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國20
“哈哈, 阿栩，你還是這麽幽默。”
季舟爽朗地笑。
而一旁的寧稚在觀察終栩的神情：“……”
你确定她是在幽默嗎？
季舟鈍感力超強，似乎沒意識到終栩現在渾身是血, 眼神裏帶着弑殺的意味，她的周圍氣氛都不一樣，仿佛凝固了。
他還在那邊絮叨說着：“你知道嗎？秋鶴鳴還騙我你死了, 我差點跟他決裂！現在你好端端站在這裏……我很高興, 真的。無論你願不願意當我隊友, 我們畢竟相識一場, 而且我真的很喜歡你這位朋友的……”
終栩在他前面站定。
“塔羅道泯滅人性，這段日子, 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季舟聲音變輕。
接着，他感覺終栩的眼睛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伸手晃了晃, 既震驚又緊張：“阿栩，你的眼睛……”
他知道她一定很不容易，卻不知道, 她受了這樣嚴重的傷。
“沒什麽。”這時，終栩說話了。
寧稚發現剛才緊張和危險的氣氛正在迅速消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輕松起來。
“已經好多了。”終栩阻止季舟還想說的話，提醒他，“不要肉麻。”
季舟委屈巴巴看她：“關心你！怎麽叫做肉麻！”
她确實感覺好多了。
眼前的世界雖然依舊看不見, 但不再像之前那樣漆黑——這讓她知道, 只要她再淘汰幾個玩家，她就能夠恢複眼睛。
這……就是她唯一的路嗎？
“你要不要，先去洗一洗？”寧稚的聲音忽然響起。
看到她, 季舟立刻挨近終栩說：“審判之眼的人，別搭理她, 她是來抓你的……不過你放心，有我在她抓不住你。”
寧稚聽到了，“我已經退出審判之眼了！”
季舟繼續附耳：“別聽她的，她身上還穿着審判之眼的制服。”
寧稚也有些尴尬：“我只是還沒來得及換掉。”
“哦……那這麽說來，你不就是單方面宣布退出而已，要麽在說謊，要麽就是個背叛者。”季舟敏銳道。
“……”寧稚點點頭，“你說得對，我算是背叛者，但事關緊急，我也無所謂背負這個稱號了。”
季舟便繼續追問什麽緊急的事情。
寧稚下意識看了眼滿臉都是血的終栩，原本想說的話再舌尖打個轉：“我和她也算認識，知道塔羅道的人要殺她，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這麽有正義感呀？”
季舟摸摸下巴，有些狐疑。他和秋鶴鳴是真心将終栩當作隊友，為隊友奮不顧身理所應當，而其他人，也能這麽好心？
還是說……這個小姑娘該不會是想和他們搶隊友的吧？
一想到這裏，季舟看寧稚的眼神瞬間變得敵意。
終栩打斷兩個人的對話，皺眉道：“這附近有幹淨的水源嗎？”
“有！阿栩！我帶你去！”季舟殷勤要扶着終栩。
但終栩直接推開了：“帶路，我能自己走。”
季舟看了看被血浸染成紅色的土地，沉默着當個領路人。
垃圾場的NPC就住在這附近的棚屋裏，棚屋有個水龍頭，裏面流出的水還算幹淨。
終栩簡單處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漬。
看見終栩的上衣都被血浸透了，寧稚走近猶豫道：“你要不要換我的制服外套？我裏面有襯衫。”
其實被血浸透了無所謂，但之前塔羅道的成員什麽刀啊劍的都通過來，傷口愈合了，但被刺破的布料依然破破爛爛。
終栩也幹脆利落：“行。”
季舟連忙道：“咱反着穿，不然要被當作是審判之眼的人，咱不去審判之眼。”
“……”
寧稚無語。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審判之眼呢。
終栩走進棚屋裏換衣服，季舟隔着門簾說道：“阿栩，我們浪跡天涯去吧，我現在就告訴秋鶴鳴，讓他來和我們彙合。”
在來墓城的路上，季舟想過了。
他們只有三個人，再怎麽勇猛也沒辦法對抗塔羅道吧？不如先避一避，一方面積蓄力量，收集世界線索，另一方面也算是隔山觀虎鬥，讓衆神殿、審判之眼先和他們打一打。
終栩掀開簾子走出：“你自己浪吧，我要回城區。”
啊？
季舟呆了。
寧稚也很詫異，忍不住說：“你知道嗎？現在城區都是你的通緝令……而且回城區路上會經過墓城中心……那裏也是無數在找你的人，等着拿你人頭領賞。”
“那正好。”省得她還要一個個捕獵。
“阿栩，你想做什麽？”
終栩看向季舟的方向，毫無表情：“殺人。”
……
墓城中。
灰沉沉的泥濘路變成紅色，一輛破銅爛鐵組成的鐵皮車駛過，留下兩條深深的車輪印。
以往混雜吵鬧的區域，如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暴雨将臨。
