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男子自然是察覺到了金韻離來勢洶洶,但他卻不慌不忙,又道“你真的是如約而至,雪瀾花剛好開了,百年只此一朵,我當初可沒答應要給你,我只是告訴了你花開的日期。”
金韻離也收起了笑容,他當然要記得,還要記牢,這花可是關乎月季桃,有了雪瀾花做藥引,他就可以治愈困擾了月季桃十六年的心疾,這是他的責任。
這一次他帶月季桃出世就是為了這朵百年才能得到的雪瀾花,至于回金家,完全是一個巧合,因為他從未收到從金家傳來的信。
“你要怎樣才能給我?”金韻離又重複了一遍問着。
銀發男子也不回答,就着旁邊的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半晌才道“我在這裏呆太久了,你能放我出去嗎?我一個人太久了。”銀發男子說到這裏眼神沉了幾分。
金韻離卻搖頭“不行,你所在之地必是大雪紛飛,冰封千裏,你留在這裏是最好的決定。”
銀發男子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已經在蒼瀾山待了不知道多久了,記得他有記憶起就被封印在了這裏,他所在之地不但是大雪紛飛,冰封千裏,更重要的是千裏之類絕無活物,沒有人或妖能久待在他的身邊。
所以,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我要雪瀾花。”金韻離收起了白扇,也順勢坐在了銀發男子旁邊的石頭上,兩人之間的氣氛說不清的融洽。
“我為什麽要給你,你又不放我出去。”銀發男子反駁,還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金韻離,毫不留情,也是,他一個人待在蒼瀾山,不認識金韻離也是正常的。
“除了放你出去。”金韻離語氣不自覺地就退了一步。
銀發男子自知是打不過金韻離的,金韻離不是一來就搶,而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跟自己講,他已經很安慰了,說來也奇怪,放他出去,怎麽也是一方大妖,自己居然贏不了一個人類,而且在上次金韻離來的時候他就開始輸了。
“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要是你講的有趣,我就給你雪瀾花。”銀發男子說道。
金韻離一愣“我不會講。”
“那講你自己的故事,我也勉強聽着吧!”
金韻離面無表情,沒有笑容的他氣質冷冽的很,銀發男子本以為他又要拒絕,卻沒曾想金韻離卻答應了。
“好。”
“诶?”
“不想聽嗎?”
“那你講吧!”
金韻離的故事大致是這樣的,從前有一個白衣少年,他靈力出衆,符修更是千萬年來絕無僅有的,年少意氣,雖然表面上端的是一派翩翩有禮,但骨子裏卻是陰冷嗜血,他不喜歡與別人講話,只是沉浸在自己修道的世界裏。
直到他碰到了他的一個好朋友,那也是一個少年,就先叫他小氿,他在一次氏族大會上結交的小氿,後來通過小氿認識了小氿的妹妹,她叫小月。
白衣少年對小孩子是一無所知的,但是他卻對小月格外上心,看着她小小的,天真的,似乎所有外界的東西都與她無關,白衣少年驚奇的發現,自己越發不能控制的情緒,在小月面前卻能很好的收起,于是三人的關系越發好了起來。
後來,氏族關系卻越來越壞,小氿所在的氏族全部慘遭滅族,小氿身為氏族嫡系一脈在戰場上隕落,後來那些氏族連小月這樣的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白衣少年為了救小月不惜與所有的的氏族為敵,自願退出自己所在的氏族,舍棄所有,并與氏族的人痛痛快快地戰了一場。
簽了生死契,退出氏族,不再連累他人,白衣少年再也無所顧忌,屠殺了在場的所有人,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失手殺了小月。
聽到這裏銀發男子難過地蹙起了眉頭,白衣少年殺了自己要保護的小月,他該有多難受啊!
金韻離眼神暗了一下,又繼續說了下去。
他之所以情緒失控是因為有人當着他的面先殺了小月,但這是他以為的,其實小月并沒有死,所以他才會在後來毫不猶豫把劍向後刺了過去,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那是小月,也還是因為他殺人已經殺麻木了。
後來,他抱着被他一劍穿心的小月,來到一座古老的破廟裏,廟裏供奉的是一座上古神的石像,他從未求過人,卻在這座破廟裏苦苦求了百遍,千遍,萬遍的神,但是上天的千百諸神,沒有一個回應了他。
他握着他的佩劍,又再一次感覺到了一股無力感,這世上有太多的事,他都做不到,他不是神。
于是他便只信自己。
後來他用了禁術,為小月喚魂,魂歸兮,小月就會活過來,可是逆天改命,因果輪回,少年終究還是要自己還了這一因果,小月會很好地繼續活下去,而他将會陪她長大,有自保能力,然後死去。
“他會死?”銀發男子不忍心地問着。
金韻離點頭。
“那你知道故事中的人現在怎麽樣了麽?”
