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狗遍地跑【一】
妖歷1634年,以西海為界的西懷大戰總算是結束了。三角洲一役之後妖域多番拉扯,倆方混戰六年之後,總算以妖域的戰敗為那場拉拉扯扯損耗良多的戰争畫上了句點。
而此時,人界亦不太平,國君昏庸無道,悍匪四起民不聊生,起義一茬接着一茬,可謂是東邊漏雨西邊雪,可憐的政府軍面對此等國難竟如同一塊萬能的磚般,哪裏有用就往哪搬。
這不,重賞之下政府軍中一隊兵馬悄悄繞上了山頭,近日這山上冒出了一幫子土匪,美其名曰義賊,做的是劫富濟貧的勾當。
不過賊就是賊,堂堂皇朝哪裏管這些細微的區別,哪怕這匪在鄉裏名聲好上了天,該剿還得剿!
這隊人馬浩浩蕩蕩闖上了山頭,但詭異的事情卻發生了,他們并未看到傳聞中的義賊芸芸,甚至連條狗都沒逮着,就在衆人惶恐之際一只箭矢打破了平靜。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那幫所謂的義賊便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而那隊可憐的政府軍打死都不敢相信哪門子的鄉間土匪能這麽訓練有素
剿匪剿匪,短短一戰倒把他們打的丢盔棄甲,打到最後逃兵都有四分之一了。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奉命而來但被綁了個結實的将領此刻臊的連腦袋都擡不起來,只拿餘光瞥了一眼百無聊賴坐在他前面的那位少年郎。
只見那少年生的白淨秀氣,墨發有些散亂,碎發把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遮了一點,少年許是被遮的難受,不住的拿手撥弄着額前碎發,那少年即使是一身粗布麻衣也擋不住身上的矜貴,更可怕的是,小小年紀,就被一衆人衆星捧月似的圍了一圈,其地位可見一斑。
說不慚愧那是假的,說少年都是往大了說,眼前這人看着不過十二、三,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恐怕還不知道在哪裏讀書念字呢。
“喂”少年見他不動聲色忍不住踹了一腳凳子:“這世道都亂成這樣了,怎麽還剿匪剿匪也就算了,我們可是好賊,劫富濟貧懂不懂說吧,到底誰讓你們來的”
将領沒有說話,少年身邊一位妖嬈明豔的女子倒是接過了話頭:“寨主你還是太嫩,就他們這有奶便是娘的德行,若不是那幫子富豪錢給夠了,他們哪裏有種來剿匪?”
這人,将領忍不住腹诽目光真是毒辣,居然一眼就看得如此通透,眼下他沒把事辦好,那些富豪怎麽可能甘心前功盡棄,不出意外的話援兵也該到了。
少年聞言咬牙罵道:“那幫人!他們是肥的流油了,也不看看外面有多少餓殍,從不給別人半點活路,都把大刀架脖子上了,居然還敢厚着臉皮求饒。”
少年話音剛落,便覺四周有些異動,不多時他們便被死死圍住了,遭了,少年心道不好,雙眸一動向四周的人使了個眼色,随後拔出匕首架在那位将領脖子間威脅:“讓他們下去”。
少年身子矮,只把将領半拖在地上這才堪堪挾持住,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将領掌上一使勁少年的匕首便被奪走了,當即反客為主薄刃死靠着少年纖細的脖頸。
“寨主”
見其他幾人要撲過來,将領的匕首離少年更近了幾分,隐隐的居然有血色滲出。
少年吃痛,被綁原是意料之中,可誰曾想那傻瓜将領挾持還敢先傷人,少年平生可沒吃過這種大虧,有些着急咬牙拖延時間:“你可知我是誰?今日膽敢傷我,定叫你有來無回!”
将領聽了這話笑了“哈哈哈,小少爺,你當這是在玩過家家呢?不過我倒是也想聽聽你是哪裏的金寶貝,倘若位高權重,也不枉我奔走這一趟。”
那少年眼下被男人挾持着,腳連地都觸不到,掙紮了半晌才惡狠狠道:“你得罪的可是晏子非晏氏,吾乃晏家三公子晏逐亂,你就等死吧。”
“晏氏聽都沒聽過的小族,你若說是一人之下的顏氏我也許還能敬你幾分,可晏氏,不好意思,要麽讓你的人退下,要麽就把你的人頭留下,小少爺,你選……”
那将領話還未說完,一柄黑劍便磅礴而出,劍柄擊中了将領的胸膛,将領當即跪地不起,與此同時一陣笛音響起,于是這山上所有的援軍便都齊刷刷的倒地不起。
晏逐亂被那将領往地上一摔,摔的渾身都疼,從地上爬起來心有怨憤暗罵一聲:“就你這點破見識還敢瞧不起我晏氏,就你臉大就你臉大!”晏逐亂提腳踹了那人幾下,這才心滿意足撿起了那把厚實的長劍。
一回頭便見遠遠的有個人來了,那是個黑衣男子,黑衣黑發就連手裏的笛子都是黑的,面容倒是白,就是白皙的不像是個人類。
晏逐亂一見這人就什麽都顧不得了,連蹦帶跳跑過去二話不說便撲到男子身上:“大哥,大哥,大哥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一定是二哥嘴不嚴實,西海那邊沒事了嗎?”
