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阿钰控制石塊攻擊殘混,暫時牽制住小山似的殘混,接着一道白色身影閃過,趕來的晏晏撲開了殘混,随後小黑也趕了過來,沖向婵女那方去幫助十安。
驚魂未定的莫山遙用盡全力抱住重傷的檀千洵,她感受到懷中的人特別虛弱,仿若即将破碎消散,她快留不住懷中人。
檀千洵需要立即被救治。
“十安!十安!十安!”莫山遙大聲呼喚,焦急慌亂的聲音被風沙扯散。她的心一陣劇痛,百感交集,似要記起什麽,可卻只有波濤洶湧的感受,記憶依然風平浪靜。
婵女那邊有小黑,十安終于脫身飛了過來,看到檀千洵的狀态,她坦然失色,慌忙施法為檀千洵療傷。
莫山遙小心翼翼蹲下身,讓懷裏的檀千洵靠着她,坐在地上,這樣更方便十安療傷。
檀千洵虛睜着眼,眼睛恍惚無力,嘴裏時不時會再嘔出些血,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渾身冰冷還會細顫,看起來痛苦而脆弱。
突然,周圍有混亂的聲音響起,地面隐隐在震動,地上的小石子不停翻滾,像是有東西漸漸圍了過來。
莫山遙擡頭張望,發現竟然是其他婵女湧了過來。雖然婵女們看起來和方才的樣子差不多,但她清楚婵女們應該是被擄走她的婵女召喚過來,是沖着她來的。而現下檀千洵經不起任何折騰,于是她立刻做出決定,朝着在周圍保護他們的阿钰大喊:“阿钰,你快過來護着檀千洵!”
阿钰聽到呼喚,立即邊施法用石頭抵擋周圍的殘混,邊沖到莫山遙身邊。
“阿钰,你保護好他!”莫山遙将檀千洵交給阿钰,然後站起身,“十安,拜托了。”
“你要幹什麽?”十安察覺莫山遙要離開,實在有些着急,但她在施法治療檀千洵,不能出手拉住莫山遙,因此只能開口詢問。
“一切都是沖着我來的,我去引開他們。放心,有晏晏和小黑在,不會有事的!”莫山遙說完就拼盡全力跑走。
晏晏剛好解決掉最厲害的殘混,她看見莫山遙單獨跑開,立刻追了上去。
“晏晏,檀千洵傷得很重,我得引開婵女和殘混!”莫山遙見晏晏過來,馬上解釋。
“好!”大貓狀态的晏晏俯下身子,“莫姐姐,我帶你離開。”
莫山遙沒有猶豫,縱身一躍,跳到晏晏身上,她抓緊晏晏脖子上的毛後晏晏便大步跑了起來。圍過來的婵女和殘混果真全都跟了過來。
晏晏帶着莫山遙在前方狂奔,小黑跟在後方施法攻擊追來的婵女和殘混。
莫山遙回頭望了一眼檀千洵所在的方向,十安和阿钰圍着檀千洵,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檀千洵平安無事。
“上面!”
小黑一聲吼,莫山遙立刻擡頭,發現有幾個撐傘的婵女從天而降,幸虧晏晏反應快,往側面一閃,躲開了。
但這幾個婵女速度極快,不一會就再次追了上來,接着用飛舞的傘攻擊,逼停了晏晏,繼而雙方打鬥起來。
在雙發打鬥之際,其他婵女和殘混也追了上來,小黑拼命阻攔。這些婵女和殘混倒不是小黑的對手,但數量實在太多,又從四面八方來,小黑剛攔住左邊,右邊的又沖了出去,他趕去攔右邊,上邊的又猛沖,他根本忙不過來。
眼見右前方的婵女就要追上晏晏和莫山遙,小黑徹底怒了,口中念起咒語,渾身上下全是黛紫色的幽光,他雙手一揮,身上的幽光乍然蔓延開來,如海浪一般洶湧澎湃地席卷周圍的婵女和殘混。
混亂之中,竟還有婵女不顧一切地飛向莫山遙,不過沖上前的婵女并沒有傷害莫山遙,而是像飛蛾撲火一般将莫山遙包圍起來,越來越多,甚至要包圍住身軀龐大的晏晏。
晏晏本想一口氣沖出去,但忽地感覺身上的莫山遙不對勁,搖晃地厲害,而且抓她毛的力量變小了許多,因此她不敢立刻沖,而是先用法術将莫山遙牢牢護在她身上。
莫山遙的狀态确實不對勁,當幾個婵女圍在她周圍時,她随即感覺天旋地轉,身體像是要飄起來一般。接着,她眼前一片白,明明這些白是婵女的白衣,但她卻覺得看到的是白色的花。迷糊中,她伸出手去摘白花,她看到自己摘到了花,可下一刻,花變成了人手,然後一把拽過她,她猛地撲進一堆白傘之中。
白傘之中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少女左手撐着傘,右手拉着莫山遙的手。
“把你的力量都給我吧!”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莫山遙,漆黑的雙眼如一潭死水,語氣卻滿含期待。
“你……”迷糊的莫山遙驀然清醒,她甩了甩腦袋,“你是誰?”
“把你的力量給我!都給我!”少女的面目猙獰了不少,手上的勁兒也變大了,死死抓住莫山遙。
“我的力量?”莫山遙很是疑惑,不過她突然想嘗試跟少女認真溝通,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少女的手,“告訴我,你要我的力量做什麽?或許我可以幫你!真正幫到你!”
