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第一懶癌【一】
東方鬼帝郁壘,神荼,治“桃止山”
北方鬼帝張衡,楊雲,治“羅酆山”
西方鬼帝趙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
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羅浮山”
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犢山”
鬼界,制四海,平八荒。管轄天下人之死物,體系龐大集五方鬼帝于一體,五方鬼帝以酆都大帝為首相輔相成。
酆都,鬼之都,酆都大帝現如今由東方支系秦不周擔任,一介鬼王,獨立于五界之外,掌酆都、治烈獄、集殺權于一身。
晏兄的講解還在繼續,安卻骨卻還是忍不住向前看去,在她前面有一串上着鐐铐的白衣行者,只消一眼便知這些都是鬼魂。
雖然一個個看起來有氣無力目光呆滞,但其間的哭訴卻是無休無止,有喊冤的有放不下塵事的,哭哭鬧鬧聽的人寒毛直立。
隊伍很長,安卻骨甚至看不清最前面的鬼差,只是跟着那隊伍向前走去。
此番要來鬼界,說不忐忑都是假的,本以為鬼界天高皇帝遠的,她有足夠的時間做點心理準備。可誰料他們剛出東海,晏兄便帶着她直接入了地,說什麽人界以下都是鬼界,一到鬼界的地盤就離酆都也不遠了。
據說這也是那個鬼王的主意,為了鬼差來回陽間出的狀況少一點,那位鬼王大手一揮在鬼界布下了無數靈渠,所謂條條大道通酆都,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他們從東海地界下來不到一炷香,酆都城便出現在了眼前。
安卻骨停下了腳步,仰頭望着緊鎖着的城門,城門黢黑黢黑的,只有牆頭“酆都”倆字發着幽綠色的淡光。
前面的鬼差似乎停下來在和守城的人交談,于是整個隊伍便都停下來了。安卻骨正楞神呢,便聽到前面的鬼在叫她:“喂,喂,小姑娘,你是怎麽死的”
安卻骨看着前面的鬼有些發怵,見那個鬼面色慘白七竅流血,更是活生生吓得舌頭都打結了,低下頭一言不發。
沒想到那鬼是個天生自來熟的,完全不在意安卻骨的态度,繼續道:“唉,天妒英才,天妒英才,想我三歲能讀詩七歲背孔孟九歲能作詞,十二考童試,十六進會試,二三入殿試,連中三元,正是前程似錦的好時候,不曾想誤食丹毒這才落了個七竅流血暴斃身亡的下場。”
這,也太慘了吧?安卻骨忍不住向站在她身邊的晏兄使了個眼色。
晏兄當即會意,但什麽都沒說。
就在二人眉來眼去的空檔裏,那位仁兄便又向他前面一個鬼講述了一遍自己的悲慘經歷,沒想到前面那位瘦的有些不像話的鬼捂着嘴露出了一聲媚笑。
“好歹也是平步青雲啊,你這幾歲幾歲能讀書會寫字的奴家可比不了,奴家十二歲賣身,十八心上人與他人成婚,茍茍且且活了二十年,染了梅毒死的,現在想來身子還不知道被丢到哪個亂葬崗了呢。”
怎麽越說越凄慘了,安卻骨剛打算說些什麽就聽得一個傳一個的,那些鬼魂的情緒似乎都被點着了,哭的哭說的說亂哄哄一片。
“別哭了,走吧。”
直到前方有個淩冽的聲響傳來,這幫子鬼才安分下來,只見城門左側又開了個小門,在鬼差的帶領之下這個隊伍又搖搖晃晃哭哭鬧鬧的繼續前進着。
安卻骨打算跟着他們進城,不曾想沒走了倆步,就被晏兄一把扯住了:“你這是要去哪?”
“不是進城嗎?”
晏子非有些哭笑不得:“我們是陽魂,又不能跟着去投胎,得換個地方走。”
語畢便又把她扯回了正門前,越是接近城門就越覺的潮冷陰暗,直到最後停下了,安卻骨也只看見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張薄紙被綠光燃盡,然後大門便:“吱吱呀呀”慢慢開了。
裏面的金光一瞬間傾瀉而出和門口的陰冷相比簡直不像是一個世界,安卻骨甚至覺得自己走錯地方了,但晏兄倒是無比篤定的拉着她穿過了金光泠泠的城門。
雖然進城之後金光便消失了,但眼下的酆都和她所想的酆都依舊是天差地別。本以為作為鬼界之都死者之地,這裏應該是寸草不生荒涼陰森的,但眼下的情形卻與人界無異,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無非是裏面的“東西”樣子奇怪行為詭異了一些而已。
“晏兄,你看這裏是不是……”安卻骨側頭話還沒說完便被那邊的景象震驚到了,就在她的側面,有一座大橋,橋下是滾滾大河,以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那河正好在她的斜上方滾滾往來,而那橋卻像一條絲帶,纖細而又無力的渡着那些亡靈。
“酆都就是這樣,不只是這邊,你仔細看看,除了我們腳下這片地方,還有哪裏是光亮的”
安卻骨應聲像四周看了一圈,左面的奈何橋忘川水都被輪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右面除了一片血紅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再朝前,雖然是被紛繁的集市掩蓋了視線,但只要擡頭就能看到前面是一團又一團深淺不一致的雲層,頭頂的雲最亮最白,除此以外便一層比一層黑。
晏子非指着最黑的那一團笑道:“那裏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酆都冥府。”
“好吧,那便走吧”安卻骨深吸了一口氣,拉住了晏兄的手。
說是要走,但晏兄還是叫了一頂看起來裝飾無比簡單的轎,安卻骨甚至連擡轎的是人是鬼都沒能看清便被晏兄挾帶着塞進了轎中。
“晏兄,不是說鬼市離冥府不遠麽?”
