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我看你是瘋了!”劉徹一把推開阿嬌。
劉徹自認為是一個對妃嫔很寬容的皇帝。平日裏她們在後宮使些小手段裝裝病引他去探望，他都覺得沒什麽。可是，阿嬌是皇後，她怎麽能鬧出這樣笑話!
“你從前就是一副善妒的模樣，這兩年我以為你安靜下來了知事了，結果你倒是變本加厲了!這是多大的笑話，啊!明日朝野上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子!這些年我冷落你了嗎？哪個月我沒留宿椒房殿啊，可是你呢，月月月月沒動靜，年年年年懷不上，還是我的錯了？讓你要死要活地鬧？啊？你這個樣子，拿什麽去母儀天下!”
阿嬌被推了個趔趄，跌在地上，她愣愣地聽着劉徹一聲聲數落着她。
劉徹越說越急，越越氣。阿嬌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她只想有個人現在可以抱抱她!
“劉徹，你能抱抱我嗎？”阿嬌說。
宮人們跪了一地，誰也不敢生前說一句話!看着阿嬌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劉徹只覺得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一時不想看見她。“即日起，你就給我好好待在椒房殿思過，不要出去了!至于宮務，都暫且交給母後處理。”
待劉徹出了門，宮人們才敢上前服侍主子起身。
劉徹回到宣室殿，氣尚未消，只随意洗漱一番就上床休息了!奈何一直睡不着，直到下半夜了，突然聽得楊得意禀報：皇後着了涼，整個人燒的厲害，暈過去了!
劉徹只得起身，随意穿戴一番趕去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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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沉到了湖底，身下都是淤泥，魚兒穿過她的身子在水裏四處游蕩。
她記得那一次，她足足昏迷了三天，太後甚至都吩咐備下喜木了!
好在她醒了!
然後……她就去找了楚服!
如果自己當時能清醒一點，不去找楚服，或許就不會有後面那些事了!或許，她可以安安穩穩在這個皇後位子上渾渾噩噩直到她死。
“阿嬌，你犯不着這樣拿自己的命來威脅我。我知道如今宮中有些流言，但是我當初既然答應立你為後，我今天也可以告訴你，只要你安分守己，看在太皇太後、姑姑和我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你可以好好當這個皇後，你将來生下嫡子就是太子。”
這是她昏迷醒來後，劉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生不了孩子了!”
這是她對劉徹說的第一句話。
彼時母親和王姪在她身邊，大吃一驚。劉徹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可她卻覺得心裏有些暢快!
王姪欲言又止，母親一言不發。而劉徹，他留下一句“尚有政務要處理”就匆匆忙忙走了。
阿嬌覺得，那時的劉徹，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模樣。
阿嬌躺在水底胡思亂想。
直到太陽看不見了，才露出水面。她一一看過這個皇宮裏的每一座宮殿。
長樂宮已經空置許多年!在她被廢的第四年，王姪就死了。
椒房殿的陳設也大不一樣了!
阿嬌坐在椒房殿主卧的窗子上，看着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衛子夫躺在她身後，阿嬌都能聽見她綿長的呼吸聲。
唯獨，宣室殿，她突然不想去了!
突然，阿嬌只覺得衣領被人一把揪住，一瞬間天旋地轉。
好容易站直了!眼前不知道是哪個宮殿的卧室，床上躺着的兩個人睡得正沉。
雲合站在她身邊。
“唉，這一天的時間都快到了，我看你在這裏兜兜轉轉我估計你是找不到劉徹所以我就直接帶你過來了，不用謝我!”雲合笑到。
……我不是很想謝你→_→阿嬌在心裏想到。
……我也不想見他。
但是阿嬌還是努力挂上一個笑臉，“那我們……”
眼前突然一暗，雲合的聲音把她的“回去吧”三個字堵在喉嚨裏。
“我估摸你也不知道怎麽入夢，那小爺再幫幫你。你現在随便想個場景就好了，快點，你的皇帝陛下快要進來了!你放心，我是不會進去偷窺的!”
阿嬌覺得自己臉上的笑都僵了!我可以拍死這個人嗎？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出來!!!
能不能!!!
