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一場比試在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男子隊率先獲得一分。
“真不錯,你居然力壓了牡丹小姐!”
“溪川城第一美男子就是你了!”
“宮良玉,給你點贊!”
大夥兒一窩蜂地圍在宮良玉身旁,不斷地誇獎,不斷地給他吹彩虹屁,在這陣陣歡呼雀躍的氛圍裏,宮良玉無語凝噎,擡頭望天。
天空多麽清朗,地上多麽喧嘩,他與這群臭男人的悲歡并不想通!
有人突然攬住了他的肩膀,笑聲在他耳邊響起:“贏了還不高興啊?來,笑一個!”
宮良玉淚流不止:當一個笑話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逼着一個笑話笑一個?
*
夏小五走上擂臺,一本正經道:“請讓我們忘掉之前的那場比試,以全新的心情迎接第二場比試。第二場比智,比試內容——背誦,背誦內容——《長恨歌》。”
夏小五話剛說完,兩隊立刻放松了下來。
《長恨歌》嘛,誰不知道?太熟了。
顧校長捋了捋胡子,嚴厲的眼神快速掃過男子隊,這裏面要是有人敢在這場比試中丢分的話,他一定要讓他把《長恨歌》抄一千遍!
夏小五聽見男子隊微微放松的輕噓聲之後,輕輕一笑,說道:“比賽要求——必須以唱的形式背誦出來。”
男子隊一陣驚愕。
唱?啊這,書院沒教啊!
有人就開口了:“這不公平!我們唱得不行!”
夏小五問道:“怎麽個不行法?”
那人絲毫不露怯,當場唱了兩句,他一唱完,四周一片安靜,安靜到縱使水滴敲石,砸在耳朵裏,仿佛如雷轟鳴。
夏小五沉默了又沉默後,終于開口:“我非常抱歉,是我高估你們了。”
就剛剛那個聲音,如鴨子鳴叫,如指甲刮玻璃,難聽嘶啞還不着調,世間音樂的低谷莫過于如此。
男子隊雖然心中不服氣,但還是就事論事,點了點頭:“就是嘛。”
“既然如此,”夏小五笑道,“那麽本次比賽女子隊獲勝!”
男子隊:“???!!!”
“什麽?這怎麽行?!”
“這是黑幕!黑幕!”
“我要上訴!上訴!”
夏小五擡起手往下壓了壓,等到男子隊安靜下來時,她笑道:“你考試不及格會跑去和你們夫子說重新出卷嗎?”
男子隊:“……”啊這。
夏小五繼續:“或者去擊鼓告官說這是黑幕?”
男子隊:“……”啊這這。
夏小五攤手:“我才是出卷人。”
男子隊:“……”啊這這這。
宗信看着夏小五那一臉“你們真任性,我很無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他心想:果然是小五能夠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夏小五見男子隊不說話了,她心中得意,但面上卻一副為難的模樣,她壓着笑意說道:“所以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所過之處,男子隊隊員們各個猶豫不決——
理智告訴他們此戰必敗,與其上去丢人,不如趁早認輸,但感性告訴他們,好歹也是溪川書院的學子,學院精神不能丢!就算是輸,也要輸得轟轟烈烈!
夏小五才懶得管他們是怎麽想的,反正這場比賽她們贏定了,一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十分的暢快。
突然,視線流轉間,她瞥到了臉上帶着淡淡笑意,正看着她的宗信。
若是常人,夏小五只當沒看見,可對方是宗信。
當初她以為對方只是個磨叽書生,可沒想到他會舞劍;她以為他會舞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結果他還會做飯,而且做得很好吃;她以為會做飯已經很難得了,結果人家還會點醫術!
難道……他還會唱歌?
不可能吧!
夏小五心思百轉千回,怎麽都落不到實處,于是她只能用眼神示意——你笑什麽笑?
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大概也可以用來形容語言吧。
夏小五本來只是單純一問,但她問得太用力,眼神近乎一瞪。
這一“瞪”之下,宗信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以為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惹夏小五不高興了,他只能移開視線,微微低下頭,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
夏小五看着他漆黑如墨的頭頂,百思不得其解——這又是什麽情況?這是會還是不會?
就在兩人暗暗互動時,坐在最上面的顧校長正瞅着夏小五,他撸着胡子,想着這女孩兒當真是伶牙俐齒,什麽話都敢說,雖然都是些歪理就是了。
他又瞅了瞅自己的學生,心中嫌棄,一個個看着人模人樣的,但各個都是五大三粗,連首曲子都不會唱,看來他得加強這方面的培養。
夏小五得不到宗信的回應,只能作罷,她又掃了一圈男子隊,笑道:“有人願意上臺一試嗎?沒有人的話我就宣布女子隊獲勝喽!”
