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夜事件簿09
洗手間地面淌一地的水，花灑滴落水珠，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手電筒的光射出，照亮洗手池景象。
林淮平趴在洗手臺上，整張臉埋進水中，水裏升起騰騰霧氣，那是滾沸的水。
陸續趕來的人立在門邊，面對這一幕只覺得毛骨悚然。
牧星朝轉身攔住走近的許雙園，低聲說：“別去看。”
許雙園流露出驚懼神色，她停住腳步，“我聽到徐杭佳的叫聲……林淮平他？”
牧星朝語氣沉重：“他被人按進沸水裏。”
幾個男生把林淮平擡到地上。
盡管希望渺茫，身為醫者的周至仍是盡責進行心肺複蘇。
大家的視線都不約而同避開林淮平的臉。因為浸入沸水的緣故，林淮平臉上的燙傷觸目驚心。
最終，周至還是無可奈何放棄了。
盡管不多時前，他和林淮平曾針鋒相對，但此刻見到林淮平慘死面前，誰又忍心？
梁青情緒激動：“兇手的目标不只有一個人！”
大家輕手輕腳退出林淮平的房間，來到一樓客廳。
每個人都是驚魂未定，坐在客廳時，幾乎都有意和其他人隔開一段距離。
畢竟連殺兩個人的兇手就坐在他們中間，誰也不确定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最先說話的人是許雙園，她問道：“我一直待在房間，直到聽見徐杭佳的叫聲才離開房間。是你第一個防線的嗎？”
“不是妹妹，是我。”徐杭泉神色恍惚，“關于江栀的事情，我還有些疑問想找林淮平聊清楚……我敲了很久的門……還以為他是故意不理我，就有些生氣地按下門把手，沒想到門沒鎖……我就進去了……我聽到洗手間有水聲，還以為他在洗手間抽煙……房間很黑，我就按亮手機光走過去，沒想到……”
他描述得很慢，大概是因為方才那一幕沖擊太強烈，讓他的記憶都變得模糊。
徐杭佳臉色蒼白，跟着說道：“我知道哥哥要去找林淮平，怕他們打起來，就跟了上去……”
而其他人，有的和許雙園一樣，是因為聽見徐杭佳的尖叫；有的對外面的吵鬧渾然不覺，直到季舟敲響他們的門。
許雙園心有餘悸地說：“如果不是徐杭泉正好想找林淮平談話，恐怕我們要明天早上才會發現……這中間，難保不會有其他意外發生。”
大家不禁聯想到自己在黑暗裏悄無聲息死亡，說不定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實在膽顫。
就在這時，梁青的聲音響起：“大家能夠肯定徐杭泉沒有說謊嗎？”
他稀疏寡淡的眉毛被燭光一照顯得幾分扭曲，下斜眼突出他眼神裏的郁色。
徐杭泉聽言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懷疑我？”
忽然有人插話：“林淮平睡覺難道不鎖門嗎？”是季舟的聲音。
這誰會知道呢？不過房門內側有個小鎖扣，一般都會順手鎖住。
梁青接着說：“徐杭泉敲響林淮平的房門——和他說得不同，林淮平打開門，兩個人進入房間談話。但談話內容并不開心，徐杭泉決定林淮平與江栀仇怨後，便繼續執行兇手任務，他殘忍害死林淮平後走出房間，假裝自己才剛敲門。徐杭佳或許察覺出什麽，或許沒有，但畢竟是她哥哥，她自然是和哥哥站在同一條線上。”
徐杭泉怒不可遏，從沙發上跳起來想對梁青揮拳頭，被旁邊的妹妹緊緊拽住手臂制止。
梁青對自己的推測更滿意：“瞧，他被說中惱羞成怒了！”
他得意完，感覺有道嫌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雖然很短暫，但他還是捕捉到了源頭。
他瞪向終栩：“你那是什麽眼神？”
“看死人的眼神。”終栩似笑非笑。
“你咒我？”
“不是你自己擺出一副‘我嘴賤，快來殺我’的樣子嗎？”
梁青憤憤瞪她一眼，但還是閉了嘴。
“女生是不是可以先排出嫌疑？”許雙園出聲，“想要把一個男人按進水裏，我們幾個女生的力氣都做不到。”
“不一定吧。”梁青又忍不住插嘴，“如果事先把人迷暈呢？”
“如果是躲在一邊，等林淮平沒有防備時将他按進水裏的話……那畢竟是熱水，恐怕林淮平剩不下太多反抗力氣。”牧星朝說完又補充，“自然，男生的概率要比女生多。”
“我們先理清一些問題吧。”大家的目光落在周至身上，只聽他提出自己的疑問，“為什麽會有沸水？不是停水停電了嗎？”
季舟舉起手：“民宿裏有大桶的礦泉水，我用廚房煤氣燒了熱水。”
崔書穎邊點頭邊指向終栩：“燒熱水的原因是我想洗澡，宋慕思告訴我們有礦泉水的。上樓前，我拿走了一壺水。”
周至忍不住說：“原來有水，我也想洗澡……一共燒多少水？”
“我想可能其他人也想洗熱水澡，就多燒了些水，裝滿五個暖壺。”季舟說完這句話後，微微一頓，“剛才我也想到這件事。我在林淮平那裏看到了兩壺水，剛下樓時特意到廚房看過，現在一壺水都沒有。我沒有拿，還有誰拿了？或者說還有誰知道有熱水這件事？”
“我拿了。”許雙園說。
