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雨入寒窗
羅浮山內。
此次金瓶改制可謂異常順利,偌大的寒潭洞穴以結界為線,線內鬥的你死我活,線外的秦不周總算是得了閑。
“北方支系,無名氏,特向鬼王讨教。”
全程穩坐在椅上險些睡過去的秦不周聞言擡了下眼皮,只見眼前這位無名氏還是位少年郎,那小身板看着很是單薄,不過從金瓶出來還能毫發無傷的,不是才智過人就是功夫了得,小看是不能小看的。
“那便走吧”秦不周從椅上爬起來,一擡手那根樹狀晶體又出現在了手裏,許是上次用的太兇了那武器到現在都是腥紅的顏色。
秦不周還沒邁步,那少年卻皺着眉攔住了他
“怎麽了”
“久聞鬼王當年折柳為刃斬殺四方,只是再怎麽樣柳枝也不過是柳枝,如今鬼王有傷,還是換一個吧。”
見那少年眉眼裏的傲氣斂都斂不住,秦不周只覺這孩子的自信來的簡直匪夷所思:“怎麽,難不成你怕自己勝之不武”
“不敢。”
“那就來吧”秦不周話音剛落一柄長劍便驟然出鞘直擊過來,秦不周祭出了自己傳聞中那不堪一擊的柳樹條,擋住了節奏極快的攻擊:“年輕人,不要心急嘛。”
“看來鬼王和那些垃圾也沒什麽倆樣嘛,你老了,還是早點下來吧。”
“呵呵”秦不周冷笑倆聲,現在的孩子啊,明明他還沒開始熱身呢,就急着要上菜,看來神荼口裏的好苗子也不過如此。
秦不周實在懶得浪費時間,右手青焰長燃不絕,隔空渡過紅色晶體,于是那柄奇怪的武器便散出了幽綠色的光,秦不周順勢從懷中掏出了符紙無比随意的往空中一撒,不等那小鬼破壞符陣,便将紅色晶體插入符陣中央。
秦不周手上術式不斷,嗓音沉沉氣勢恢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攝人魂魄的力道。
“南羅浮,北羅酆,東桃止,中抱犢,西嶓冢,五方惡鬼冥闵行,陰陽分,龍虎嘯,十八烈,凡襟立,鬼神欽,六界芸芸皆罪己,羅浮群鬼聽令。”
“殺!”
最後一個字,似乎要将秦不周的胸腔都撐破了,那一聲,似乎裹挾着某些強勁的能量。
餘音還在回蕩之中,對面的小鬼亦沉在震撼之中,待反應過來之時已經來不及了,地上每一個符紙都是一個通道,源源不斷的惡鬼冒着青煙從裏面鑽出來拉扯着那小鬼。
少年揮劍四處亂砍,可砍得斷惡鬼卻沖不破符陣,那些看似随意的符紙,其實各有自己的歸宿,所謂符陣,從來都是失之毫厘謬之千裏。
偏偏秦不周一向懶得做無用功但凡出手求得就是個百發百中,那些符紙不出所料被安的分毫都不差。
“秦不周,你卑鄙無恥,怎能拿鬼王的特技對付我什麽折柳為刃,區區一個柳枝如何能當法器,你居然還散布那些虛假信息坑蒙小輩”
被困在裏面的小鬼破口大罵,秦不周忍不住啞聲笑道:“你可知在你之前有多少人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而來可在你這裏金瓶成什麽了?兒戲嗎?”
“那又如何我贏的過其他支系,我偏不信今日會輸給你。”
小鬼咬牙切齒說完這番話,便以自身為媒,長劍畫陣,一瞬間黑霧萦繞。
秦本周見狀不免心驚,原來所謂好苗子就是這樣要鬼不鬼要魔非魔的東西這小鬼能爬到這裏居然不靠才智不靠實力,靠的是邪魔外道投機取巧
秦不周實在懶得廢話,将晶體拔出,拆成無數細片,刺向那少年。
于是那陣還未畫滿,少年便受了重傷,失去庇護的一瞬間,無數惡鬼撲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分屍拖入惡鬼口中,待秦不周将符陣收回時,地上只剩一灘血水。
被拆開的晶體重新聚成樹狀晶體又回到了秦不周手裏,秦不周看着紅光更甚的晶體嘆了一口氣:“一口一個柳樹條,都不知道靈性倆個字怎麽寫嗎?看來我也該給你取個名字了,叫什麽呢”
這次的金瓶輕松無比,秦不周心情大好,居然真的尋思着要給自己的寶物起個正經名字。
“叫什麽好呢,枝枝小柳阿樹唔,還是随我姓好吧,叫秦小樹怎麽樣?”
“喂,你怎麽回事?”
秦不周剛踏出寒潭洞穴就被神荼給逮住了。
“完了啊。”
秦不周動作之迅速,讓神荼着實吃了一驚,不管怎麽樣裏面那個好歹也是通過了金瓶怎麽可能這麽弱
“裏面的孩子哪家的?怎麽這麽弱難不成我們鬼界金瓶水平已經低下到這種地步了?”
“北方家的,提起這事就來氣,回頭轉告張衡楊雲讓他們洗幹淨脖子給我等着,挑的什麽玩意兒。”
“怎麽了?”
