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此情此景，在宗信眼中，仿佛像是在夢裏一般。
在那個美好的夢中，宗信想象過無數次他告白的時候，想象過無數次他和夏小五真正确定心意在一起的時候，想象過無數次她們的未來。
在夢裏，他可以暢想一切。
可是在現實中，他在激動之餘，卻選擇保留了一絲理智。
宗信看着夏小五臉上微微的羞澀與強裝的大膽，看着她眼中微微的羞澀，看着羞澀之下的自我強迫，他閉了閉眼睛，壓下想要立刻答應的強烈渴望，随後睜開眼睛說道：“抱歉，我，可能暫時不能答應。”
夏小五一愣，她覺得她的耳朵剛剛一定是出問題了，有些難以置信道：“什麽？”
宗信握緊雙拳，用理智壓下心底的渴望，再次說道：“我，我覺得我們暫時還不能在一起。”
夏小五：“……”
夏小五眨了眨眼睛，終于明白她剛剛沒有聽錯——她被拒絕了，被之前還紅着臉向她告白的人拒絕了。
“行吧，”夏小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視線游移，只覺得看哪裏都不合适，“那，那，那行吧。”
說完，她終于忍耐不了這種氛圍，她松開拉着宗信的手，轉身準備離開，卻反被宗信拉住。
夏小五側着身子，撇過腦袋，連餘光都沒有看宗信，她問：“幹什麽？”
宗信連忙解釋：“我拒絕并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相反，我其實是不想你為難。”
夏小五一愣。
宗信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能感覺到的，你其實願意，但又不是很願意，有點勉強，你是不是有心事？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想辦法為你解決的，解決了之後，我再向你告白，好嗎？”
夏小五沉默了片刻，随後她轉過頭看向宗信，輕笑了一聲，又嘆了口氣，語氣中多了些往日沒有的老成：“阿信，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說完，她再次掙脫宗信的手臂，向前離去。
宗信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不管是什麽事情，不論難或者簡單，我都會想盡一切方法解決的。”
夏小五腳步不停。
“比起考慮事情本身，我更在乎的，是希望你能輕松一些，能開心一些。”
“能在笑着的時候，痛痛快快地笑着。”
夏小五停下腳步，她微微仰起頭，望着天邊的火燒雲，輕輕笑了笑，帶着微微的苦澀與感動，随後她繼續向前走去。
她的聲音随着晚風一起飄向宗信：“我小的時候，是一個被爹娘抛棄過的人。”
她想，她沒辦法把自己真實的身份說出口，她害怕他們會害怕他，會與她産生隔閡，既然如此，那就把選擇權交給宗信好了，讓他去尋找真相，讓他去探索她真實的面貌。
等到他将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她會等着他做出選擇。
*
這幾日，牡丹在讀書讀得焦頭爛額時，目光又忍不住在宗信和夏小五之間梭巡。
這兩人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像是在一起了，又像是沒在一起，兩人的目光每次交彙時，夏小五都一副任你探索的眼神，而宗信卻似乎有些苦惱非常的奇怪。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這兩人是怎麽想的。
牡丹垂頭繼續讀書。
身旁的夠宮良玉已經開始發瘋了，他不敢用他的美貌去撞桌子，也不敢去薅那滿頭的秀發，就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木魚，正在一旁念念有詞地敲着。
期初，牡丹還是很大度的忍着，但她也煩，聽着木魚的聲音更煩。
終于，她抄起她的小圓扇子一下子呼在了桌子上，怒道：“別敲了！吵死了！”
她旁邊的月季也忍不住怒目而視。
再一旁的杜鵑，她大概已經萎靡到精神有些錯亂了，竟模仿着宮良玉的聲音道：“沒天理，沒良心，連木魚都不準敲。”
牡丹斜睨她一眼：“你在跟我找茬？”
杜鵑聞言一愣：“啊？我什麽都沒說。”
她确實已經神經錯亂了。
再一旁的簡雲卻很是淡定，她正卯足了勁兒學習呢，壓根就沒有時間去發瘋，她也不受影響，手不停，眼不閉，思緒如流水，川流不息。
在牡丹幾人的眼裏，她已經處于另一個世界了，她們完全不可能進入的世界。