牧星朝跟着說：“我知道。我和許雙園聊完後，她說聽到有熱水可以洗澡。我看着她進廚房就回房間了。”
“我也知道……”
無數道詫異目光投向徐杭泉。
他顯得無可奈何又難堪，說道：“我原本想下樓找點水喝，正好看見有熱水，就拿了一壺上去給妹妹洗漱。”
徐杭佳點頭肯定了這件事，又幫哥哥說話道：“這些都代表不了什麽，每個人都可能說謊，知道可以表示不知道，說沒拿水也可以拿水，也可能有的人不只拿一壺水。”
“我現在更想知道。”季舟失落地問：“兇手還會再行兇嗎？”
終栩不知道季舟到底哪裏來的信任感。除了徐家兄妹血緣聯系擺在那裏，每個人都在警惕對方，偏偏他每次都要挨緊她。
還真把她當成老玩家了？
“看過電影《無人生還》嗎？”終栩語氣幽幽，明顯地不懷好意恐吓，“兇手很大可能想讓我們全軍覆沒。”
季舟沒吭聲，默默移動位置，挨她更緊。
就在終栩嫌棄地準備往旁邊閃遠一點時，察覺到有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其實有一個人更有嫌疑。”
終栩轉過臉，正好和牧星朝對視，而陸續有其他人也盯住她。
牧星朝說道：“沒有誰比你更了解布吉島，了解這間民宿。是你邀請大家來到這裏；導致駱方過敏死亡的晚餐你有參與；林淮平在客廳被餐廳劃傷，餐叉是你購買；包括燒熱水時你都在現場。這些都未免太巧了。”
他的話音剛落，梁青就迫不及待補充：“而且你和江栀還是閨蜜！你的目的就是為江栀報仇吧！”
終栩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人已經倏地站起身，擋在她面前，冷冰冰對梁青說：“我看你真是不怕死是吧，又瞎猜。我們都有嫌疑，你也免不了。”
“英雄救美啊？”梁青口氣嘲諷，“我有什麽嫌疑？”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害死駱方和林淮平的動機，但我知道你對江栀不滿到了極點。”季舟冷聲，“江栀得獎的那組作品是你媽媽，你對這件事十分憤怒。有一次甚至你說要她死。”
大家面色齊齊一變。
梁青沒料到他會知道這件事，眼神瞬間變得陰翳。
“最開始江栀拍攝我媽，并提出要拿去參賽時，我就已經嚴詞拒t絕——我媽發生意外終身殘疾，我們生活已經很辛苦了，根本不想讓人看到我們這麽慘的樣子。但她卻私底下拿着一筆錢找到我媽讓她簽署肖像授權書！我缺她那點錢嗎？她拿同學的苦難參賽算什麽東西？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牧星朝道：“這件事江栀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我覺得梁青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要對江栀下手。”
“不用幫我說話！”梁青卻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情緒激動，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推進惡人的坑中。“這群人裏，最虛僞的就是你！你明明有錢，卻一再借口拖延時間不借我錢，最終導致我媽終身殘疾！醫生說，太遲了，否則不應該這樣……牧星朝你是故意的吧，你想看我笑話，想看我着急，你本性惡劣！”
崔書穎瞠目結舌：“你這結論也只是你揣測的吧。幫你還要被你扣上罪名，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這會兒倒是會幫牧星朝說話了？你們又不是一個媽生的，之前不是老說讨厭死他了嗎？”梁青語氣譏诮，“哦，因為你發現你在牧家一無是處，将來還得依靠牧星朝才能繼續坐穩你白富美的位置，所以現在知道和他搞好關系了？難怪江栀老是教訓你，你的确該被多教訓教訓。”
“你可真行。”崔書穎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你是想和所有人為敵是吧？”
“反正如果我死了，肯定就是你們幾個害的！”
周至試圖從這個混亂争吵漩渦裏把大家拖出來。他清清嗓子，問季舟：“這個線索你是從哪裏得知的？”
季舟答得幹脆利落：“額外任務後得到的線索。”
大家聞言神色各異。
終栩也很詫異。
沒想到季舟居然會跳出來幫她擋槍，還直接露出額外得到的線索——每個人，都是将這些額外信息牢牢握在手裏。
游戲規則已經提醒，如果被兇手知道太多，難保會對自己不利。
真不知道該說他單純還是傻。
等等，他該不會以為‘真誠就是必殺技’，她會因此感動不已，決定和他組隊破案吧？
看來是苦頭吃得還不夠多。
悅耳的鈴聲打破寂靜，新一輪的搜證開始了。
牧星朝已經站起身，探究的眼神落在終栩身上。
“這一輪，我投宋慕思一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