“學識淺薄的我都心疼他,這也就罷了,居然敢習魔咒,一身黑氣。這就是你口裏的好苗子,真是好的很吶。”
“魔咒”匆忙趕來的郁壘有些不敢相信:“魔界的東西?”。
“是啊,總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下屆金瓶都長點心,如今改了制,選點真正的好苗子我才能有長進不是還有北方那邊的動向也替我注意一下。”
居然有習魔道之術的鬼混進了金瓶郁壘神荼面面相觑越發覺得這事不簡單。
“知道了,關于此事,我與神荼會去查。”
見郁壘三言兩語間便頓悟了他的意思,秦不周就更沒有逗留的理由了,拍拍那兩位老兄弟的肩囑咐了一句:“那這邊就交給你們了,走了。”
于是金瓶一結束,秦不周便行徑匆匆腳底抹油似的逃開了,畢竟金瓶只是個開頭,真正讓他頭大的還遠在後面呢,今日老古董可是聚齊了的,聽他們唠唠叨叨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可是會死人的。
秦不周解決了一大麻煩,整只鬼都輕松了不少,一到冥府便立刻召集了手下衆鬼着手處理那一點點小尾巴。
“都聽明白了嗎?”
秦不周在高處一把椅上看着底下那些冰冷的似乎凍住了腦子的傻鬼還是有些不放心,只得再囑咐一遍。
“總之務必将我給你們的東西都送到各界去,然後這幾日把酆都側門關死了,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鬼魂也收拾幹淨把冥府給我空出來,速度去辦,不得有誤。”
底下滿滿當當的鬼差鬼吏齊齊應了一聲“是”,秦不周見吩咐的差不多了,揮揮手,那幫子鬼便“嗖”的一聲消散了個幹淨,幸虧秦不周口快急呼一聲“孟婆”,這才将那黑衣女子留了下來。
“鬼王有何吩咐”
“前些日子滞留下來的鬼魂可處理妥當了?”
“都移交判官了,我以為并無不妥。”
“那就好,對了奈何橋怎麽樣了?”
“黑爺白爺前些日子回來過,幫忙又穩固了一遍符印,但撐不了多久。不過拔舌地獄被壓下來之後連帶着其他烈獄也安分了許多,見眼下無事黑爺白爺就沒多逗留,依舊往返陽間捉鬼,說是日日途經奈何橋會替我多留意。”
“知道了,這幾日我就找人去治治根本,你把本職工作做好就行了,過段時日咱們酆都會熱鬧起來,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是”孟婆微微屈了下身子,見秦不周又擺了擺手便也退了。
秦不周從椅子上下來,對着身後的空氣道了一句:“行了,出來吧。”
于是那片粘稠的黑暗便被撕開了,伴着一抹微光冒出了倆個人。
“你還來真打算讓鬼界熱鬧起來啊?”
“怎麽不行嗎?”秦不周懶懶散散在前面帶着路又打算回房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實在不像你的作風。”
這話倒是新鮮當即就把秦不周給逗樂了,只見那人将自己那身藍花紅袍上面的長袖一甩轉身問道:“我什麽作風”
“你這麽懶,哪裏是能做這些設宴酬賓之事的人,還是躺着讀書寫字彈琴作畫适合你。” 安卻骨答的無比真誠。
“有意思有意思”秦不周頓了頓:“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好不容易尋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怎麽能讓這樣的機會白白溜走”
安卻骨還沒看晏兄,晏子非便慢悠悠的開了口:“本以為你改制只是想偷懶省事,沒想到是要釣大魚啊。”
“六界眼看着又要不太平了,我不想蹚渾水,當然得自謀出路了。”
“不對啊,自上次動亂之後,六界不是一直都相安無事嗎?你又何以見得眼下要動亂”安卻骨狐疑。
秦不周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神神秘秘道:“直覺”
“所以你送那麽多請柬出去,看似是慶賀改制,實則是為了昭告天下,你秦不周在鬼界當家做主的日子還長了去了,叫他們有所忌憚是嗎?”
“瞧你這話說的一股孩子氣,我這麽大把年紀了,怎麽還好意思有這種想法”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晏兄,他這鬼王到底想幹什麽你看得明白嗎?”
“你想法不錯,只是也太高估他了。”
晏兄瞥了一眼身邊的老鬼接着道:“他自己懶得骨頭架子都快散了,不可能與人結惡。擔任鬼王怎麽些年,與其他幾界什麽關系想必這次來的賓客是一清二楚。與其說是叫他們有所忌憚,還不如說是直截了當告訴他們鬼界一如既往坐觀虎鬥,斷了他們的猜忌之心。”
繞來繞去,原來是這麽個意思“可心長在別人身上,你又如何管得了別人的猜忌”
“哈哈哈”秦不周爽朗一笑,含糊其辭:“答案太血腥,小孩子還是不聽比較好,果然,知我者晏子……不,知我者晏兄也。”
見秦不周扭姿作怪,晏子非只咬牙勸他:“滾遠點”
“瞧你這點涵養吧,玩笑都開不起了,越老越小氣。”
“正是涵養深厚所以我才沒有動手呀鬼王閣下。”
“你還想動手來來來求之不得,咱們也好久沒交手了,擇日不如撞日 ,動手吧。”
“……”
于是,鬼王在安卻骨心目中的無恥程度又雙叒叕華麗麗的刷新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