“我就是那個白衣少年。”金韻離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臉上又挂起了淺淺的笑容,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那個小月呢!”銀發男子一點兒也不懷疑金韻離是否是在騙他,因為他沒必要騙自己。
“現在是我的徒兒,我來找你要雪瀾花就是為了醫治她的心疾,她從小就有心疾,醫治好她,我就可以安心地離開了。”金韻離臉上展現的是一種釋然,他早已經為月季桃鋪好了一條路,她哪裏都可以去。
銀發男子很是感動“你這個故事我接受,雪瀾花給你,但你要小心,等會兒你出去,定會有雪刃襲擊你,你離開山頂就好了,雪刃不會追你下去的。”
金韻離點頭,他自是要把雪瀾花平平安安地帶到月季桃的面前,讓她再無病痛。
銀發男子說着手中就發出了幽蘭色的光來,不一會兒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朵蒼白的花來,通體雪白,但卻發出耀眼的幽藍色光。
金韻離接過銀發男子手中的雪瀾花,道“多謝,再會。”
“還能再見面嗎?”銀發男子不相信。
金韻離這才反應了過來,微微一笑“也許不會了。”
銀發男子長嘆了一口氣“我又要一個人了。”
金韻離微微垂下眼睑,說道“你也不是,不能出蒼瀾山。”銀發一聽金韻離的話眼睛都亮了,什麽?他能出去?他看着金韻離又期盼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我為你寫符吧!”金韻離又再一次向銀發男子展示了他符修的強大,不一會兒十張玄符就整整齊齊地擺在了銀發男子的面前。
銀發男子雖然不知道那玄符是做什麽用的,但是其中蘊含的濃郁靈力還是讓他再一次感到了面前這個白衣男子的可怕“這是?”
“可以讓你出去的玄符,只要你帶着它出去,就不會殃及到周圍的地方,你也可以融入到世間。”
銀發男子看着金韻離一下子就從微微不順眼變成了星星眼膜拜。
“不過,一張符只能用一次,一次只能管一天,用完了就沒有了。”金韻離話鋒一轉,可是銀發男子已經覺得夠了,他終于可以出去了,只差沒有過來給金韻離一個擁抱。
“這個玄符也是我不久前才修來的,而且我大限将至,靈力慢慢在減退,所以這一次只能幫你畫這麽多了。”
銀發男子一聽心“噔”地就沉了一下。
“謝謝,這些就夠了。”
“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銀發男子看着金韻離離去的背影,希望真的還能再見。
金韻離留下了那些玄符,帶着雪瀾花就匆匆離開,一出山洞,就打開了白扇,因為那些淩厲的雪刃不知何時會突然襲擊他。
他定是要帶着雪瀾花回去的,而且要平平安安地回去。
月季桃的笑容又浮現在腦海中,他微微一笑,揮開白扇就打飛了一個從側面飛過來的雪刃,雪刃是雪山之巅上最危險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它是如何而來,來的時候并不會有,只有離開,它才會像解開封印一般,瘋狂襲擊離人。
所以金韻離并不願意帶月季桃他們來這裏,他現在有點害怕,他的靈力在慢慢消減,他怕自己會護不住他們,畢竟雪刃并不會講人情。
金韻離想到這裏,又側身躲過了幾道雪刃,從一開始的一兩道,到現在逐漸多了起來,四面八方皆是危機,它們能穿過結界,讓人無處可躲。
金韻離還記得,他很久之前來這裏的時候,那時候的雪刃,還沒有現在這麽棘手,玄符,結界,都不管用,只有自己硬躲,所以他才怕,怕月季桃他們受傷。
畢竟他也不敢保證,自己這次能夠全身而退。
漸漸地雪刃越來越多,無論哪個方向都有冷不丁丁飛過來的,金韻離的衣服也被雪刃割破,臉上也多了一道微微的血痕。
他繼續前進着,要擊中要害處的能擋則擋,其餘的不能擋,也來不及擋的,就随它去了,到了最後,他還是成功地離開了山頂,一到下面,雪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他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了。
金韻離看着衣衫褴褛,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雪瀾花完好無損就好。
“師父。”
剛松了一口氣的金韻離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猛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臉上居然出現了慌亂的神色。
月亮似乎是約定好了一般,也在此刻悄悄地爬了出來。
只見月季桃背着月光,此刻就站在離金韻離不遠處,她看着金韻離一身的狼狽,眼睛裏全是心疼,她就知道,師父一定有什麽瞞着她。
金韻離迎着月光,看着月季桃,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瞞不過月季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