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2323:14:58字數:4021
景國是名副其實的商業帝國,其生意囊括酒樓、醫館、玉器、絲綢、首飾、海産、礦石等各行各業,脈及各國各地。
烏金城是景國最大的礦石出産地,也是景國除國都外最大最繁華的城。城內商賈雲集、富豪滿地。又因礦石珍貴,此地守衛比起其他城鎮也多了幾倍,因此城內秩序井然,無人敢造次。故許多大型交易都在此進行,因而城內住戶都是極富極貴之人。
每到白日,旅人往來絡繹不絕,城內一片祥和之貌。
“糖葫蘆哎~~不酸不甜不要錢哎~~”
“糯米團子,只需兩枚銅子一個~~”
“玉石挂飾送心上人,表情示意的不二選擇,絕對物廉價美~~”
“客官來這兒歇歇腳,進小店裏來吃點東西再上路啊~~”
“破迷局,能破者贈紋銀三兩,一兩紋銀可猜三次~~”
……
在這一片熱鬧的吆喝中,還夾雜着一陣低低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聲音:“橫遭變故你離我而去,走投無路我賣身葬師。天人永隔再難聚,師徒情誼來生續……”話語間摻着若有若無的啜泣,認真聽來,還能覺出一股吟唱的調調。
人群朝發聲處湧去,漸漸圍攏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圈,只見圈內跪着個穿着粉綠色長裙的女子,從衣飾上看确實像是哪個門派的裝扮,梳着的發髫搖搖欲墜,裙擺和鞋面都沾着好些污泥,整個人都透着股狼狽。她一直低着頭,看不清樣貌,只能從間或發出的清脆聲音猜測是個小姑娘。
“姑娘你是哪個門派的?”有好心人忍不住建議,“叫你派中人來處理不就好了?”
“我們門派就我和師傅兩個人。本想來貴國壯大本門,哪知路上遇到群歹人,不僅仗着人多勢衆搶走了我們的財物,還想輕薄于我,師傅為了救我就……”姑娘低着頭怯怯地回答,說到後來又帶上了哭腔。
啧啧……真可憐,話說回來,這師傅也太弱了點吧?這樣還想發展門派?衆人心裏不禁唏噓。
“那你總還有其他親人吧?”畢竟不是賣身葬父之類的,不至于是個孤兒吧?
“我是被師傅撿到的,不知道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怎麽找師傅的家人。”
啧啧……孤兒哪……衆人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分同情。
“前面就有一家義莊,你把你師傅交給他們也能得到好好安葬的。”
“師傅想葬在家鄉,可是她家在莫桑國……”
莫桑國離景國中間還隔着個一片海,義莊替他國趕屍的話還是要收取一筆不菲的費用的,畢竟義莊只是靠朝廷撥款安葬無人收斂的死者,要是再無償趕屍太遠的話根本就無法維持下去。
這樣一來,好像也只有賣身一條路可走了,多孝順的徒弟呀,可惜了……衆人再次唏噓不已。
怎麽聽怎麽像提前編好的說辭,秦臨風坐在二樓靠窗處饒有趣味地瞧着街上這幕,偏頭對另一邊安靜品茶的好友揶揄道:“你們景國不是最富有的嗎?”言下之意是沒想到還有人被逼賣身師。
“确實沒有聲息了。”景媵知轉動着茶杯答非所問,指腹輕輕摩挲着杯面,“你不是也覺得她們不對勁嗎?”
那跪着的女子雖然低着頭,語氣悲切卻也能聽出只是故意壓着嗓子裝出的效果;草席裏裹着的人只露出一雙纖細的手,那皮膚柔嫩的樣子哪像是死人。稍稍一想便知不過是一場尚算聰慧的騙局,不過剛剛用異法,探知草席裏那人也确是沒了生氣,這才是他們感興趣的地方,想必是使了哪個門派比較高深的龜息法。
秦臨風向來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主,當下便招呼景媵知一起去會會那兩個丫頭,打算拆穿她們的把戲。
黎悅演的正歡,和周圍人一問一答不亦樂乎,不過也在同時腹诽那些人怎麽光問不知道給錢啊。這時視線裏突然多出一雙腳來。她順着那雙描金雲紋長靴向上望去,就看見一個身着藍色長衫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雙桃花眼眯得極為輕佻:“姑娘,不知身價幾何?”
