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一蹙眉,她怎麽也想不到會見到這樣的場景,幾年未歸的爹說了不回來卻又帶着一個一個總是咪咪眼笑的老頭、時越還有那個自己一心要趕出去的妖女,駕着雲一起回到了無時山。
“爹,你可回來了!”轉而眉頭一皺,“你如何又将這妖女也帶回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妖魔出世,生靈塗炭?”時原一張俊臉始終板着。
時越驚,這不是當日那盟主口中所喊?
那老頭咳嗽了聲,似乎是要強調自己的存在,“這話,可還是我告訴那盟主的呢。要是沒有我當日對他的交代,他也許也不會這麽年紀輕輕就死喽。”
怎麽會?竟然還以這麽雲淡風輕的語氣,這麽若無其事的說出來!吳陌怒,不禁反诘道:“哦?不知在下何方神聖,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竟是一開始便布下了這網,這麽多條性命,豈是你說了算的!”
“小原子,你家養的猴子怎一個個都這麽沉不住氣,”老頭複又嘆氣,“天下間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他們的命格當是如此,小夥子,等你再像我老頭一樣活了個千萬歲的,你也會看淡這些的。”
吳陌仍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是啊,妖魔出世,生靈塗炭,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指的僅僅是這個只會殺人的女子?可她的确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殺的,真的都是自衛而已。
活了上千萬歲!時越,時雨皆是動容,這可是頭一回見到活生生的仙人啊,心中一股崇敬之情又油然而生。
見到自家孩子一副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時原冷着臉,說道,“就知道倚老賣老,你倒是解釋啊,解釋這女人是個什麽來歷。”
老頭又笑,“喲,真是對不住,在猴兒們面前搶了你風頭不是,這解釋嗎,還真不是時候,你們權且将她養着吧。只要她的性命不受到威脅,是掀不起什麽風浪的。小原子啊,我和你,會再見的。”
什麽話?什麽解釋都沒有嗎,就這麽又把這個麻煩留給他們!時原覺得很憤怒,這個老頭根本什麽都不願意告訴自己!枉自己抛家棄子地跟在他身邊三年!
“別啊,仙人,你把她也帶走成嗎,免得她禍害人間啊!”
任時雨怎麽大聲呼喊也是無用,白袍老者繼續踩着來時的那片雲,一眨眼功夫便遁入了深深地雲海中,地上衆人已望不見。
“爹… 你是上哪找到這麽個… 活神仙…”
“是他來找我的,那回你們仨都正好下山了。”
“怪不得呢,我說怎麽一回來您就沒影了…”
時越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家老爺子絕對有着不怒自威的本事,那個嘻嘻哈哈的仙人走了以後,衆人更是無話,時越剛想默默牽走小玉,卻又被叫住。
“你們的事,我都知曉了,不必多言。”
時越本松了口氣,只見時原眼神突然凜冽,用手指向小玉,“從今往後,她,由我看着!”擲地有聲的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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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你回來了。”
蹑手蹑腳地準備繞過眼前這座回府必經的華美宮殿,上炎老君甫一回頭,便瞧見一穿着華麗的女子,正巧笑倩兮,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不知人間究竟有何事,是值得老君日日流連忘返?不妨說與禦瑤聽聽,解解乏?”
“公…公主想必不會喜歡這些俗事,老頭我,也不過是收了個小弟子,教他些飛升之法,助他早日脫離輪回之苦罷了。”上炎緊張得一頭冷汗,只覺得這備受天帝寵愛的唯一的妹妹,對付起來很是棘手,想起她一千年前的所作所為,心裏更是後怕。
“噢?這倒是新鮮,看來這神界又要熱鬧幾分了。”禦瑤唇角勾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像帶刺的玫瑰,只充滿了令人膽寒的危險,“只是,老君難道下去這人間三年,竟連妖魔出世這樣的事也不知嗎!”
