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
妖歷1636年,這是西懷大戰之後的第二年,海妖倆域經過前一年僵持之後風雲再起,這一年妖界十之八九的海湖歸順東海。
海域司年初正式興建,前腳剛調養好,後腳便步步緊逼,這不,還未到年末東海便侵占了妖界近一半的地盤。
眼下戰事還算順利,晏子非在前方剛放松下來便回了東海,當然這也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前方的妖嫌這人逼得太緊,打起仗來就跟發了情似的,越打越興奮也就罷了,想出來的鬼主意一個比一個大膽。
他倒是痛快了,可手下的人可真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命丢進去,所以一聽說這冷面閻王終于要回去鎮守後方,大家都笑眯眯的盼着他感覺走,最好別再回來。
至于後方,雖說後方有晏溫也出不了什麽大亂子,但那些新入夥的老妖們可就指着晏子非這一個寶貝。
要是他們領主出了什麽事,別的不說,單算算能不能扛得住妖君攻勢就讓他們一個頭兩個大了,所以早想讓晏子非乖乖回東海了。
可晏子非哪裏是能被他們牽制住的,提了幾次都沒好臉色就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這一次知道晏子非要回來,一個個高興的簡直要燒高香了。
因此晏子非到東海的前三天,整個海域司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人來妖往的不過是希望他再多留幾日。
晏子非總覺得身邊那些小妖吵吵嚷嚷吹吹鬧鬧的實在有些過頭,但懵了幾天過後也緩過勁來了,看來,還真是全世界都希望他在東海養老啊!
不,也不是全世界,晏子非突然想起一個人,想來也該和那祖宗算算帳了,晏子非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全部推給晏溫,只問他要了那混蛋的去向便出了東海。
要說這妖嘛,也是賤的慌,多少人盼着他回來,他看都懶的看,唯獨那一個巴不得他永遠消失的,他偏要心心念念上趕着去見。
也不怪他造作,實在是那兔崽子忒不像話,他就是在前方作戰都能聽得到關于他家三公子的風言風語,這次若真叫他給撞上了,他非剝了那混蛋的皮不可。
“阿嚏”
綠水閣內,被幾個姑娘圍了一圈困住的少年打了個噴嚏,忍不住擡手揉了揉鼻子,直把鼻子都搓紅了這才有些舒坦。
少年眉頭一皺指着離他最近的一位女子冷哼:“你是抹了多少香粉啊?離我遠點。”
女子頓住了斟酒的手,調笑道:“小爺這就不懂了吧,這種香剛入鼻是有些刺,可時間一長便回味無窮了,小爺眼下把人家趕走,一會兒可別再叫了啊?”女子笑歸笑鬧歸鬧,但還是退了很遠,很懂規矩的樣子。
嗆都嗆死了,哪門子的回味無窮晏逐亂暗暗腹诽,嘴上什麽都沒說只專心致志看着雅閣中心撫琴鳴蕭的幾個女子。
幾個女子一曲下來笑着微微施禮,晏逐亂大喜拍着手直誇:“真好,姐姐們學了很久吧?”