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來者不善,但礙于人多,自己又正扮演着一個孤苦無依、賣身葬師的悲情女子,只得繼續用哽咽的聲音回道:“只需一百兩。”
“這麽多?”人群嘩然,要知道五兩銀子就足夠普通人家一年的開支了。就算是大戶人家的丫頭,簽下終身契約也不過二十兩左右的身價。
“義莊趕屍最多不過五兩銀子,你要這麽多?”男子挑眉,湊近黎悅用只有他們才能聽見的聲音問,“你想做什麽?”
黎悅心頭一跳,男子的語氣看似輕巧卻飽含逼迫。避開他玩味的眼神,索性就着他的話往下說:“師傅待我親如子女,恩同再造。便是賣身能讓她得一舒适的安息之地,也算償了這莫大的恩情。”
這丫頭好狡猾,蘇沐頓覺有趣,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黎悅:“憐你一片孝心,我這便買了你,從此你就做本公子的貼身丫鬟。”他挑挑眉,複俯身低道,“可還滿意?”
碰上這麽個看上去就不好糊弄的主,黎悅心裏暗暗叫糟,面上也只得做出一番感恩戴德的表情,俯身大拜:“謝公子收留。”
景媵知無奈搖頭,心知自己這好友怕是玩心又起了。
新雇的馬車上,三人分坐兩旁。秦臨風以“既是有能力護送便不再交給義莊”的理由,留下了黎悅師傅的“遺體”,實際上是怕那席內之人趁機逃跑,反正都是詐死,也不擔心會有屍臭之類的麻煩。黎悅也不想把師傅留在那裏,誰知道一向路癡的師傅到時候還能不能找到自己,正好秦臨風這一要求,她也樂得再編借口。
不過這可苦了一直裝死的蘇小落,相比較黎悅坐在鋪着棉布的軟墊上,她卻是被随意扔在車內的地板上,劣質的草席把她裹得緊緊的,一路颠簸得她頭暈眼花,要不是施法護住,指不定已經是鼻青臉腫了。這就是活人和死人的區別對待,蘇小落一想到自家徒弟此刻正舒舒服服坐在軟墊上就覺得特別憤懑。
和蘇小落想法略有不同的是,親臨風可沒打算讓黎悅太好過,一會指使她捶背,一會兒又讓她捏肩,還時不時摸摸她紅潤的臉頰,出言調戲。黎悅強忍怒意不敢發作,心裏早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面上卻不動聲色。
直到兩個時辰後,馬車終于遠離人煙,駛進一片偏僻的樹林裏,蘇小落才敢施法迷暈其他人,連忙鑽出草席。
不等蘇小落開口,黎悅就趕緊撲過去:“師傅,你還好吧?”
蘇小落本就簡單的發式已經亂掉了,一口吐掉嘴裏的草渣,瞪她:“都是你想的什麽破主意!”
“不這樣哪能有錢上路啊……”黎悅悶聲嘀咕,“你又不同意變出來。”
瞥見已經陷入昏迷的兩人,黎悅當即開心地撲過去翻查他們的衣物。蘇小落吓了一跳,連忙拉住她:“你想幹什麽?”
黎悅一邊悶頭翻找,一邊回答:“看他們這麽貴氣,肯定很有錢——哈,找到了!”她手裏捏着一疊銀票,得意地晃到蘇小落面前,“看,還有好多呢!”
“咦?”蘇小落看着暈倒的兩人,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居然是那次在黎江城跟她同吃過飯的那兩個,至于名字她壓根就沒記得過。現在她也知道吃飯是要給錢的,于是吩咐黎悅,“給他們留點錢吃飯吧。”也算還了那次的人情不是?
