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送衛子夫等人到了椒房殿,劉進仍然哭鬧不止,衛子夫心疼孫子,又恐劉進被陳阿嬌衛媛沖撞了,連忙讓人請太醫令過來。
太子妃薛婍看着衛子夫把劉進摟在懷裏一聲兒一聲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宮女扶着她緩緩坐下。
劉清被孩子吵鬧得煩,然而當着弟弟的面也不敢呵斥,偏偏一眼瞧見薛婍沒什麽神情,不禁笑道:“皇孫這樣不适,怎麽太子妃也不關心關心呢,這就坐下了!”
太子妃輕輕一笑:“妾心裏也想近去,但是又要抱着慧兒又要顧着肚子裏這個,實在是有心無力,倒是讓姐姐笑話了!”
劉據這才回頭看一眼薛婍,安撫道:“婍兒懷着身孕,就不要讓孩子鬧她了,慧兒還小,讓宮人抱着,小心撞着你的肚子。”薛婍擡頭望向劉據,滿眼柔情,劉據也對着她一笑。
史良娣只站在衛子夫旁邊哄着劉進,也不說話,劉清無趣,不再開口。
衛子夫見狀也囑咐:“這是,以後你宮裏的良娣、孺人去給太子妃請安的,太子妃見就見,不見就把他們趕回去,都依着太子妃,不許鬧着太子妃。”
薛婍害羞一笑:“母後不必如此擔心,妹妹們不會吵着妾身的。”
衛子夫嘆氣:“你性子柔和,如何能防住那些人的壞心眼,就說慧兒,要不是當年太子恰好遇見了褚先生,也不一定能保住。”複又嘆了口氣,“你呀,不要一味軟着性子,也不要只顧着據兒,你是太子妃,是将來的皇後,要掌管後宮母儀天下的,你要學會管轄這些妃妾,懂嗎?”
薛婍直起身子:“妾受教了!”
劉據見他們婆媳和睦,心裏也開心。薛婍為平棘侯薛澤的幼孫女,當年選太子妃時,陛下本是屬意隆慮公主的女兒陳韻和大将軍的長女衛娴。薛家門第漸衰,只是把薛婍送進來想選一個良娣,誰知道,陳韻和衛娴相繼夭折,陛下震怒,只随意從入選的家人子中選中了薛婍為太子妃。
薛婍性子溫順,顏色平常,劉據并不多喜歡她,衛子夫也覺得薛婍出身不夠貴重——她本意是想空置太子妃之位留待衛媛長大,先選幾個良娣算了,誰知道陛下欽點了薛婍,她也只好認了。
“殿下,太醫令怎麽還沒有過來,進兒鮮有哭成這樣,妾身好擔心啊!”史良娣拉着劉進擦擦眼淚。
衛子夫急忙回過頭,又開始哄劉進,太子而今只有一個兒子,她自然心疼。薛婍扶着劉據的手,溫柔笑到:“殿下去看看進兒吧,妾身好好坐着,不會有事的。”
劉據拍拍她的手,才往劉進身邊去。劉清見此翻了個白眼,把頭扭向一邊。
為什麽兩個妹妹而今都夫妻安好,連弟弟都對這個寡淡的太子妃有了好感,偏偏,偏偏自己一個人。劉清覺得有一根針,在自己心裏鑽來鑽去。
常太醫令緊趕着到了椒房殿,給皇孫好生診斷,沒什麽毛病,只好說道:“皇孫殿下許是受了驚吓,并無大礙,老臣給開個安神的方子,喝上一帖就好。”
劉據眉毛一擰:“當真?你看仔細些,皇孫今日還被撞了一下,你再看看,他從來沒有這麽哭過。”
常太醫令擦擦額頭的汗,再診一遍,仍說無礙,衆人只好讓他先去開個安神的方子。
“母後,那個小孩子是怎麽回事,父皇怎麽把她留下了?”
“還不是因為你舅舅。”衛子夫寵溺地看着兒子,“你伉表哥和媛兒,想給媛兒的夫家,你也知道他們家破落得很,想在陛下面前露個臉,就說這個孩子天生靈慧,你舅舅自然不能不顧你表妹,也跟着多誇了兩句,你父皇才這麽喜歡。”
劉據舒了一口氣:“我說呢,原不過也是為了舅舅的緣故。舅舅怎麽這樣讓表哥他們胡來。”
“你舅舅就偏疼你表哥一個你又不是不知道!”衛子夫嘆氣,“況且娴兒沒了之後,你舅舅就媛兒一個女兒~”說着心裏又有些堵得慌,“說起來你舅舅也是,怎麽把媛兒嫁給了那樣不好的人家,原來不過是個商戶,花錢才買了個郎官,說起來當年也是你舅舅倔,偏偏要娶你那個舅母——也不過是區區郎官的女兒,而今我聽你外祖母說,那家也是沒用的,靠你舅舅接濟才略好了幾分。”複嘆了口氣,“你說你舅舅怎麽想的,怎麽就把媛兒嫁去那樣的人家!”