沒有人吭聲。
夏小五的目光又落在宗信身上,她想了想,直接了當地問道:“阿信,你會嗎?”
她剛剛仔細想了想,宗信這人,能文能武,能醫能下廚,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能力,她就不信老天爺還會再給他唱歌的天賦!
所以,快說你不會!
有了指向,所有人立刻轉頭看向宗信,特別是男子隊衆人,全隊都知道,比美,那絕對是宮良玉首屈一指,但要比才藝,比那股斯文勁兒,還得看宗信。
他們目光之熱烈,猶如快餓死的孩子看見了娘。
頂着所有人的目光,宗信只能道:“略懂一二。”
那就上!
終究還是感情壓倒了理智,男子隊現在已經顧不上是懂一二還是三四了,比起不戰而敗,他們寧肯坦坦蕩蕩的輸掉。
看着宗信昂首闊步地走上臺,孟夫子笑道:“這孩子不錯。”
旁邊的阿婆立刻接茬:“孟夫子認識宗信?”
孟夫子笑道:“第一次見。”
阿婆疑惑道:“那你怎麽就覺得他不錯的?”
孟夫子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并沒有回答。
阿婆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更何況咱現在有五個,那茅塞一下子就開了——
懂了,孟夫子喜歡有孩子的老太太。
趙阿婆一邊不斷在腦海中回憶所有單身老姐妹的資料,一邊用眼神示意,趕緊記下來!
看着宗信那不急不緩,毫不膽怯的模樣,夏小五一直皺着臉,欲言又止。
宗信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夏小五搖了搖頭:“與你無關。”
是我嘴欠!
宗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
哦你個頭!我需要的是你“哦”嗎?我需要的是你說“你不會”!
夏小五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感慨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轉過身看向女子隊,問道:“你們決定派誰?”
牡丹立刻舉手:“我!”
她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還不等夏小五回話,連忙起身快步走上擂臺。
她堂堂牡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奪得花中魁首之稱,竟然在上一場比賽中做出那種動作,真是把下輩子的美臉都給丢幹淨了,想想就覺得無地自容。
更糟糕的是,老板娘還罰她回去之後在大廳舞臺之上義演三場。
義演意味着什麽?沒錢!
沒錢?沒錢她怎麽能努力工作?!
沒錢?沒錢她怎麽去買最愛的胭脂水粉?!
這簡直要她的命!
……作為一個美少女,那個“娘”字必須不發音。
所以她此刻急需一個給自己洗刷恥辱的機會,幸好沒有本次比賽沒有限制不能二次登場。
感謝小五妹妹!她用眼神示意。
小五不接。算年齡,我可以當你老祖宗了。
夏小五問道:“你們誰先來?”
宗信做了個“請”的姿勢:“女子優先。”
牡丹也不扭捏:“行,那就我先。”
宗信提議:“書院有琴,我可以為你伴奏。”
牡丹笑得落落大方:“多謝宗公子!”
趁着別人去拿琴時,夏小五站在宗信身旁,歪着腦袋問道:“你還會彈琴啊?”
宗信笑道:“略懂一二。”
夏小五驚嘆之餘竟有些陰暗的得意,她故作嫌棄道:“你怎麽什麽都略懂一二?就不能學精一些?”
這話說得有些酸溜溜的,又有些刻薄,宗信卻全然不在意,他笑道:“有機會一定。”
夏小五又安慰他:“沒事,我還不會呢。”
說着臉上竟帶了些不知道從哪裏湊起來的驕傲,她咧嘴一笑,眉眼彎彎,看起來竟比這陽光還要明媚幾分。
這要是擱一般人,不得翻個大大的白眼——你都不會,你怎麽好意思來嫌棄我?
宗信并未如此,他只是側過頭細細看着夏小五的笑顏,眉眼雖不精致,但特別的柔和,給人一種非常舒服,又想要靠近的感覺。
他忍不住輕輕笑了笑。
宗信慣常帶笑的,只是這種笑多是一種禮貌的笑,而不像現在這般,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是出自于一種喜歡——
他特別喜歡夏小五這坦誠的,又有些驕傲的小模樣。
牡丹默默遠離兩人三步,擡頭望天:啧!
*
比賽正式開始。
宗信盤膝坐在地上,将七弦琴放在腿上,他十指白皙修長,置于琴弦之上,片刻之後,他手掌微微擡起,十指漸漸向一個方向收攏。
四周安靜下來,場下無人低語。
待清風飄過之時,琴音随之而起。
那一刻,夏小五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叫你多話!
人家的略懂一二,那真是一二嗎?那是億的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