上下來,他已經下班了。換了身休閑裝的謝醫生和工作時不一樣,這樣的他只是個普通人。杜小小看着他便就是這樣想的。
隔着幾百米遠的距離,杜小小完全不能知道謝黎溪和許媛說了些什麽,但是兩人就幾句談話許媛就上了謝黎溪的車一同離開。
醫院門口此刻空蕩,杜小小卻一直盯着謝黎溪車子遠離的方向。
難道謝黎溪和許媛認識?可是剛才的場景更像是好久不見的兩人重新相逢。
所以謝黎溪是誰了?她自己今天才認識的謝醫生卻和她重新相逢見面幾次的許媛有所聯系,是巧合,還是刻意?
是不是杜小小多疑了……
可是不論是什麽結果,杜小小她開始對他感到好奇了。
“謝黎溪……”
回到了病房,只有謝小苓待在病床上娛樂。杜小小靠近她,見她給按顏色給糖果分類。
默默的看着分着糖果的謝小苓,杜小小覺得孩子本來就應該無憂無慮和快樂的。小小收住了想要問出來的話語,緊接着坐在了小苓床邊,“小苓你喜歡童話書嗎?”
“喜歡哦,但是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很忙,沒有時間給小苓講童話故事。”
小小撫摸她的頭,笑着:“我講給你聽,好嗎?”
謝小苓點點頭,兩人一起把糖果收拾完後靠在了床頭。
小小講完了幾個故事,謝小苓已經睡眼朦胧。
“祝你有個好夢,晚安。”
在杜小小背過身後,謝小苓說了一句話,“姐姐,哥哥說他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可是,哥哥又說我們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見過?杜小小沉默不語,轉過身去:“好了,不要想這些了,睡吧。”
小苓終于聽話地睡去,小小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看着小苓的臉,她手指緊緊抓着床沿,努力地回想謝黎溪的模樣,這兩個人沒有一點兒相像,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吧……
窗簾被風吹動,不斷搖擺着。杜小小看着這一幕覺得可笑,窗簾再怎麽被吹拂依然能被拉住,而自己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孤苦的,她甚至連一根根細繩都抓不住,已經獨自一人停留在荒島上偷生好多年了。
八月初,夏日燥熱攀爬上來。
最近杜小小覺得手腕處包紮的傷口有些發癢,她看着白色的紗布擡起手想拆掉它。
小苓那個小女孩剛才被父母帶出去吃東西去了,所以現在病房很安靜,只有杜小小一個人。
“杜小姐?”
“是你呀,謝醫生。”杜小小安分的把雙手放下。
“剛剛你是想把白紗拆了嗎?”謝黎溪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便叮囑她,“千萬不要在傷口愈合期去抓撓傷口。”
杜小小擡頭看着他,欲言又止。良久才輕輕答應了一聲。
“杜小姐今天要出院了吧?”謝黎溪試探着詢問。
“對,本來不需要,也不想住院的。”
謝黎溪點點頭,“杜小姐,這是你的意願嘛。”
在杜小小站起來準備離開的那一刻,許媛打開病房門進來了。病房裏的兩人的眼光被輕微的聲響吸引過去。
謝黎溪:“許媛?”
“黎溪!”
兩人同時開口,謝黎溪很是疑惑,而許媛更多的是驚訝,就只有杜小小淡定自若地站在一旁看着兩人。
三人因為許媛的出現突然沉默了一秒鐘,杜小小放下手中的白色袋子,佯裝着不清楚:“你們兩個認識?”
說出這句話小小一直在想會不會被察覺出來自己說的話太刻意,也太廢話了。但是這些想法也只是建立在她本就知道兩人認識的基礎上考慮的。
“嗯,認識,好久沒有見到了。”謝黎溪轉頭答複杜小小。
但門口的許媛卻感到奇怪,一直不眨眼的打量面前的兩人,同時也思索着杜小小說的話。
許媛:“昨天下午才在醫院門口遇到,昨天之前确實算是好久不見。”
謝黎溪:“這樣也确實是,很嚴謹。”
“呵,我打算先走了,莫姨在門口等着我。”小小提起袋子輕輕跨了步。
“好的,杜小姐再見。”
“小媛是一起走,還是留下來和老朋友謝醫生敘敘舊?”
不知道為什麽許媛從剛才進門就覺得杜小小說話掖着藏着什麽意思似的。
許媛她不再多想回答:“一起走吧,我可是知道你出院特意來的。”
小小朝着謝黎溪點點頭離開,反正也只是個過場,謝黎溪不是陳晉,她自己是不會想要再見的,看見謝黎溪和當初看見陳晉不一樣,前者是痛苦和難過,後者才是令人愉悅的。
出了病房也依然有種被束縛的感覺,這種束縛令人難以呼吸。
待在電梯裏,小小雙手緊握在一起,她尋找呼吸的節奏,有規律的一呼一吸。許媛覺得她有些不對勁,關切的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小小聲音輕小的可憐,導致于許媛在她身邊都聽不到。
“什麽?要不你……”
“別管我!”沒等許媛說完話,小小就打斷了她,然後聲音猛地提高一個度,許媛認為杜小小神經質了。
“毛病啊,你今天對着我怎麽就是一身刺紮過來了。”
心裏的郁結別人又怎麽會明白,杜小小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大步沖出電梯門離開。
醫院樓裏全是消毒水的氣味,住院這幾天小小在醫院呆的久了便習慣了這股味道,離開時又猛然覺得這股味道在鼻底萦繞,怪令人生厭的。
逃離,逃離……從內心深處的感受就是杜小小她想逃離這裏,哪怕顯得極度莫名其妙也任然是要逃離。
後面的許媛疾步趕向小小,終于一個拐角後追到了伫立在櫻花樹下的杜小小。
許媛循着杜小小的目光看過去———是莫莉。
晴日暖陽,莫莉她就站在外面沒有進來,靜靜地等待。杜小小隔得遠遠的觀望,莫莉已經蒼老許多了。
那年莫莉也才四十歲左右,如今她已老了,散落出的白發異常顯眼。
“許媛,你知道她是誰嗎?”小小沒有感情的開口,好像這個問題重要卻又無聊。
許媛看着莫莉,本想說不知道卻又在莫莉轉過頭來仔細全貌時震驚到了,“陳晉的……母親!”
杜小小一笑,“對,母親……”
現在這一時刻,杜小小覺得自己太愚笨了。第一次見面的許媛就能知道莫莉是陳晉的媽媽,而自己看了她這麽多年沒有懷疑。
如果不看見那份資料,她永遠不會知道。就因為陳晉說過她是去世媽媽家裏的堂妹,并且連莫莉也是這樣說的!
可笑的是,杜小小她竟然信了。
許媛內心十分混亂,之前見面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莫莉,原來她就是陳晉的母親。
莫莉攔了輛出租車等着她們,小小淡淡的說了句,“走吧。”
上車離開前杜小小站在樓外回頭看了窗簾,她才想起,那個物件風停時不過是又回到了原地而已。
所以荒島飄泊也是個有所停靠的地方,活着哪怕是偷生也是自己拼了命和盡了全力的。只不過是陳晉離開,剩下孤獨罷了,可是偏偏她就是不要釋懷,較着勁。
夜晚,大風刮過窗邊。
謝黎溪拿着病歷文件觀看,手指推了推滑落的眼鏡,輕蔑地一笑而過。
“好期待和你再一次見面,許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