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種
安卻骨的病總算是好了,在春天将要來臨的時候。
病去如抽絲,這是安卻骨這段時間生病的第二個感想。
本來可以再早一點的,可誰叫她不老實,成天亂跑,不是和小惡出去砸冰撈魚,就是纏着晏兄親手掃雪,要不就是大晚上的出去看梅花,前腳有點好轉後腳就出去折騰。
晏兄說她這是記吃不記打,不過安卻骨也不在意,至多就是病好得慢點,于是安卻骨那破身體就真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拖到了人間三月天。
至于晏兄,一到冬天整個人就都懶洋洋的,雖然昏睡過去的情況沒有再出現,但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裏懶得動彈,偶有點精神也是看她在外面折騰,要不就是照料安卻骨那破身體。
于是兩個人還有一只訛獸,一整個冬天就都窩在那個小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後園裏的桃樹冒了點粉色,就連訛獸都修成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他們都沒能實現去西京玩樂的偉大夢想。
“晏兄,說起來尤蚩黎都沒什麽消息嗎?”
冬天總算過去了,晏子非也有了點精神修整了一個冬天,又是容光煥發的模樣,眼下正應安卻骨的要求在小花園裏架秋千,聽了這話這才想起尤蚩黎确實有些不正常,他也沒想到那次一別居然真的沒再回來了。
“還真沒有。”
“哎”原本蹲在晏兄身邊的安卻骨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那我們去西京看看他吧,你都不擔心他嗎?”
晏子非忙着手下的活,随意應道:“放心,都多大歲數的蛇了,遇到什麽都應付的來。”
“哦,對了晏兄,現在有什麽花開了你知道嗎?”
“怎麽了?現在現在什麽花都沒能大開,你要做什麽?”
安卻骨指着已經架起的秋千:“想在上面弄點花,沒有的話也沒辦法了。”
“喜歡什麽顏色的”
晏子非突如其來一句話讓安卻骨愣在了原地,想了半天才道:“五顏六色的,可以嗎?”
“這有何難。”晏子非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後掌心燃起一團彩色亮光,閃爍間亮光順着秋千藤蔓蔓延而上,所到之處便都是各種顏色的小花。
安卻骨興奮的搓搓手,剛打算坐上去,一個粉色的身影就竄了過來,拿妖術将秋千蕩的老高笑聲有如銀鈴,安卻骨剛想提醒這傻兔子小心一點,就聽到了藤蔓撕裂的聲音,小惡當即化回兔形在地上滾了幾圈這才避免了傷筋動骨的傷痛。
“哎呦”小惡捂着腦袋站了起來,這才又恢複了原形,眨眼間小惡又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只是這小姑娘在地上滾了幾圈滿身的狼狽,口裏還嘟囔着:“為什麽?這秋千這麽結實”
安卻骨哭笑不得“這是晏兄自己做的,沒用妖術,哪經得起你這麽折騰我和你說啊,一會起來幫晏兄把秋千弄好知道了嗎?不然我就揍你。”
小惡哭喪着一張臉,呢喃道:“不知道”。
“哼,那就好,都在這裏悶了這麽久了,晏兄我們帶着小惡出去玩吧。”
“好啊”晏子非看着一地的殘局什麽都沒說,回房歇息了片刻之後才帶着安卻骨和小惡出了門。
一出門安卻骨便覺門前多了一條綠色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橫在路旁還一動一動的,安卻骨一時好奇過去戳了戳,居然軟軟的。
但那東西被戳過之後突然扭動了起來,安卻骨吓了一跳護着小惡連連後退,看那東西扭了半天不見停,剛打算問問晏兄便聽道一聲求救。
“救命啊,他奶奶的,這日子沒法過了,救命啊救命啊。”
聽這聲響,似乎是尤蚩黎,安卻骨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那條綠油油的粗壯東西開了口:“尤蚩黎嗎?”
“是我是我,老東西呢在不在你身邊,你把他叫出來,我……我回不去了,讓他出來救我。”
安卻骨看了一眼在她身後一言不發的晏子非,讪讪問道:“他在,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尤蚩黎沉默了一會,才以蚊子似的聲音回道:“我%+*~#”
“什麽?你大聲一點,我聽不到。”
尤蚩黎沉默了,過一會才悠悠道:“你其實是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我真的沒聽清,我現在和晏兄要出門,你有什麽事快點說吧。”
尤蚩黎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安卻骨感覺到那條綠色東西明顯抖動了一下,然後才聲嘶力竭:“我再說最後一遍,老子,被卡住了卡住了,快點讓老東西來救我。”
“噗”安卻骨不厚道的笑出了聲“噗哈哈,晏兄,你看他,你怎麽說的來着,哦,都多大歲數的蛇了,遇到什麽都應付的來。”
“哈哈哈”安卻骨差點笑的喘不過氣,晏子非也莞爾一笑,至于尤蚩黎則一動不動的像死了一樣安靜,等他們都笑夠了,才悠悠道:“傷害我高興了嗎?滿意了嗎?快點來救老子啊”
“咳咳”安卻骨笑的有些過頭咳了幾聲,這才直起了腰問他:“那你在哪裏啊?”