阿嬌看着看着黑暗中一個人形輪廓緩緩顯現出來。
周遭景色一換，恰是當初椒房殿的模樣。
“哎呀你太磨叽了!”
阿嬌覺得自己腦子一抽一抽地疼。不就之前由着往事升起的傷感散了個七七八八。
劉徹只覺得自己恍恍惚惚，再一看周圍，竟然是在椒房殿。
啧，自己來椒房殿做什麽？
園子裏站着個女人，布衣緊束，頭發綁成一根大辮子垂在腦後。這不像是宮裏的裝扮。
倒像是鄉野民婦做活時的打扮。
這個椒房殿也空蕩蕩的。
劉徹覺得很不對勁。
“你是何人？”劉徹喝到，手往全腰間一按，才發現自己沒有佩劍。
自己竟然只穿着一身裏衣!
阿嬌遠遠看着劉徹滿身都寫着戒備二字，其中夾雜着些尴尬(=_=)!
聽他的話，好像也沒有認出自己。
看，所謂多年夫妻，最後竟是見面不相識。
劉徹和模樣和從前變化了許多。他老了，有了白發，甚至還挺着個小肚子。
阿嬌記得他們剛成婚的時候，她同劉徹取笑，說他如果老了也和其他男人一樣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她就不喜歡她了!
阿嬌忽然低頭看見自己的裝束，忽然覺得自己也有一點尴尬。
“你是什麽人？為何在此？”
……該怎麽說？我是你死了的第一個皇後？
“啊呀呀，你愣個什麽啊，快點快點，你就只有不到一刻鐘了，你這會兒要哭要笑要打要罵要親要抱你能快點嗎？”雲合的聲音又出現了!
阿嬌深吸一口氣，默念到：你打不過他你打不過他你打不過他!
劉徹走近了，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見過，一定見過!
有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不起來。
阿嬌緩和了一下心情，突然就想到當年她跳湖的那一晚——她告訴劉徹，她病了!
“劉徹，你能抱抱我嗎？”阿嬌說。
？？？劉徹一陣疑惑!
眼前的女子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然後松開，轉身進了殿內。
？？？劉徹更懵了!
難不成是哪個妃子，故意在這裏讨好勾引他？荒唐，這裏可是椒房殿，衛氏怎麽回事，竟然讓人在這裏胡來!
劉徹大步走進殿內，才發現椒房殿的擺設同近日所見不同。但是很是熟悉。
那個女子就坐在正殿大堂上!
“你……”
“陳阿嬌。”阿嬌輕嘆一聲，她覺得再不回他他能一直問下去。
？？？劉徹覺得自己有點暈，幹脆就最近的席子坐下來。
阿嬌不是死了嗎？就前幾天!
阿嬌死了!
劉徹“騰”地站起來!阿嬌卻是死了……那眼前這個，是鬼!
“今日是我頭七，回來見見故人，剛好……不小心見到了你。”真的是不小心。
劉徹：……你還能再不小心一些嗎？簡直和從前一樣做事永遠毛毛躁躁瞻前不顧後!
“哦!”劉徹應了一聲，卻也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他側着頭去看阿嬌，腦海中她的模樣漸漸清晰起來。但是卻又和眼前的這個有些不一樣，記憶裏阿嬌總是吵鬧的，有幾年裏還愈發的喜怒無常。讓他很是頭疼，若非希望着阿嬌能早日生一個嫡子，他不願意每個月去椒房殿——畢竟去了每每溫存不到一會兒，就一定會吵起來。
他甚至想起來，有一次阿嬌居然一氣之下跳了湖，然後足足昏迷了幾天。醒來後，阿嬌卻告訴他她懷不了孩子了!
後來阿嬌來宣室殿侍了一次寝，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他也懶得去找她了。既然阿嬌生不了了，又何必專門去找她，最終還得吵起來，倒不如多寵幸別的妃子，生個兒子。
想起那段時間，劉徹就覺得頭疼起來。皇帝沒有兒子，國本未立，那時候他夜裏甚至會焦躁地睡不着覺。
他迫切地想要一個兒子。好不容易當上皇帝，難道最後要他把江山傳給別人的孩子？
劉徹不甘心。
一瞬間想起許多往事，劉徹有些唏噓。他擡頭去看阿嬌，她還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只用手揪着自己的辮子。
“阿嬌，你安心去吧!別留戀人間了，也別纏着我了。你的陪葬我教人置辦的很豐厚，你就好好待在地下吧!”劉徹這時候也不是很害怕了，出聲到。阿嬌一定是舍不得自己所以回來找我，可是她已經死了，人鬼殊途，就不該再纏着自己了!