劉清聞言擡起頭來:“那媛妹妹豈不是低嫁得很,”說着搖搖頭,“媛妹妹也是自小嬌生慣養的,怎麽過得下去啊!”言語中頗為憐惜衛媛。
衛子夫道:“可不是,你外祖母說,當年你媛妹妹出嫁時,那個陳家連個宅子也沒有,還是你舅舅給置的。”
“真是可憐!”劉清語氣溫柔,這會兒她突然覺得心裏憋着的一股氣都有了出路,化成了對衛媛的無限憐憫,“那樣的人家,想來兒子也不會怎樣。”一定是舉止粗俗言語鄙陋罷。
劉據也是嘆息:“母後別擔心,兒子以後會多照顧照顧表妹的!”等有了機會,就勸舅舅讓表妹和陳家和離吧,到時候表妹入了東宮,他自然會好好憐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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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郭旽領着兩位夫人到了清涼殿:“見過君侯,女君,這位就是秦夫人,這位,是來給女君送藥的,太醫屬都稱她宋夫人!”郭旽先指着前面的身着女醫官服飾的婦人,再指着她身後一直低着頭的绛色衣裳的夫人。
阿嬌拿着一根金簽子插了一塊桃肉來吃,聽見郭旽說話才擡起頭,誰知道一看見那位绛色衣裳的夫人,心上就仿佛被人蒙着被子打了一拳,悶悶的疼。
衛青颔首:“今日請夫人前來,是想給小女看看身子……”衛青說起這話也有些尴尬,想着怎麽就忘了把媛兒的奶娘何嬷嬷帶進宮來,要是她在,這些話就不用自己開口了。
秦夫人問道:“女公子有何不适?”
衛青:“額……就是這個孩子……”衛青不知道怎麽開口。
玉鯉見狀上前扶着秦夫人,小聲笑道:“夫人擅婦人內科,請夫人來,自然是為了看那個事情。”當着衛青,玉鯉也不敢把話說透了,畢竟她也還是未出閣的姑娘。
衛青點點頭,如釋重負:“夫人好好看看。”說着就先出去。
秦夫人上前給衛媛把着脈:“女公子脈象和緩有力,不浮不沉,并無異常。”又問衛媛平時的休息飲食等等。
阿嬌期間只呆呆看着那位宋夫人,心裏又想哭又想笑。宋夫人,是了,存墨嫁得人家可不是姓宋嘛!
再三确認之後,才又請了衛青進來:“回君侯,女公子脈象正常,這幾年不能成孕……若說不是令婿的緣故,那就是緣分未到了!”說完便低下頭。
阿嬌聽聞這話也回頭看了一眼衛青,果然看見他面色一凝。
衛媛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乖乖,我沒問題,總不能是夫君的問題吧!可是,平日裏夫妻兩個,她沒覺得夫君有問題啊,反而是很能折騰!
“那就是緣分未到了。”衛青笑笑,“嬌嬌兒的藥呢,拿來吧。”
阿嬌支着頭看向宋夫人:“夫人,你真好看!”存墨一怔,不禁擡頭看了說話的小姑娘,只一眼,就愣住了:這孩子,生的真像一個人!
“嬌嬌兒!”衛媛嗔到。
存墨心裏仿佛炸開了一個雷,好一會兒才強自鎮定下來:一定是巧合了,畢竟寵愛女兒的家裏,叫孩子做嬌嬌兒的可多了。
秦夫人不着痕跡拍了拍存墨,她才反應過來,低頭把藥捧上。
秦夫人笑到:“君侯,此番,老婦領着人來……也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麽請求你說吧!”阿嬌先衛青一步開口。剛剛存墨低着頭就能看見她面有憂色,果然是有事。
存墨張了張口,才道:“老婦人無禮,無奈只能來求君侯。”說着就跪下,磕了個頭。
衛青擡手讓她起來,阿嬌扯着他的袖子:“姑爺爺幫幫忙幫幫忙,讓她說吧!”
衛媛不明所以,但是也覺得若是能幫就幫吧:“爹爹,若是他們真的有難處就幫幫忙吧!”
