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國04
“所以……這個面子可以給我嗎？”
季舟的目光越過小幻，最後停留在已經退到門邊的光頭一行上。
“哈哈，原來是舟神的舊識啊。”光頭扯開嘴角，眼神裏充滿警惕，謹慎說道，“之前都是誤會，我們沒有壞心眼的。”
“謝謝啊。”季舟聞言又是一笑，“那麻煩以後見到我老大就繞道走，否則我擔心手裏的酒瓶子會不受控制，想在幾位腦袋上嘭地爆開，來開心開心。”
他用着最彬彬有禮的态度，說完威脅的話語。
“沒問題沒問題。”光頭一行陪着他客氣起來，握住酒館門把手，“我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季舟笑眯眯擺了擺手：“晚安。”
走出酒館，光頭眯了眯眼睛，擡手制止小弟的話頭。
“還以為季舟是孤狼，沒想到他還有個老大……怎麽之前都沒聽說過？”他有不甘有憤怒，但更多的是謹慎與後怕，“靠啊，現在城中的硬茬真是越來越多了。”
“那少非這個仇……”
“既然是季舟的老大，看來也不是嗜血的人。”光頭想了想道，“你們到城外附近找找看少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死了最好，就能請洛神出面了。”
“是。”幾個小弟嘀咕道，“都是神了，怎麽還會死啊。”
光頭擡手拍過去：“真當自己是‘神’了？這個世界做得再真實，也是虛拟世界。只不過上面那群瘋子……哪怕是假的，也要萬人之上。現實做不到的事，只能游戲裏完成了。”
酒館裏，小幻帶頭盯着終栩，驚奇道：“啊，她就是你說的那位又狼又火辣的老大？”
終栩：“……”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喜歡搞事而已，不是有意的。”小幻說完又指了指季舟，“他帶的，我以前可乖了。”
季舟警告：“不要造謠啊。”
這樣的意外重逢，終栩感覺确實還蠻巧的，而季舟顯得很高興，一臉想要暢聊的樣子。
終栩眼疾手快制止：“炫飯吧，肚子很空虛。”
風波平息，酒館恢複平靜，客人們繼續該吃飯吃飯，該喝酒喝酒。
服務員也開始上菜，很快就滿滿一桌。
季舟一臉複雜看着忙着炫飯的終栩，默默喊來老板。
“……老板，加菜。”
他打開手裏的酒，給終栩和冉冉各倒了一杯，觑着終栩的神色：“很久沒有吃飯了嗎？”
終栩：“上一次吃飯還是和你一起吃。”
季舟：“……？”
肚子不再空虛後，季舟又要了兩杯酒，和終栩來到酒館後的露臺上。
“敬我們的重逢。”季舟将手中酒杯移過去，和終栩的酒杯輕輕一碰。
終栩喝了一口酒，忽然擡起手捏住季舟的下巴，左轉轉右轉轉，滿是探究。
“诶诶诶……怎麽還調戲上了？”季舟任由她轉悠自己的臉，笑眯眯問，“怎麽樣，我是不是帥多了？”
“有點被社會毒打過的樣子了。”
“那之前我是什麽樣子？”
“蠻傻的。”
那位清澈、燦笑如光的年輕人漸漸模糊遠去。
現在的季舟輪廓堅硬分明，身上也像是長出了棱角。盡管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它已經變成表象。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和你在一塊時，我那麽有安全感了。”季舟一臉複雜，“因為你很誠實。”
“謝謝，你也不錯。”
“在我還沒有從上一關完全反應過來時，又來到了這個鬼地方。”季舟遙望漆黑無星的夜空，“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适應這裏，明白了如果想要活着，就必須要給自己戴上外殼。”
終栩能夠想象得到，季舟一定是經歷過絕境。
他想活着，就必須要握緊拳頭。
他應該做得不錯，所以光頭一行看見他就開始害怕。
“我一直在找你。”季舟側過來看終栩。
她聞言一怔。
季舟扯了扯嘴角，眼裏又流露出一點兒委屈和失落，“我不太确定你有沒有進入這個游戲，但我聽說有一大半的玩家都在這個游戲裏，所以我還是想嘗試找到你。後來我又遇見了秋鶴鳴，你說巧不巧，他真的想和我們組隊，他也在找你。”
“這麽久，我都差點要放棄了。想着如果你沒進這關游戲也不錯……畢竟它讓我見識了人類有多麽可怕。”
直到今夜，他臨時被朋友約，不想出門的他還是來了，到這家從未來過的酒館。他站在酒館外，透過玻璃窗看到她熟悉的臉，一時居然恍惚了。
就像是冥冥注定。
終栩與他對視，手指微微蜷曲，一時無言。
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回應這顆赤誠的心。