見晏逐亂一身狼狽,晏子非氣不打一處來擡手狠狠的彈他腦殼:“我不來我再不來就得給你收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晏逐亂捂着額頭吃痛的嗥了幾嗓子,可還是沒松手依舊牢牢的挂在晏子非身上。
“下來。”
見晏子非有些薄怒,晏逐亂難得識擡舉“哦”了一聲之後灰溜溜滑了下來。
“晏溫給你的人去哪兒了?”
晏逐亂低頭呢喃道:“他們太礙事,就讓……讓他們走了。”
見晏子非佯怒擡起了手,晏逐亂非常配合的縮起脖子閉着眼求饒:“大哥我錯了,錯了錯了,你饒了我吧。”
晏子非冷哼一聲:“饒了你,然後下次還敢是不是”
“不不不,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晏逐亂可憐巴巴湊到晏子非身前磨蹭。
晏子非被蹭的不耐煩了,一掌推開她的腦袋:“別耍賴,回去有你好受。”
見晏子非這次是要來真的,晏逐亂無比心虛賠着笑把劍遞了過去,又把之前自己耀武揚威時擺弄的椅子扶起來塞到晏子非身後:“大哥你坐!”
晏逐亂這幅狗腿子的模樣,晏子非是見怪不怪了,但晏逐亂手下的人可從未見過自家寨主這幅模樣,不禁對這位神通廣大的黑衣男子投去了無數探究的眼神。
晏子非也注意到了那些視線,只冷着一張臉坐了上去冷聲道:“谄媚也沒用,你倒是長本事,上次見你不過是個游俠小混混,怎麽,這就當上土匪頭子了?”
“大哥,游俠和小混混完全不是一回事。”晏逐亂小聲嘀咕着,見晏子非臉色不好當即換了話題:“姐姐姐姐,快快快給我大哥端茶過來。”
之前那位明豔的女子聞言媚聲笑道:“寨主,咱們這粗山野人哪來的茶”
“酒也行,快快快。”
明豔女子聽了這話只好去尋酒,不多時便扭着小腰趴到晏子非膝邊遞上了一大碗酒,晏子非垂眸看着那碗濁酒狠狠瞪了晏逐亂一眼。
晏逐亂還未開口,那位明豔女子就悠然起身将那碗酒一飲而盡沖着晏逐亂露出了笑臉:“寨主,你這位哥哥瞧不上我們呢。”
晏子非聞言皺了皺眉頭,女子此話原是篤定了晏逐亂受不了這口氣,以她對寨主的了解,那孩子年輕,實力不淺,難免輕狂驕縱,她與寨主多日相處下來也确實是這樣,心知晏逐亂絕不可能再做讓步,她倒是想看看二人鬧開了那位更心高氣傲的黑衣哥哥如何自處。
結果,那女子便眼睜睜的看着晏逐亂笑着揮了揮手:“這酒确實不好,大哥,大哥,你聽我解釋,你看我平時那麽兇,現在這麽多人看着呢,給我點面子好不啦。”
這次上上下下的人都愣住了,這寨主狗腿起來還真是……不忍直視!
晏子非總算是有了點松動:“說吧。”
“你知道的嘛,國君無能現在天下大亂,百姓很辛苦的,我做的不是土匪,是義字當頭的義賊,是要劫富濟貧的。”
“胡鬧!你現在馬上跟我回去。”
晏逐亂回頭看了看他身後的一衆人馬,咬了咬下唇道:“至少讓我道個別吧。”
見晏子非無聲應了,晏逐亂眼裏便都是亮光,沒用多長時間四鄉八村的百姓也都來了,聽說他要走,大家雖然不舍但還是點起了篝火載歌載舞為他送別。
晏逐亂年紀輕,晏子非又在他身邊,當然一滴酒都不敢沾,坐在一旁只看着他人玩樂,晏子非亦坐在他身邊一時無話。
但晏逐亂沒憋多久便憋不住了:“大哥,我想看看你的劍。”
“看它做甚”
“人界但凡有點靈氣的法器都有名字的,你這劍跟了你這麽久我想為它起個名字。”
晏子非覺得并無不妥,于是一揚手黑劍便出現在他手裏,晏逐亂笑眯眯的接過那劍翻來覆去看了良久也想不出什麽東西。
晏子非見他困窘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擡頭看着前面玩鬧的民衆:“說來你到底想做什麽?”
“大哥你可看好了”語畢晏逐亂粲然一笑擠入人群之中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人群突然躁動了起來,居然朝着晏子非擠了過來,齊齊跪了一地連連道謝。
晏子非看着那些飽經風霜的臉一時間五味陳雜。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晏逐亂這聲之後那群人沒有多糾纏三五成群一步幾回頭的道着謝離開了。
“你和他們說什麽了?”
“嘿嘿,我告訴他們沒有大哥就沒有今日的晏逐亂,然後他們就非要來謝你。”
“你是覺得你與我做的是一樣的事情”
晏逐亂連連頭:“哎,對了,我想到了,大哥的劍不然就叫非逐吧,多好聽。”
“非逐”晏子非默念着這倆個字,話音剛落便見劍柄上自動顯出了兩個字,字形看着蒼勁有力。
晏逐亂說的沒錯,此劍有靈,非逐是它自己認下來的名字。
不過,這靈怎麽這麽可憐?一個從他二人名裏撿來的倆個字,如此草率,竟也認得幹脆利落,思及如此,晏子非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