衛青只好點頭:“你倒是說說,有什麽事情,若是你的确可憐,我就讓人幫幫你。”
存墨眼淚沁了出來,連忙又跪,才道:“老婦人家裏是做藥材生意的,在京中有鋪子,如今也給宮裏貢送藥材,上月末有位小侯爺,在我家鋪子買了藥,沒兩日就來砸了我家鋪子,說是在我家吃錯了藥,老婦人惶恐,連忙仔細核對了,誰知道是那小侯爺不知道在哪裏得了個偏方,不聽我家大夫的勸阻一起吃了,才生了病,老婦的大兒子被那小侯爺派家仆抓走了至今沒有放出來。老婦人也花錢想走走門路,誰知道卻被小侯爺處處阻攔。”
衛青細思片刻:“誰家的小侯爺?”阿嬌目光灼灼盯着衛青。
存墨頭埋的更低:“平陽侯。”
曹宗,平陽的孫子,衛長的兒子,元鼎二年承襲爵位,今年才十三歲。
阿嬌望向衛青,衛青只見衛青坐直了,神色嚴厲。
“什麽藥啊?你怎麽就說不是你家藥鋪的錯?”衛媛問到。
存墨從袖中取出藥方捧上:“老婦實在是沒有辦法,才鬥膽借着為宮中貢藥之故,向大人陳情。”本來她是想狠下一條心求見皇後,誰知道今天聽聞衛青進了宮,她素來聽聞衛大将軍耿介,才敢鬥膽前來。
衛青拿過藥方,能看見不少滋補藥材便問:“這藥方是幹什麽用的?”
“回君侯,這是……夫妻間,怡情助興的東西。”存墨聲音尴尬。
衛媛手中的金簽子在桌子上劃出長長一道痕跡,嘴裏的桃肉渣渣險些噴到她親爹面前:“不會吧,清姐姐的兒子還沒有成親吧!”
衛青臉色黑漆漆。
存墨伏拜:“若是老婦知道小侯爺尚幼,自然也是不敢給藥的,但是小侯爺是讓身邊管事來配的藥,故此……”存墨擡頭看了衛青一眼,內心惴惴。她家貢着宮裏的藥材,這幾年在勳貴之間也還算有名,所以許多在太醫屬不便配的藥,許多勳貴都從她家拿,一筆一筆都有記錄。
早些年她和家裏老頭子掌事的時候,像這些房中藥是不配的,然而她家老大是個膽子大的,管了藥房之後開始偷偷摸摸做這些生意。
阿嬌不甘禁了聲當個小鹌鹑,故意問道:“姑爺爺,為什麽小侯爺吃了這個藥生病了不許這個奶奶去報官呢?”
衛媛捂着阿嬌的嘴把她往後一拖。
衛青站起來:“這事兒,我會讓人去問,若是你家藥鋪當真只是按方抓藥,你兒子過不了幾日就能回家了。”
秦夫人一聽這話連忙拉着存墨道謝,她沖着存墨一笑:老姐妹我沒說錯吧,求大将軍可比你放下臉面恩怨去求什麽衛皇後好多了,去求衛皇後說不得你還會被打出去呢禍及更多人呢!
阿嬌舒了一口氣。
秦夫人與存墨相攜離去。
衛青也準備離開,衛媛眼睛眨巴眨巴,厚着一張臉愣是把那個藥方從衛青手裏摳出來半截。
衛青大窘,要是他是娘不是爹,或者衛媛是個小子,他非得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頓。
“這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平日裏也少想些瞎點子,有空,就好好養身子。”衛青強硬地掰開衛媛的手,把藥方往袖子裏一攏,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媛:我沒有問題
阿嬌:我二叔……
陳綽:(冷臉)媛媛兒你想好了說
衛媛:我夫君肯定沒有問題
衛青:……不想又當爹又當媽,尴尬,真的尴尬,想媳婦兒了
嘻嘻嘻,阿嬌吃了個瓜,但是不敢認親,畢竟她現在一無所有,不敢随便去牽扯故人(劉徹是個意外,要不是劉徹主動湊上來阿嬌也是不會認的),時候到了,是會相認的
今天是劉徹沒有戲份的一天
賣官鬻爵這個是很久就有的事情,在武帝時期也是比較常見的,但是買賣的都是一些低等郎官,屬于光祿勳裏面的替補班子,這些買賣的官爵也夠不上勳貴的層次,且買官的錢回血是要些年份的(不是特別考究)
突然覺得給陳家二叔設置高了,漢代中郎将算武官裏面很高高的官職了,決定吃設定改成車郎将,秩俸千石,阿嬌便宜爹是光祿勳議郎,秩俸六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