“來來來,站着幹嘛呀,過來聊天。”
晏逐亂一招呼,那幾個女子便面面相觑,詫異了良久之後讪讪在他身邊落了座。
“姐姐們在這樓裏過的可好”
晏逐亂此話一出,那些個女孩子便都安靜了下來,眼下他們陪晏逐亂也有一個時辰了,果然這位客人就像傳聞中說的那樣。
傳聞綠水閣來了個奇怪的客人,不過十來歲,形貌出挑為人大方也就罷了,但奇就奇在這少年一不嫖二不喝三不打罵。
來綠水閣花錢如流水,可就是什麽都不圖,每次叫姑娘都是叫一個桌的,唱曲的唱曲跳舞的跳舞,盡興之後便和她們這些女孩子挨個聊天,就像個天真無邪單純貪圖玩樂的孩童。
奇怪歸奇怪,但綠水閣上百位姑娘都很喜歡他,那可不得喜歡嘛,同樣是客人,這邊的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少年風流還不作踐人,別處是什麽樣的可就難說了,再說,陪晏逐亂是真的輕松。
不管他有什麽目的,至少那少年是把她們當人看的。
這屋裏有一些女孩子是舊人,與晏逐亂玩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見氣氛有些冷便帶頭開了話匣子。
話頭一起其他人也沒那麽拘謹了,晏逐亂小酌一杯睜大了亮晶晶的眼睛聽這些姐姐們說話,這些女子來來去去見識的東西何其多,随便一兩句都是新鮮,偶有一些提到傷心事的亦會無聲無息落淚。
見身側同他一般大的女子偷偷摸摸拿着個小帕子擦淚,晏逐亂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子放在女子手裏,又輕輕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寬慰:“行了行了,別哭了。”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更了不得,女子直接撲到他的懷裏,哭的那叫個肝腸寸斷,耳邊有窗戶吱呀作響的聲音傳來。
晏逐亂沒太在意依舊寬慰懷裏的女子:“別哭了,別哭了,多醜啊,給笑一個吧,是叫鳶兒吧?鳶兒笑起來好看。”
晏逐亂話音剛落便覺後領被人扯了一把,卡的脖子難受,他下意識伸手去松領口,結果手還未碰上去身後那人便湊到他耳邊低語。
“晏逐亂,你出息了啊。”
那人一開口熟悉的氣息便藏不住了,晏逐亂又驚又喜努力偏着腦袋大叫“大哥,大哥。”
晏子非似乎刻意躲在了身後,無論晏逐亂如何看都只能看得到一抹黑色衣角。
“大哥什麽時候回來的是不是一回來就來看我呀,這麽好來都來了,怎麽不露面”
晏子非松開這崽子的後領,冷冷瞥了一眼還在晏逐亂懷裏期期艾艾的女子諷刺道:“露面幹什麽?我笑着可不好看。”
晏逐亂一把将懷裏的姑娘推開拉着自家大哥坐下了:“好看好看,怎麽不好看了,大哥喝酒嗎?”
逛窯子都被堵到現場了?這崽子還這麽理直氣壯,但看晏逐亂滿臉笑意把一杯酒都舉到他嘴邊了,晏子非也無法拒絕,喝了一口之後才環顧了一周問道:“你多大了?”
“哎”晏逐亂想了想笑出了倆顆小犬牙樂呵道:“十四了。”
“十四”晏子非低眉看了看身邊這人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這滿屋子的花花綠綠一時怒火攻心:“才十四,小小年紀泡窯子泡的家都不着,玩不死你。”
見大哥突然變了臉色,晏逐亂有些莫名其妙:“泡窯子什麽窯子,大哥你怎麽了?”
晏子非沒心情在大庭廣衆之下教育自家混蛋,把屋裏被吓住的那些莺莺燕燕都趕出去之後才站在晏逐亂面前,墨黑的眼珠死死盯着這半大的少年:“仨兒,你可知錯”
晏逐亂被盯的直發毛,但還是鼓起勇氣頂撞:“大哥,你這是幹什麽呀,把人都趕走了,我還怎麽替人贖身”
“贖身”晏子非有些詫異,原以為這小子就是愛玩,千萬不要告訴他,晏逐亂是真在這風月之地找到了什麽相好。
一想到還真有這種可能性晏子非就更氣了:“贖到哪裏去你打算怎麽贖,贖回來又放到哪裏去?放東海嗎?晏逐亂,你分得清什麽是什麽,就敢随随便便要把人帶回家?”
“我”晏逐亂緊咬着下唇,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只是想放那些女孩自由,他大哥就要這麽生氣。
見他不說話了,晏子非松了一口氣,順着毛安撫:“行了,跟我回去吧,再往這邊跑,別怪我打斷你的腿,你要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索性別回去了,我就當沒你這個孩子了。”
晏逐亂猛的擡起了頭,這叫什麽話?當初他說撿回來就撿回來,現在又說什麽別回去了他晏逐亂行的正坐的直到底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要被這麽對待
見晏逐亂眼圈有些發紅,晏子非當即就心軟了,伸手去碰他的腦袋沒想到卻被晏逐亂一巴掌拍掉了。
晏逐亂眼圈紅的更厲害了,深吸了一口氣才怒吼:“不回去就不回去,誰要在那破地方呆,又黑又暗什麽都沒有,一點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