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潤竹一直隐匿在黑色長袍裏開始,鳳枭就隐隐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她分外熟悉的,黑暗中長大的人獨有的氣息。
而現實果然如此。
鳳枭對着潤竹又笑了笑,即便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
“兩位沒有異議,那麽我宣布,決鬥,開始!”
裁判看兩個人不再交流,就站了出來,說完迅速地站到場地的邊緣。
戰鬥一觸即發。
鳳枭之前是個殺手,但不是暗殺者,比起躲藏在暗處一擊致命,她更多的是利用很多手段,以及短時間的近身搏鬥。然而眼前這個名為潤竹的女子,她恨不得連頭發稍都刻着暗殺,要這樣的人暴露在如此多觀衆的目光下,鳳枭想自己也是有夠殘忍的了。
然而這是決鬥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左手握緊那把從龍祁私庫的角落裏翻出來的峨眉分水刺,腳下動作不停,确是猛地向後縱躍。
她剛剛落在地上,潤竹就已經出現在鳳枭之前落腳的地方,手上轉着幾把圓形輪子一樣的刀刃。
真巧。
連兵器都是奇形兵器。
鳳枭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她在這個和平的地方慢慢冷卻的戰意在這具嶄新的身體中燃燒。
刀鋒所過之處,都留下了她的細密的魂力絲線。
然而潤竹就仿佛是身上比別人多張了七個八個眼睛,她清晰無比地躲過了每一條絲線,速度不變地向着鳳枭沖将過來。
她畢竟是暗殺者,耐力不行,所以一定要在極短的時間将鳳枭徹底擊倒。
然而鳳枭也心知肚明這一點,她稍一接觸就發現這個人的魂力只會在她之上,所以寧可采用如此的打法,就是拖字一決,不然她幾乎百分百地會輸。
鳳枭一味逃跑,路線還是在場地中兜圈子。
潤竹也是悶聲不吭就是追。
這一幕好像放風筝一般,無聊至極,場地裏甚至響起噓聲,就算裁判多次呵斥也沒有用處。
然而鳳枭和潤竹都不為所動。
一個逃,一個追,要麽是雙方交戰鳳枭惜敗,要麽就是鳳枭撐過潤竹戰力最高的時段,然後再另行決鬥。
不過,鳳枭的運氣真的不怎麽樣。
她在一個轉身過後,潤竹從懷裏取出一把銀針,附着魂力潑灑出去。鳳枭為了躲避銀針,不得已現出一個破綻,被潤竹捉了個正着。
這個體态嬌小的暗殺者拿着圓環一樣的刀刃,鳳枭眼看着那小手執着兇器出現在她眼前,腦袋裏想的确是,這東西,好像是叫法輪是吧。
身體本能讓鳳枭提起分水刺擋住法輪。
然而從那奇形兵器上傳來的巨大力道和爆裂的魂力讓鳳枭一個踉跄,差點抵擋不住,但是胸口還是感覺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喉嚨抽搐起來,嘴巴裏也嘗到淡淡的腥氣。
龍翔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個起碼是魂君的暗殺者,如果她沒有這麽高的魂力修為,鳳枭還能和她一拼,然而魂君和鳳枭的差別,就是天差地別,她根本無法反抗,連拼盡全力的抵抗在潤竹眼裏,說不定只是幼兒發怒的陣勢,看一看,完全不需要重視。
這是真的難辦了,鳳枭嘴裏有些發苦。
潤竹行動間也不算是游刃有餘,其實鳳枭的武力值在同等階級的人來講已經不低了,然而垮境界對敵就是這麽殘酷。
無論她招式如何精妙,對時機的把握如何精确,就是一力降十會。
那法輪離鳳枭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接觸到玉白的頸項。
潤竹突然一收手,抽身而退。
鳳枭搖晃了一下才穩住身子,看着潤竹的眼神微楞,她其實扛不住了,只要再有三秒,她就會被法輪抵在脖子上。
然而潤竹收了手,拿着笨重的法輪如同撚花沾葉一般舉重若輕。
鳳枭看到她微微顫抖的手。
潤竹身上帶傷。
怪不得,她會參加這種小兒科的決鬥,甚至在馬上要獲勝之時抽身而退,她需要養傷,然而手頭又缺少金錢。
鳳枭知道這是個機會,然而太無恥了,她現在的身份并非殺手,和對方也沒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她沒必要再繼續下去。
左右,本來就是必輸的戰鬥,她只是想要戰鬥而已。
“裁判,我認輸。”鳳枭最後這樣說道。
這種承認自己弱小的決定對她來說是屈辱的,所以她最後還是回過頭對面無表情正穿上袍子的潤竹說道:“等你傷好,再戰。”
潤竹歪頭看她。
“不必。”
“到時候我不會是現在這個修為。”鳳枭語氣堅定。
潤竹苦惱地擰起眉毛,最後在裁判宣布決鬥結果的聲音裏微弱地點了下頭。
“到時候再說。”
鳳枭下了場地,龍祁第一時間迎上去,反倒是泰來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沒事吧。”龍祁知道以鳳枭的驕傲很難接受這個結果。
然而鳳枭只是笑着搖頭。
她的驕傲同時也支撐她不斷變強,直到把過去的失敗全部用勝利重新書寫。
很快,下一場決鬥就要開始。
龍祁和龍翔兩方都是各勝一場,所以這最後一場也就尤為激烈。但是看對面龍翔的臉色卻糟糕透頂,他面色鐵青地站在對面,直到龍祁已經到達場地中央,才慢悠悠地起身,向着場地走去。
鳳枭之前受到的傷很輕,她已經調息得差不多,見狀疑惑地問道:“怎麽回事?”