黎悅才不管那麽多,直到把兩人身上翻了個遍後才停手,不過也很有良心的沒有去搜馬夫的身。幾疊銀票再加上一些碎銀,統計有幾千兩之多,樂得黎悅合不攏嘴,她只留下幾兩碎銀在身上,其他的全部交給蘇小落保管。
本來也沒多少是非觀念的蘇小落也沒覺得有多不妥,只是單純地覺得拿走昏迷的人的東西有點趁人之危,不過也沒有阻止。想了想還是偷偷放了十兩銀子在秦臨風手裏,心想這便是兩不相欠了吧。
把那兩人拖下馬車後蘇小落才把車夫弄醒,并消除了他對另外倆人的記憶,這才不慌不忙的叫他趕車往下一座城鎮進發。
而那可憐的倆人卻被拿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扔在路邊,臨走前秦臨風的臉上還被黎悅洩憤似的抹上了許多髒土,一邊抹還一邊咒罵:“我叫你得意!有錢了不起啊?長得帥了不起啊?道貌岸然,衣冠禽獸!還敢讓姑奶奶做你的丫鬟伺候你,我呸!”
可惜昏迷中的秦臨風給不了她任何反應。
但倆人的梁子,卻從此結下了,也注定了今後無盡的糾纏。當然,這也是後話。
蘇小落随手施了個法術,原本颠簸不已的馬車瞬間變得平緩。黎悅冒着星星眼湊近:“師傅,你什麽時候教我法術啊?”
“你的體質根本就不适合修仙,強學也不會有什麽成效。”蘇小落看着她,“如此你還要學嗎?”
“我又沒想要成仙。”黎悅不在意地擺擺手,面露神秘,“只要能唬唬凡人就可以了。”到時候當個神棍什麽的也不錯嘛,至少還餓不死。
蘇小落好笑的看着黎悅,這個強行拜師的徒弟和自己性格相仿,可比那些呆板的師兄師姐們有趣多了。
“師傅,你不準備換件衣服嗎?”黎悅指着蘇小落一身死人裝扮,之前為了演戲逼真,蘇小落換上了黎悅“詐屍”時的那套壽衣,黎悅還故意弄髒了衣服。
蘇小落聞言皺眉,揮手間,一身素白又變回了原來的粉色。黎悅低頭瞧着自己身上一片粉綠,再看看蘇小落,頓時有些無語。看來自家師傅始終是個小姑娘,就喜歡這類鮮豔夢幻的顏色。
想到自己,原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三流演員,居然莫名其妙的在片場穿越了,還正好穿越到了一個準備下葬的死人身上。要不是蘇小落,自己早就被活活打死了吧。
要不是親眼見到蘇小落施展法術,她也不會拜一個小丫頭為師。因為活在演藝圈的她深知,有個強大的靠山才能走得更遠。
不過再怎麽說,她的靈魂也有二十歲了,雖然穿越到了一個估計只有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身上,可平白比個小丫頭矮了輩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別扭。
想到現代還有自己的父母戀人朋友,心裏又覺得難過。抱着一絲希望,她問蘇小落:“師傅,你能不能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目前還沒這麽大的本事可以穿越時空,不過以後等我成了仙應該就可以了。”蘇小落好奇地看她,“你不喜歡這裏嗎?”
“不是。”黎悅搖頭,“只是有點想家了。”
“哦。”原來是思鄉了,蘇小落了然的點點頭,覺得那肯定是件很嚴肅的事情,便沒再說話。
車內一時陷入寂靜,唯有車輪碾過道路時的雜音生生不息。此時已是黃昏,落日的餘輝若有若無透進車內,更顯心事難解……
“額~”過了兩個時辰,被洗劫後丢棄的倆人緩緩醒來,秦臨風扶着僵硬疼痛的脖子站起身,一看自己手上居然還有十兩銀子,反應過來一查看,身上的錢財果然被洗劫一空了。環顧四周,哪還有馬車的影子。
“別找了,人早就走了。”景媵知負手站在他身後,“還想捉弄人家,這次總算吃虧了吧。”
秦臨風轉過身,不屑冷哼:“不過是大意遭了她們的道,還說我,你不也跟着吃虧了?”
“你……”景媵知愣愣地看着秦臨風的臉,忽然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真是睚眦必報的丫頭。”
秦臨風自然是一副迷茫的樣子,直到倆人行至一條小溪旁,在景媵知的示意下他才從水中看見了自己滿臉污泥的滑稽樣子,氣得他當即跳腳:“我一定要抓住那兩個丫頭,一雪今日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