“你們往前走,就能看到我了。”
“好好好,別害怕,我們馬上就到。”語畢安卻骨捂着嘴又偷笑了倆聲,這才拖着晏子非往前走,走了一長段路,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條綠色的巨蟒,身子躺在西路,頭拐在東路,完美的卡在了路中央動彈不得,幸虧晏兄這地帶寸草不生鳥不拉屎的,若是讓什麽人給遇到了,怕是能把人給活活吓死。
不過知道這蛇是尤蚩黎,安卻骨便沒有一絲恐懼,而是用盡全力咬死下唇努力憋笑。
那蛇扭扭身子淡然道:“笑吧,本尊原諒你們了,笑完把我放出去就行。”
“哈哈哈”安卻骨真的憋不住了,湊到尤蚩黎腦袋前笑問:“喂,你這是怎麽做到的難不成是想回家,忘記自己是原型了,猛的一轉身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綠蛇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傲然道:“怎麽可能,笑都笑了,別廢話了,快點放我出去。”
沉寂了良久的晏子非笑眯眯的站在尤蚩黎身前,用無比溫柔的聲線低語“怎麽可能,他這明明是冬眠過了頭,一睜眼發現自己連化人形的力氣都沒有了,想要回家,結果太久沒用這麽長的身體了,這不“啪叽”一聲卡路邊了。”
“啊啊,老東西,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 !”
晏子非不以為然笑問:“和你同歸于盡了,還要不要救你了?”
“救救救,一定得救,我再也不叫你老東西了。”
晏子非皺眉:“可是我也不能白幹活不是說起來我們的約定也快到期了。”
尤蚩黎咬牙:“我要求續期,再給你看三年家怎麽樣?”
晏子非變本加厲:“才三年啊,罷了罷了,有這力氣我還不如再去抓只小蛇過來。”
“三十年,就三十年,不能再多了!我堂堂一個蛇尊肯在你這裏賣身是你的福分,你別得寸進尺啊。”
“成交,不過你這實在太蠢了,留你多幹三十年可是你的福分。”
巨蟒開始咆哮了,吓得小惡畏畏縮縮躲在了安卻骨身後,晏子非笑歸笑,但還是附身下去輕拍路面,于是尤蚩黎便被震得離地三尺。
借着這個空檔,尤蚩黎成功将自己長長的身體轉了過來,呼,脖子總算是有點舒服了。然而,尤蚩黎還沒舒服多久,便覺自己身子一熱,恢複了人形。
恢 ! 複 !了 !人 !形 !然而他簽訂不平等條約就在幾秒之前。
“操”尤蚩黎哀罵一聲,早不變晚不變,偏偏這時候變?要是早一點何苦受這份氣,要是晚一點不就沒這麽生氣了嗎?
尤蚩黎痛苦的掩面打滾,安卻骨依舊眯着眼笑,只有晏子非啓唇提醒他:“不必難過,三十年很快的,好好看家。”
于是,在尤蚩黎痛苦的嚎叫聲之中,安卻骨一行人幸災樂禍般笑着啓程了。
初春時候的西京熱鬧極了,在安寧剖心事件解決之後這座城又恢複了平日裏富庶喜樂的狀态,安卻骨他們在大街小巷上繞了一遭才知道原來今日的國君還是軒轅胤昌,原來兜兜轉轉那個男人還是回到了屬于他的地方,一時間安卻骨有些感慨。
“還以為他會隐居起來的,沒想到還是回去了。”
晏子非捏着手裏的茶杯淺笑:“那裏有他無法掙脫的宿命,在其位謀其政,不管他願不願意,既然受了子民賦予他的富貴與榮光,那他就必須對自己的子民負責。”
“有理”安卻骨喝着茶,突然察覺到一絲過分灼熱的目光,安卻骨順着目光看過去,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那桌上三個人不就是之前在鬼魅林裏見過的那幾只半妖麽?
安卻骨扯扯晏子非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語:“晏兄啊,還記得我們之前遇到的糙漢兔耳男,還有松鼠小草他們嗎?”
“記得,怎麽了?”
“他們就在咱們西南方向,你看,是不是盯上我們了?”
晏子非餘光一瞟,果然那個目光不太對勁,但旋即更加疑惑了。
“不太對勁。”
“怎麽了?”
“明明是三個人,但只有一個盯着我們看,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死盯着我們的那個是兔子。”
“而且”晏子非喝了一口茶頓了頓繼續道:“你仔細看,他的目光到底放在了哪裏?”
安卻骨快速回頭看了一眼,最後順着那個目光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居然是身邊那只勤勤懇懇啃雞腿的小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