上炎被她吓得腿有些哆嗦,連着後退了幾步,“啊,這事,老頭确是有所耳聞,不過是妖魔作亂,料她也興不起什麽風浪,值不得費心,一切種種,本就皆有定數,不需我們多去幹涉。”
“若她當真興不了什麽風浪,那一千年前人間的慘狀又是誰造成的!當初,若不是憑長生大帝與老君你二人之力,将那妖狐封進玄冰,只怕這人世間,真要成了修羅地獄了!”
“公主何必動怒?那小狐貍便是醒了又何妨?老頭我确是已見過她,此刻已與癡兒無異,只會殺那些妄圖傷她性命之人,這樣,倒也算不上生靈塗炭吧。”上炎複又重重地咳嗽兩聲,“更何況,那靈狐一族本就只剩她獨活于世,我等也實在不必趕盡殺絕。”
禦瑤不屑地乜了他一眼,“妖便是妖,為禍人間,千萬年來,總是如此。本宮倒是不知為何,老君如此費力,要保她的命?”
上炎無奈地一笑,“老頭我,亦是受人所托罷了。”
禦瑤一聽這話,便覺得喉嚨似是生生被卡住了,竟無以相對,只是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便儀容端莊地拂袖而去。
是啊,想必這是他的意思吧,那個只會天天偷酒喝的老頭,哪裏會有這麽細密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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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如同黎明一般耀眼,卻不是希望,而是落幕。
明天開始,或許再也不能和師兄一起偷着下山,要與山下的一切告別,為了祖訓,為了成仙,成神,也要與自己告別,那個肆意張狂的自己。
可是總是覺得自己放不下,心中一角不知何時隐隐有了牽挂,或許只是那個滑稽的武林大會上的驚鴻一瞥,還是一路走來看着她面無表情地殺戮,還是她簡簡單單的姣好面容。她似乎已經刻進了他的靈魂裏。
她是誰?他不知道。妖魔?殺手?約莫不是人吧,否則怎耐得住如此之久的冰寒。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在乎。是因為她魅惑衆生的皮相?時越自認也算不上是那種色膽包天的人。她仿佛已經蟄伏在他的記憶深處,仿佛,還要遠,遠得他根本夠不着。
而此刻,她坐在他的身邊,紅色的霞光披在她一塵不染的白衣上,殺戮從來就沒有玷污過她絲毫,她始終沒有表情。不會像繞煙樓裏的女子一般巧笑倩兮,顧盼神飛地勾人魂魄,只是安靜的跟在他身邊,沒有理由地。
她從來不會理他很遠,所以時越想,就算以後有老爹的監督,她始終還是會伴在他的身側,這一點,他是完全篤定的。
她很美,純粹的美,似一塊璞玉天然不加修飾。
明明只是相識短短幾日,骨子裏對她的執念卻好像持續了千年?不肯放手,不能放手。
“小玉,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開始喜歡你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夕陽,似血。仿佛昭示着不久的未來。只可惜,他終是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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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陌,你說爹心裏究竟打的什麽算盤?”
劍鋒恰好擦過吳陌的耳際,他連忙側身,擡手用劍一擋,“你心中戾氣太盛,于修行不利,師父看見,又要責罰你了。”
時雨不僅沒有退卻,反而追得更緊,“是啊,我只恨不能将那妖女千刀萬剮!我們這好好的重霄門,何時成了庇護妖女的地方!我日日與那些凡人周旋,既不能讓他們上山,又不能傷他們性命,豈是為了讓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和她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的?”
吳陌輕松地一一避過,複又淩空躍起,時雨亦提劍追上,“既然師父回來,定會解決此事,眼下師父回來,你我更應努力練功才是。我看你招式過急,只知進攻,疏于防守,雖說我們會些法術,勝人一籌,但武功也絕不能荒廢,否則,總是要被人當做妖怪的。”
話音剛落,一寸青絲便已無聲無息落在吳陌劍尖上,時雨亦連忙收劍,吳陌的肩已搭在時雨的肩上。
“我不明白為什麽她一回來,所有人好像都在和我作對。”
“阿雨,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讓沖動戰勝理智,明白嗎?”
這種性格,恐怕是時家人都有的吧。吳陌忍俊不禁。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