“我矯情完了。”他目光坦蕩，一如既往地燦爛微笑，又好奇說，“這麽多年不見，你怎麽一點也沒變？”
“……”終栩愣了愣，“你說什麽？”
季舟摸摸下巴：“有保養秘籍？”
“等等。”終栩神色一變，“你是說，我們很多年不見了？”
“……”季舟同樣錯愕，“那不然，你以為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看着終栩難看的表情，季舟想到方才酒館裏她說過的話。
上一次吃飯還是和他一起吃……是真的？
季舟想了想道：“進入這個游戲後，每個人都度過了一段時間的混沌時期，沒有時間記錄，我們也不确定究竟過去多久。後來衆神殿建立，城區成功建設出來，距今大概也有将近兩年的時間吧，也花了這麽長時間，大家才真正學會使用卡牌能力。”
終栩聞言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人是鬼了。
不然怎麽埋土裏這麽久，還能自己鑽出來？
“算了，別想太多。”季舟安慰，“這是游戲世界，不是現實世界，再離奇的事情放在游戲裏，都可以是合理的。”
終栩還不太确定，那位讨她厭的游戲制作人，還有什麽手段。
他可是說過，要讓她體會絕望。
就單單是空白卡牌嗎？
真不好說。
“老大……”季舟忽然喊道。
終栩看過去。
他已經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目光堅定。
“我們組隊吧。”他朝她伸出手，鄭重其事，“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一起活着出去。”
“我記得你說過，你身患絕症？”
“是……但我很努力在治療，而且死在這樣的世界又怎麽算數？”他語氣亦是堅定的，充滿信念的，“無論如何，我都要返回現實世界。”
他是生命力蓬勃的太陽，一頭紮進黑暗裏，勢必要尋找生的希望。
終栩垂眼看向伸來的那只手。
半晌，她緩緩開口：“我叫終栩。”
季舟眼裏的光更盛，點頭：“我記住了。”
“我不可能和你t組隊。”
“……”
他說道：“為什麽？我已經學會不依賴別人，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随便考驗我。”
他将手背向身後，瞬息間又伸出來，修長的兩根手指間是一張‘太陽’卡牌。
與此同時，火焰在他的指尖燃起。
他輕輕一揮手，火焰便彈向天空。
嘭——
絢爛的焰火在黑夜裏綻放。
焰火的光芒落在他的眼中，又倒映出她的身影。
坐在酒館的小幻托腮：“季舟……在撩妹嗎？”
旁邊的同伴擠到玻璃窗邊看向夜空焰火：“這一招真好使，我也想擁有。”
“不是這個問題……”終栩輕輕嘆了口氣，“季舟，你想活着，你懷有堅定的信念，這些都很好。”
“只是，我不想活着。”她說道，“我預言自己活不到二十五歲，然後它實現了，心之所向。”
季舟一怔，接着搖搖頭：“終栩，根本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吧？如果你沒有求生欲，又為什麽要救冉冉？”
剛才餐桌上，冉冉一直在感謝她的幫助。
“我沒有救她……只是很吵。”
進入游戲的第一天，她沿着灰色大樹的方向開始行走，但無論怎麽走，那棵大樹好像都保持着相同的距離，她怎麽都走不到。
後來她累了。
她想，算了，入土為安吧。
于是她挖了個坑，躺了進去。
她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聽見地上傳來了聲音。
好吵……無論哪個游戲，都有這麽惡心的人嗎……不過那個女孩……
被踩斷手骨的女孩，依然不肯放棄生的希望。
她不太理解，為什麽那麽想要活着呢？
那個女孩，不覺得痛苦嗎？
“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一聲又一聲。
被吵得煩躁的終栩于是擡起手，她撥開上方的土，爬了上去。
站在泥濘裏，她目光穿過暴雨，落在那兩個人身上，一步也沒有往前。
如果情勢不對，她肯定是會自己離開的。
季舟打斷她：“你是我見過嘴最硬的人……”
終栩白了他一眼說：“是她自己救了自己，她拿的是‘星星’卡牌，裏面蘊含着希望的力量，是她希望活着，所以她活了下來。”
“你說她拿的是星星的卡牌，但她瀕死之際都沒有發揮出‘希望’的力量。”季舟直視她的雙眼，眸光逐漸柔和。
“直到阿栩你出現，是你給了她‘希望’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