晏子非還沒開口解釋就被擡轎的搶了先:“姑娘有所不知,不是遠近的問題,而是鬼界是有分層的,世人常說十八層地獄十八層地獄那可不是說着玩的,可若從下到上劃分下來我們酆都可不就是第十九層。”
“酆都只有鬼市和冥府那邊設防,至于其他地界,那分層就跟沒有一樣,一眼能看到第十八層烈獄,有時候下面鬧的兇了,你還能聽到他們是如何進行十八重奏的呢,別說你一個姑娘了,就連我見了都得抖三抖。”
原來是這樣啊,安卻骨垂眸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剛才這聲氣好熟悉,忍不住又試道:“閣下是鬼界人士嗎?感覺你對這裏很熟悉啊。”
果然,擡轎的那幾個立刻同聲同氣道:“哪裏的事,哪裏的事,才不是呢。”
這不就是當初妖域給她擡轎的小妖嘛,怎麽跑到鬼界了?難不成妖君的消息就這麽靈通不應該呀。
見她想事想的出神,晏子非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安卻骨一擡頭就對上了晏兄深邃的目光,她附身過去将自己進妖域陌王宮的事壓低了聲線又說了一遍。
沒想到晏兄只道了一句:“無妨,稍安勿躁。”
“嗯。”安卻骨應了一聲,于是二人一路無話,直到轎外四人同聲同氣傳來一聲:“到了”。二人這才從轎中下來。
安卻骨看着并排站着的四個轎夫剛打算問一聲就看到晏兄揮袖将那四個小妖的僞裝給扒了,那小妖倒也聰明,見瞞不住了幹脆收回了其他三個分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大人饒命,這錢我不要了,大人饒命啊。”
安卻骨看這地上那妖八條小細腿,頭上依舊綠油油的,自己也不免有些頭大,倒是晏兄一見這妖原形畢露居然将這妖扶起了:“你,你是海妖”
那妖擡頭看了晏兄一眼,當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跪下來叫着:“主……主上,主上您怎麽在這?”
就在安卻骨一頭霧水間,晏兄又把這妖扶了起來:“別再叫主上了,我來這裏自然有我的目的,只是你一個海妖如今怎麽來鬼界了?”
那妖誠惶誠恐道:“原……原本是在妖域陌王宮的,大家多少年來也都相安無事,只是近些日子妖君突然把我們的人都揪出來了,死的死傷的傷,實在待不下去了。”
晏兄嘆了一口氣:“這些年也難為你們了。”
“不為難不為難,能為我們東海做點事情我很高興的。”
晏子非思緒有些翻湧,皺着眉囑咐道:“在外面無論遇到了什麽,有事就回東海,無論什麽事,我與現在的主上都一定會給你個庇護。”
“謝謝主上,不不……瞧我這腦子,謝謝晏公子。”
話說的這份上安卻骨也總算是弄清楚來龍去脈了,看來這也是陰差陽錯下的巧合了。
等那小妖千恩萬謝過後,晏子非他們才打算進冥府,見門口那兩個陰森森的鬼吏面無表情攔住了倆人,晏子非微微施禮:“在下晏子非,奉東海主上之命特來拜訪酆都大帝鬼王閣下。”
看樣子晏兄的名頭還是蠻響亮,那兩個鬼吏慘白着臉面面相觑了半天之後這才回了一個大禮低頭道:“鬼王這段時日身體抱恙,謝不見客。”
“哦,抱恙”晏子非直起身子冷然問道:“那敢問你們家鬼王幾時不抱恙”
一個鬼吏被問住了,另一個鬼吏又站了出來繼續大言不慚:“不不,不是,東方鬼帝有找,鬼王于是就去了桃止山。”
“這樣說來,你們鬼王到底是抱恙呢還是去桃止山了?”
兩位鬼吏再次面面相觑之後異口同聲道:“鬼王抱着恙去桃止山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鬼王怎麽可能會生病呢?安卻骨有些看不懂了。
晏兄倒是直接,沖着那倆位鬼吏微微一笑:“我會轉告鬼王,二位已經盡力了。”
之後便帶着安卻骨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