再一旁，夏小五正在畫她的星空圖。
這明明是她的作業，但落在牡丹幾人的眼中，就是在摸魚。她們問道：“你是複習好了嗎？”
夏小五擡起頭，一臉得意：“當然，我這段時間可是很用功的。”
她的視線一一梭巡，從宮良玉到牡丹，到月季，到杜鵑，再到簡雲，一一指着道：“在你發瘋的時候，在你梳妝打扮的時候，在你談小曲兒的時候，在你做指甲的時候，在你……越過你，我就在學習了，所以我當然複習好了。”
她每指過一個人，每說一句話，就忍不住滿臉嘚瑟，看得衆人差點動手。
牡丹再也忍不住了：“我就搞不懂了，前一段時間才剛剛考了一次，為什麽又要考試？煩死啦！”
宮良玉繼續敲木魚。
月季接道：“孟夫子看着是一個很和藹的人啊，他難道就不知道對于我們而言，考試就是要我們的命嗎？他怎麽忍心？”
杜鵑繼續喪。
夏小五一琢磨，她前傾着身子，低聲道：“要不，咱們現在趁夜去把書院給埋了？”
幾人立刻看她：“有道理！”
又說：“你起頭。”
夏小五坐直身子繼續畫畫：“那還是算了，反正我已經複習好了。”
衆人：“……”
拳頭硬了。
正在幾人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時，宗信推門進來，問道：“你們寫好了嗎？讓我看一下。”
牡丹幾人立刻将自己的模拟試卷交給宗信，宗信一一仔細查看，随後将各自的問題一一寫在紙上，寫完之後交給對應的人，說道：“你們根據我列出的問題好好複習，這次考試就沒有問題，要是有看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一群人看着各自手裏密密麻麻的一張紙，有氣無力道：“哦。”
簡雲擡起頭，認真道：“加油。”
衆人：“……”
一點都不想加油，只想躺平謝謝。
不知不覺間，夜色漸濃。
每日醉夢樓收工之後，一群人就會來到三樓的大包廂內複習，宗信就是他們的複習老師。
因為距離考試日越來越近，大家不知不覺間複習得越來越晚，每每有行人從醉夢樓外經過，周圍一片昏暗，可醉夢樓三樓卻是燈火通明，尤為的顯眼。
最初，很多人只以為是有人在包廂玩耍，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在聚在一起徹夜苦學，他們不由得肅然起敬，每次經過都恨不得對着三樓的燈光敬個禮。
傳得廣了，有知情的人笑稱醉夢樓以後要換牌匾，改業務了。
有好奇的人問改成什麽？
改成溪川書院醉夢樓分院。
衆人笑笑間，心中對溪川書院，對醉夢樓更多了一份尊敬。
但這些與夏小五幾人無關了，他們正忙着學習呢。
直到中元節前一天，溪川書院開始考試。
孟夫子站在講臺上，笑道：“同學們，非常期待你們能全體合格，當然，沒有合格的也不要灰心，咱們明天後天不是會放兩天假嗎？不合格的同學只放明天一天哦！”
臺下所有人：“……”
聽聽，這是人話？
有了這個威脅，在試卷一發下去後，所有人立刻拿出了全部注意力，頭也不擡地飛速寫着，将腦袋裏還是嶄新的，剛剛裝進去的知識全部都倒了出來，唯恐寫慢了一步，趕不上遺忘的速度。
*
夏小五有時候會想，凡人的做事效率是真的高啊。
也許是因為壽命有限，想做的事情又很多，于是每件事被分配到的時間越來越少，做起事來就越來越快，那短暫的一生，感覺真的是太匆忙了。
但對于受益者而言，卻十分的高興。
比如現在，明明是早上剛剛考完，下午放學的時候，所有人的成績都出來了。
夏小五又想，人有的時候還是非常虔誠的。
比如在孟夫子宣布成績的時候，她就看到她身旁身後的牡丹和宮良玉正閉着眼睛，雙手抱拳，一副十分誠心的模樣，又聽到她們嘴裏念念有詞，仔細一聽，大概是在向他們能想到的所有神仙禱告吧。
感覺有點過于博愛了。
夏小五忍不住想，如果讓她們知道，除了凡人之外，有一個水鬼也在擔心自己的成績，他們會有什麽反應呢？
一定是：“啊？不會吧，你都死你還要讀書？”
夏小五：“……”
夏小五突然對自己感到無語，她在想什麽？她為什麽要自虐？她瘋了吧？！
在所有人的期待裏，孟夫子拿着成績單繞着整個教室走了一圈，終于賣足了關子後，笑道：“看來大家這段時間都很努力，所有人都合格了。”
得知所有人都通過的那一刻，教室裏立刻沸騰了。
夏小五看着一旁終于放心的牡丹和宮良玉，打趣道：“怎麽樣？願望成真了吧？是不是要去還願了？”
兩人一臉無奈，無奈中又帶着藏都藏不住的驕傲：“你在說什麽？這分明就是靠我們努力得來的結果好嘛！”
夏小五：“……”
突然特別想替那些神仙菩薩們揍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