少女身體一抖,神情驟然變得柔和,頓時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她那雙看着莫山遙的雙眸漸漸變得清澈:“我想……我想……”
一瞬間,莫山遙進入了少女的記憶幻境。
–
少女名叫阿朱,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她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父母不喜歡阿朱,苛待阿朱還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扔給阿朱做,甚至要阿朱照顧更小的兩個妹妹。
阿朱沒有怨天尤人,努力做好所有事,懂事得很,可卻始終無法得到父母的認可,父母永遠看她不順眼,愈發厭棄她。
阿朱十三歲這年父母就急着想把她嫁出去,四處托人介紹親事。來家裏瞧她的人一夥又一夥,她十分害怕,卻也只能乖乖任各路人瞧,就像某種待售的貨物。
大半年後,阿朱的親事談妥了,去做隔壁村一大戶的姨太太。家裏人對這門親事滿意得不得了,畢竟大戶出手大方,能得不少聘禮。
然而,親事定下沒多久,阿朱生病了,一病不起,大夫說要醫治的話得花很多錢,而且就算治好了也極有可能落下病根。
隔壁村的大戶聽說了阿朱糟糕的情況後立即退婚,大戶絕不會要一個病秧子。
阿朱的父母不可能花錢醫治阿朱,也不願繼續養着卧病在床的阿朱,于是,在一個寒冷的冬日,阿朱的父親用木板車将阿朱拉去荒山野嶺扔掉。
“我養你這麽大,可不容易。如果有好心人救你,你過得好的話就回來報答我吧。”阿朱父親說完這話就拉着木板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被扔在地上的阿朱連話都說不出,眼睜睜看着父親和木板車消失在遠方。
阿朱很努力想撐下去,她想活着,可是,好冷好冷,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真的還能活下去嗎?
太難了,就像花兒在寒冷的冬日注定要凋零。要是有花兒能在冬日的荒山野嶺綻放,她應該也能活下去吧?
下雪了,白茫茫一片,好漂亮啊!
是雪花,雪花綻放在冬日的荒山野嶺。
但是,阿朱還是永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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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有花花!”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樂呵呵地指着路邊。
“哪兒有什麽花兒?”一手牽小女孩,一手打傘的婦人朝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去,還真看到雪中有紅色的東西。
“雪裏面開了花兒?”跟在婦人身後一個八九歲的大女孩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
“下雪了哪兒來的花?趕緊走!”婦人旁邊抱着三四歲小男孩的漢子有些不耐煩。
“不是花。”大女孩打着傘,愣愣地望着雪中的紅色,她看到了雪地裏露出的那小半張臉,是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都說了不是花!”婦人上前喚回大女孩,順便瞧了一眼雪地裏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什麽破布,這個……哎呀!”
“叫什麽叫?你多大個人了還亂叫?”被叫聲吓到的漢子憤怒地呵斥婦人。
“有……有……有有死人。”婦人吓得臉色慘白,慌亂地往後退。
“死……人都得死,死人有什麽好怕的?快點走!”漢子煩躁地抱緊小男孩,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婦人趕緊快步跟上男子,見大女孩還愣在原地,她生氣地回頭吼道:“別看了,快走啊!”
大女孩回過神,慌亂地轉身離開,但她剛走出幾步,又停下腳步跑了回去。她蹲下身,輕輕把傘放下,遮住雪地裏女孩的上半身。她能為對方做的,只有留下這把傘。随後,她起身跑向前方的家人。
“阿娘,什麽是死人啊?”
“閉嘴,別亂學!”
“我就說你去看什麽看?多管閑事,教壞了兒子!”
“我哪兒知道今兒會遇到這種倒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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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死後在黃泉路上走了一千多年。
一日,她像是得到了什麽能讓她變得強大的東西,她覺得如果自己可以變得非常強大,那一定能幫到其他婵女,于是,她千辛萬苦找到了莫山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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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你是想要我身上的力量,然後去幫助其他婵女,對嗎?”莫山遙站在阿朱面前,聲音很柔和。
“對。”阿朱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傘。
莫山遙擡起手伸到阿朱面前:“其實,你要幫的只有你自己。你們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但腳下的路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因為這條路沒有盡頭,永遠有人在路上,你幫了你自己就是在幫身後千千萬萬個婵女。”
阿朱雙目微瞪,目光由疑惑變成驚訝再變成激動,最後變成釋然。
“嗯,我該走下去了。”阿朱沖着莫山遙微微一笑,笑容如雪花般皎潔。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漸漸變得有顏色。
又回到了風沙地當中,不同的是,周圍的婵女們不再纏着莫山遙等人,而是陸續繼續有序地往前走。
晏晏變回了小女孩的模樣,站在莫山遙身邊,牽着莫山遙的手。
“謝謝你們,我該走了。”阿朱先是對莫山遙笑笑,然後拿出一枝紅梅送給晏晏,“你一定要平安長大哦!”
晏晏對婵女的話似懂非懂,不過她很喜歡花,開心地接過紅梅:“好啊,謝謝!”
阿朱轉身離去,她身上的白衣變回破舊的紅衣,手上的傘也變回破爛濕潤的樣子,她走進婵女的隊伍,消失在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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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大王把殘混全部解決啦!我們回去吧!”小黑得意洋洋從天而降,雙手叉腰,揚起下巴。
“檀千洵!”莫山遙突然想起受傷的檀千洵,當即轉身往回跑,滿臉擔憂。
“莫姐姐,我帶你回去!”晏晏跑着往地上一撲,變成大貓。
“哎!等等我!”小黑向前伸手,快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