“知道自己贏不了了發脾氣呢。”泰來涼絲絲的聲音傳來。
“怎麽?”鳳枭更是不解。
泰來看着這個關鍵時候很明白,但是卻在很多微妙的地方一竅不通的女孩,無奈地搖頭。
“那人根本沒有修習的魂力的天賦。”
鳳枭這才恍然大悟,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在那男人的身上感覺到魂力波動,然而她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那怎麽決鬥?”
“認輸不可能,估計是臨時換人了。”
鳳枭皺眉。
“規則允許?”
泰來沒再開口只是仰着頭,下巴輕挑,順着他眼神的方向就能看到,最後從通道裏出來的那人雖然并非是龍翔,反而是一個體态健壯的中年男人。
從軍之人。
鳳枭瞳孔一縮,她看得分明這男人行進間無意識洩露出來的氣質分明是上過戰場的官兵才會擁有的。
怪不得龍翔臉色不好,他就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若是輸了,就更慘淡。
兩個人都站在了臺上,裁判宣布開始。
龍祁點頭說了名姓,那男人也開口說道:“在下許岩。”
多說無益,便開始罷。
龍祁擡手就附着了魂力,右手握着長劍,橫挑而去,直向着那許岩胸口撞去。那許岩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然赤手空拳,側身邊避過,碗大的拳頭向着龍祁的小腹打去。
拳風陣陣。
龍祁只長劍劍尖正對許岩拳頭,兩者相撞,魂力波動在空氣中爆炸,逼得兩人都後退一步。
這一番,竟是不相上下。
龍祁退的步子稍大,他在基本功上比不過許岩。
兩人對視一眼,許岩飛速前沖,龍祁卻猛地向後退去,他長劍在空中挽出雪亮劍花,他閉上雙眼,任由暴戾的血紅色魂力在身體裏流動,順着四肢脈絡彙集在小腹丹田。
然後迸發而出。
大量的血紅的火焰燒灼着空氣,周圍人都能感受到溫度急劇提升,火焰彙集成火海,翻騰而來。
那許岩見狀,臉色煞白,急速後退,然而火焰蔓延的速度無比迅速,眼看要接觸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周圍有心軟些的女客已經捂臉小聲尖叫,然而并沒有人阻止這眼看要發生的一切。
火焰終于吞噬了這個男人。
然而人們很快發現在這片火中,許岩依舊站立着,甚至能夠自如的活動,能看到他的影子飛快地移動,
這火既是殺器,同時也幹擾了龍祁的視線。
他不得不放緩火勢,而且這火焰對他的魂力消耗也是極大。龍祁蒼白着臉,看到火焰裏許岩的皮膚表面溢出一層暗金光芒。
“四極萬象功,你從何處習來?”龍祁沉着臉問道。
許岩面無表情說着:“曾踏出紅塵。”
這便是做和尚的時候學來的,龍祁眼尖看到那暗金光芒并不純粹就知道只學來皮毛,不過勤能補拙,既然能擋住他的魂技,體表防禦就不一般了。
“很好。”龍祁說完,提劍在空中劃出玄妙印符。
從那銀亮偏又透出血色的符咒中間,穿射出道道血刃,速度飛快,許岩完全躲不開,那血刃擊打到他體表就爆炸開來,等許岩靠近龍祁的時候,他體表暗金的光芒已經很淡了。
龍祁不再躲避。
再躲下去,他不如直接下到擂臺下。
刀劍相向也是必然的結局。
許岩并沒有武器,他那雙暗金發亮的拳頭就是最好的武器,他提着拳頭,看似沒有章法,其實無比有效地打擊着龍祁的破綻。
龍祁的實戰經驗不算少,但是面對這種戰場上活下來的軍人,還是缺欠了太多,沒有幾回合,就被狠狠擊中腹部。
他整個人都被打飛,踉跄兩步才站住,臉色白得不大正常,那一拳挨得太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