“我……”阿嬌突然想笑，她就笑了，“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就這樣讓我離開嗎？徹兒啊，如果我說，我不甘心呢？”阿嬌不知道這是自己的真心話，還是只想想捉弄捉弄劉徹。
劉徹沒說話，他突然警覺起來。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劉徹暗自打量，一邊笑着上前。
“阿嬌，我自然也舍不得……”
“算了。”阿嬌看着劉徹走上去來，突然就覺得無趣急了!他明明在打量試探，偏偏還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樣來。是不是他近年來連個喜歡的夫人都沒有了？他剛剛的模樣還沒有當年哄她的樣子來的情真意切。
“阿嬌……”劉徹煩躁起來。
“你還記得嗎？我當年落水，就是元光四年的時候。”阿嬌轉身去看劉徹。
劉徹在旁邊坐下，“記得。”這件事情，他還是記得很深，畢竟就是這一次他知道阿嬌不能有孕了。
“那天我告訴你，我病了。我真的病了!”
“我知道。”
阿嬌詫異地擡頭。
“你說了你，不能再懷孕了!”劉徹補充到。
阿嬌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不是這個，當時我……就是，後來，我被廢之後住在南宮，那個時候，我有些……迷症。”
？？？迷症，劉徹茫然了。
“從落水那次之後，我就……時常想死，甚至……”
“你不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嗎？”劉徹忍不住打斷。他知道那一年裏阿嬌時常做出出格之舉，甚至尋死。可那不是為了讓他去看她嗎？母後說，後宮尋死覓活，不過是常用的争寵手段，阿嬌如此，實在是有失體統。
那一年，劉徹覺得自己對阿嬌的夫妻之情都被她一次次的胡鬧消耗盡了!
阿嬌沒有理會劉徹的話：“後來到了南宮，我的情況越來越糟，母親即使送了人進來照顧我，也不放心，所以才去求你，讓我出宮養病。”
“……”難怪那個時候姑姑堅決想讓阿嬌出宮。明明廢後出宮是件極不光彩的事情——幾乎相當于直接被退回娘家了!
“到了長門宮，母親尋了很多大夫，又事事順從我，生怕我不高興了病情加重，又過了好幾年，我慢慢好了……”話音未落，阿嬌感覺自己被猛地往後一甩。
眨眼間，就在黃泉路口了。
“阿嬌!”劉徹看見阿嬌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後整個人就被拽進了一個黑洞裏。
“阿嬌!”劉徹猛地驚醒。
楊長使是今年才得幸的妃子。本來她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吵醒，聽見身邊的皇帝叫着別人的名字。
楊長使忍不住撅了撅嘴，“陛下您怎麽了，還是快睡吧!”一邊用手去抱劉徹。
劉徹一把甩開她，掀開簾幔：“阿嬌!阿嬌!”
“陛下，您叫誰啊？妾身在這兒呢!”
門外守夜的楊得意聽見屋內聲響，連忙進來，只看見皇帝光着腳，此處翻找什麽，還叫着“阿嬌”。
阿嬌!
楊得意一激靈，“陛下，您怕是做噩夢了吧？”
做夢？劉徹停下來，環顧四周。這裏不是椒房殿。
阿嬌已經葬了!難道自己真的是做夢了。“是做夢了。”
還是？阿嬌覺得自己過去誤解了她，特意回來解釋一番的？
楊長使拿着劉徹的衣服，想靠上去再撒個嬌，卻被楊得意攔住，拿過她手中的衣服。
楊長使不高興的努努嘴!輕輕哼了一聲。
劉徹緩了一緩，覺得自己方才實在失态了。心裏卻又實在不安。
不如，去看看。
“更衣，去椒房殿!等等，去傳‘神君’和樂通侯。”
劉徹思索一番，吩咐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