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時越這幾天來第一次合眼,這也是時越這幾天來第一次做夢。
夢中的場景很奇怪,仿佛是一個連修仙弟子,都從未看過的世界。
那個地方灑滿了櫻花,飄落的花瓣像一場怎麽也下不完的雨,只覺眼前一片迷亂紛飛。
花雨之中,隐約坐着一個銀發男子,手中持着一個玉樽,俊俏的眉眼卻是始終的波瀾不驚,時越不禁想到了小玉,這倆人的臉都活似面癱一般。
時越只覺得神奇,他想繼續看清楚,看多一些這個世界的面目,他甚至想使仙術,可剛要念一個訣,卻聽得耳邊響起一個平靜而動人心魄的聲音。
“既種情根,自食苦果。”
時越并沒看到那人嘴唇動過半分,可直覺便是那人在和自己說話,情根,指什麽,自己對小玉嗎?
時越承認自己對這個身世莫名的女子有不一樣的興趣,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一個謎。
而且,他覺得自己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保護她,不願意讓她離開自己,仿佛只是出于某種本能。
這樣,算是種了情根?可自己和她真的不過認識了幾日,而且她似乎只是奔着他那家傳的玉,才莫名其妙地跟在自己身邊。這些,時越其實都明了。
那這個人呢?他又是誰?他究竟知道些什麽?他和小玉之間,又是什麽關系?
正當他疑惑不解之時,眼前那人卻突然一下出現在了離自己只有一臂之距的前方。時越這才仔細地看清他,是如冰一般的讓人覺得寒冷,從裏到外的寒冷。肅殺得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
“你會明白。”
時越還想多問,突然覺得自己身子被重重擊了一下,瞬間自己就被彈出了老遠,眼前再也不複這個奇怪的世界。
“死小子,就知道睡,我們家不養閑人,還不快給我滾起來去練功!”
一聲尖厲的鳥鳴聲劃破了清晨的寂靜,原來剛剛那下是被老姐踢得。
時越扶着被踢痛的腰,慢慢悠悠地下了床,邊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有氣無力地說着:“阿姐,你每日這麽早起,也沒見你功力有多大長進啊,我這是和師兄學,讓天地靈氣自然與本身元氣調和,事半功倍。”
時雨覺得這個弟弟生下來就是為了氣自己的。
“啊啊啊,痛,痛… 姐,我耳朵天天被你這麽扯,我這玉樹臨風的英姿遲早得被你扯變形喽。”
“你還好意思說,整日不練功,就知道下山去找樂子。你可知那妖女一夜沒睡,不眠不休地,坐在我房裏的椅子上,盯了我一夜!”
時越微哂,其實,你只需将她掉個個兒,不就不用被她盯着了麽。不過,恐怕沒幾個人有那個膽子去碰她吧。
“原來如此,阿姐若不嫌棄,我便騰出我這地兒,借你睡上幾個時辰如何?還是,師兄那兒比我這兒更合你意?那你等着,我這就去把他叫起來。”
“你,你少來,告訴你,我昨晚便差了靈鴿去找爹,讓他別就知道在外面閑雲野鶴,回來收拾你們惹得這爛攤子!”
“別啊,阿姐,什麽事這麽大非要把老爺子叫回來,他一回來我又沒好日子過,再說他要是也要把小玉趕走怎麽辦?”
“他不回來,我們這無時山遲早得被那些不知死活的武林中人給攪得不得清淨,這妖女,交不交出去,也得爹說了算。”
的确,無時山的山障這幾日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撞擊,即使它足夠固若金湯,可若是照這個勢态發展下去,雖然無時山不會受到任何破壞,可山障的反擊能力足以讓那些個不知好歹的武林人士在這裏陳屍遍野,而這确是沒有人希望看到的。
“可是…”
“別可是了,我告訴你,好好趁這兩天,陪你的妖女多快活快活,等爹一回來,我立馬将她掃地出門!”
狠話剛一撂完,時雨便潇灑地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只留時越一個人苦思冥想,到底怎麽做,才能求爹将她留下來呢。
吳陌剛路過時越房間,仿佛又看見了十年前那個男童低垂的眉眼,委屈又無措。
“時越,其實,我一直就想問你,你是不是還惦記着…”
“是!師兄。”
“可它不過是個畜牲…”
時越苦笑一聲,“是啊,一個畜牲尚且值得我挂念至此,若是個人呢,師兄,要是爹回來了要趕她走,我怎麽辦!”
吳陌怔住,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十年前那只狐貍的失蹤,讓那個沒心沒肺的男孩第一次體會了失去的滋味,當時若不是師父他狠狠教訓了他,他恐怕還會那麽一直惆悵下去。
可這一回,這個女魔頭又算得了什麽,就因為他也叫她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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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夥,你等等我!”
“小原子,你才幾十歲的人,怎麽這跑起來,還不如我這幾萬歲的人身子爽利?不過也算是有進步,這回沒被我甩得太後。”
只見那高得令人看不見的高空上,一鶴發童顏的白袍老人和一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的健壯青年,一前一後駕着兩片雲,那青年的頭頂竟還滲出了一層汗珠。
“你… 你這張老臉還真厚,你看我是能活上萬歲的人嗎!”
前面那片雲忽然停了下來,那人猛然回頭,看着身後這個緊追着自己的小子,而那追在後面的人也來不及停下,眼看就要撞上前面那老頭。
一道白光閃過,只見後方那片雲竟逐漸地放緩了速度,漸漸與那前面的雲融合。
“不想活幾萬歲,還跟着我幹嘛?還是趁着你那山上的猴子現在還能蹦跶蹦跶,去陪他們耍去。”
時原猛地停了下來,差點沒栽在那老頭身上。
他重重地喘着粗氣,“你怎麽知道我打算回去?”
老頭淡哂,“你那小鴿子的信我又不是沒看到,知道他們遇上麻煩了。可這凡間的事你也別插手太多,一個修行的人整天惦記着俗塵,怨不得跟了我這許多年,還是沒甚長進呢。”
“你對那個殺人的女子,到底知道多少?”
“這你管不着。不過我看那小盟主也真是可憐,剛找到塊寶,這盟主椅子還沒坐熱,腦袋和脖子就分了家,這就是命啊,命啊…”
“我看你當日就料到了這一天吧,知道時越和吳陌兩個渾小子一定會去那該死的武林大會湊熱鬧,還知道那上了山的人都沒命下來。我倒想問問你,你還有多少事不肯說,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才會知會我一聲?”
“喲,小原子,怎的脾氣還上來了,你跟了我老頭這許多年,見的事也不少了,這性子怎還是這麽沖撞,你家那小子還就真像足了你這點。”老頭玩笑似的摸了摸青年的頭,帶着慈祥得有點欠扁的笑,“你就信老頭我這回,讓你那小鴿子告訴你閨女說你不回去了,叫他們自個兒操心去吧。”
青年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兩人随即又踩着雲,繼續上路。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