鐵皮車靠窗的位置，終栩靠在車窗，指腹擦過臉上的血跡，聲音穿過這條髒亂的街道：“再有想要拿我性命得懸賞的，盡管來殺我。如果不想殺我了，那麽幫我記住一個名字——許沐。我要這個人的下落，找到了他，我親自到塔羅道登門給你們搶回你們的塔羅牌。”
滴答。
一顆雨珠落下。
烏雲密布的天空往下一壓，墓城的暴雨也要下起來了。
終栩将車窗關上，閉上眼睛。
車內有過短暫寂靜。
在駕駛位上扶着方向盤的季舟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
“你所謂的殺人，就是拿命去搏，然後比血條值更長，把對方耗死嗎？”
他的語氣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終栩不以為然：“不然呢？”
季舟眼角餘光瞥了眼身邊座位的寧稚，到底沒吭聲。
大概是寧稚确實有幾分好心，所以終栩沒把人丢在那裏。寧稚說也要回城區，終栩就将人帶上了。
但寧稚也不是傻子。
她只是有點不太确定：“這是你的塔羅牌能力嗎？”雖然她沒見到終栩拿出塔羅牌過。
季舟飛快接過話：“不然呢？”
終栩沒有否認。
“很強的能力。主要你的精神狀态很好。”寧稚斟酌道，“畢竟你的痛感還在，而這樣大範圍的戰鬥……如果是正常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發瘋了。”
痛感還在，但傷口愈合速度卻很快。
寧稚回想剛才的畫面，終栩的哀嚎是絕對真實的，但很快她的傷口就愈合了。只是一遍又一遍，正常人誰受得了。
真是疑點重重……
終栩聽到這裏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你确定我的精神狀态還很好嗎？”
“……”
現在有點不确定了。
季舟按滅通訊設備，神情嚴峻：“秋鶴鳴的通訊一直沒接通……阿栩，等回城區後，我可能得先和你分開一陣子，我得去找秋鶴鳴，我懷疑，他是被塔羅道困住了。”
寧稚聽到這裏忍不住說：“塔羅道？那你朋友是兇多吉少吧。”
秋鶴鳴……
那一天，雨水沿着他的發梢落在她臉上。“如果死的是我，你能不能為我報仇呢？”
“……”
終栩輕輕踹了踹前面季舟的椅背：“塔羅道的地盤知道怎麽走嗎？直接開過去。”
寧稚連忙舉手：“我知道！畢竟我之前是審判之眼的成員，審判之眼早就将城區摸得比較透徹，知道塔羅道的據點在什麽地方。”
季舟瞥了她一眼，踩下油門。
*
塔羅道監控中臺。
數十臺監控設備，現在全部投出t塔羅道據點內部的監控畫面。
其中幾臺投影屏幕閃着雪花亂碼，監控設備已經報廢。
“太刺激了……太激烈了。”監控中臺的人員圍在屏幕前，跟追劇沒有兩樣。
而屏幕裏，熟悉的內部場景，現在是一片狼藉。
“我早就說過了，月神比洛神瘋多了……”有人感嘆道。
“要發瘋，也是這個男的先發瘋的，誰能想到，将卡牌逆轉使用呢……”
“他死定了。”
秋鶴鳴想，他死定了。
也不知道某個人還記不記得之前他說過的話，能不能報個仇呢？不過，算了，她能別再一天天尋死就算了。
他咳嗽一聲，咳出了血沫。
現在他整個人是懸在半空中。後背的白骨成為刺向他的利器，他的身軀被白骨刺穿，定格在半空中。
而在他的四周，則是形狀不一的怪物們。
月神這個女人，看起來清清冷冷，沒想到是個賭徒。她真是敢賭啊！ 絕境之下，直接跟着嘗試将塔羅牌逆轉。
——當然，她不會随便送死，慘的是她的下屬。
幾張塔羅牌一齊逆轉，帶來的力量是毀滅，順便把自己也滅了——身軀早已淹沒進怪物的體內，比他還慘。
就在此時，頭頂瀕臨報廢的廣播器響起了。
“恭喜月神，成為新一任特巡首領。”
這就是塔羅道，弱肉強食。
以為她要死了，就任由她死。她沒死還反殺了，那麽理所當然晉級了。
月神微微一笑。
“我要醫官和援兵。”
她現在身負重傷需要盡快診治，而且這群怪物她還沒把握能夠完全掌控。至于秋鶴鳴——她還是想活捉折磨。
“沒問題，已經派遣。”廣播器裏的聲音微微一頓，“必要時可以再次逆轉塔羅牌。月神特巡首領，您的貢獻非同一般。”
她的嘗試，等同于為塔羅道開辟一條嶄新道路。
“秋鶴鳴，你別死得太快，我還沒有好好折磨你呢。”月神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綻放殘忍笑容。
聽到她咳嗽，秋鶴鳴也咳，但比她劇烈多了。
“我勸你最好先殺了我，不然，下一次誰反殺就不一定呢。”
“你再說一遍？”月神仿佛聽到笑話一般。
同一時刻，她的身後烏壓壓快步沖來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孤零零的輸家和絕對力量的贏者。
月神嘲笑的表情剛剛綻放，忽然凝固——
“入侵警報！入侵警報！”
驟然炸開的警報聲讓所有人臉色一變。
秋鶴鳴攤攤手。
“怎麽這麽巧？月神同學，運氣也是博弈裏很重要的一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