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天前。
因為房主本人還沒回來，擡走遺體後，韓振宇和搭檔留下來例行檢查死者米歇爾·金去世的別墅。
周正明和韓振宇在房屋裏轉了一大圈，對這套房屋的第一感覺就是大，第二感覺就是奢豪的讓人咂舌。
“真是，泳池已經很不像話了，這浴室，你看這魚缸。真的，太有錢了吧……”
周正明一邊看一邊感慨，韓振宇沒出聲四處打量着房屋的構造。是很商務的歐式風格裝修，好看是好看，但是……沒有家的感覺。
“哥，房主呢？”
“在海外出差，聽說不長回來住，已經通知了，估計正趕來。”
韓振宇又往樓上去，一間間屋子粗略看過後，發現有一間屋子的門打不開。
沒多想他就打算暴力開門，讓周正明攔了下來。“拜托，別在這裏發瘋，會被告的。”
等來了開鎖師傅，兩個人才進了屋子。
看起來也是一間主卧，和其他房間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除了裏面的擺設。
這間卧室裏床所對着的牆上挂着一副很大的畫，是一幅水墨畫，沒有裝裱直接粘在牆上，紙已經泛黃了。
“太奇怪了吧，簡直不搭。”
周正明看了看，覺得很怪。
“大概是主人的愛好吧。”
艾琳要是看見一定會笑，那是她幾年前因為沒有當成交換生，耿耿于懷之作，畫了一紙的荷花和錦鯉。後來找不到了，現在卻挂在這裏。
韓振宇又看向別處，然後在玄關後面一整牆的書架中間看到一張大相框。是一張二人合照，不過兩個人都是側臉，裏面的女人手臂勾着對方的脖子仰着頭，眼睛微微合起唇角的笑很是慵懶，而那個男子則微微垂頭攬着她的腰一臉寵溺。
床頭櫃也有一張單人照，還是那個女人，是在荷塘裏穿着白色長裙坐在小船上，手裏捧着一朵荷花遮住了半張臉。
還有一張在電腦桌邊，是女孩坐在一棵倒下的大松樹上，帶着大框墨鏡歪着腦袋在陽光下大笑比耶。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
“啧，這是夫妻嗎，看起來真是恩愛啊，照片到處都是。話說，看起來很漂亮呢。”周正明拿起相框仔細打量。
“哥，放下吧，這個不重要。”韓振宇從他手裏拿過，放回原處。
“啊，對，你眼裏只有李秀妍最漂亮。看看，那是什麽，這音響！”
韓振宇搖搖頭，準備把他拉出去。
“哥，快點放下吧，這不是你家。”
回想昨天來這裏檢查的環境的結果，就目前來看死者應該是意外死亡。但是，最終定論還是要等調取監控以後才能确定。
一輛車緩緩開了過來。
韓振宇看着眼前車裏下來的男子，先看見的是他的一只腳和手杖的腿，原以為年紀很大。結果看着他關上車門，朝自己慢慢走來，才發現他年紀很輕，看起來是剛步入社會的樣子。
當然，他開的車和一身的西裝證明，這位年輕男子身份和地位應該不簡單。
“你好，請問是Harry·Borrison嗎？我是江南警署的刑警韓振宇。”
他走過去，亮出工作證，朝對方伸手。
……
艾琳下了飛機，看着外面不太明亮的天氣，決定買一把傘。
她是喜歡下雨天的，然而，這裏的下雨天帶給她的記憶太不美妙了。
下飛機就給Harry打了電話，但是沒人接。她猜這會兒他一定在處理姨媽的後事，無暇顧及她也很正常。
她是來照顧他的，又不是來添麻煩的。
買了一把黑色的大傘，配上她今天一身酷酷的皮大衣、黑墨鏡，嗯……有點兒帥姐姐的意思了。
才坐上計程車，外面就開始下雨了。艾琳報了地址，就靠着車玻璃看外面。
首爾，好像變化很大呢，和李秀琳記憶裏的樣子不太一樣了。多了很多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汽車，來來往往的人。
“心情，有點複雜呢……”關于李秀琳腦海裏的記憶慢慢浮現，她在想如果當初沒有遇見Harry和姨媽，她現在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呢？
說不定會給她判故意傷害罪？雖然她打的是個人渣。
艾琳撐着傘，在別墅大門口和開大門要出去的韓振宇擦肩而過。
韓振宇看着這個拖行李箱撐傘的女人，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他開門是為了開車出去，但是這個女人就這樣進去，那個男主人知道嗎？
“請等一下。”韓振宇叫住她。
“你說我嗎？”艾琳聽見雨聲裏對方的聲音，多少有點不确定。
“請問您是這家主人認識的人嗎？因為我雖然開門要出去，但是沒有辦法不經主人家許可放人進去。”
“如果你說的主人家是Harry，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剛剛下飛機，他的電話沒打通，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進去。”
“如果是這樣，剛剛冒昧了。”韓振宇聽見她這樣說，點點頭目送她繼續往裏走。
“剛才那是誰？”周正明坐在副駕駛上都要打哈欠了，看見韓振宇和對方交談了幾句，他就來了精神。
“說是房主的未婚妻，應該就是照片上的人。”
“看起來好像是第一次來這裏一樣，東張西望的。”
“是，所以我才會多問一句。”
“啊，走吧走吧，回去休息吧。”
……
姜亨俊此刻正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電梯突然響了一下。他睜開眼表情冷淡的看向電梯處，以為是韓振宇又返回來了。
“surprise！”
一道身影從電梯裏出來，拖着個行李箱，站在電梯口摘了墨鏡，笑着朝他揮手。
“艾琳！”姜亨俊的表情僵住，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艾琳最了解他了，他現在看見自己并不開心。他在緊張，在詫異，唯獨沒有看見她的開心。
她收回手，也收了笑容。
“Harry，你好像不太歡迎我。”
“不是應該在看展嗎？怎麽會過來。”姜亨俊拿過一旁的手杖，撐着站起來，朝她走來。
“因為擔心你，但是現在看來，我來這裏，好像給你造成了更多的困擾。”艾琳抿了抿唇，仔細打量他一下，覺得他很不對勁。“那不然……我走？”
“胡說什麽。”聽見她這樣說，姜亨俊的表情一瞬間化成無奈，走過去拉住她抱在懷裏。“笨蛋，你怎麽會給我造成困擾呢。”
“啊，快別抱我，我身上沾了雨水別把你衣服弄濕了。Harry啊，給我找一間客房好嗎，我先把衣服換掉。”艾琳趕緊讓他松開。
“外面的雨還是很大嗎？”姜亨俊也感覺到她身上帶着水汽。
“是啊，下的很大。要不是剛好碰見有人從裏面出來，我就在外面看雨了，話說剛才出去的是誰呀？”
“無關緊要的人，我先帶你到去客房，有帶換洗衣服嗎？”
“當然，帶了點衣服。那，可以再給我準備一份熱湯嗎？”
“好，你先去泡個熱水澡，我去給你煮湯。”
洗了澡後艾琳穿着浴袍吹起了頭發，半幹不幹的就結束了，撥拉兩下頭發她就迫不及待的去找Harry。
見他正在料理臺前，守着冒出熱氣的鍋。
“啊，我運氣真好，找了這麽賢惠的男朋友。”
她走過去，和他一樣靠在櫃子邊上看着鍋。
“秀也不看了就這麽跑過來，沒關系嗎？”
“沒關系啊，本來就是因為你在韓國我才來看秀，姨媽出了事，你一個人處理，我還是有點擔心。雖然你電話裏說沒關系，我也知道你處理問題井井有條根本沒什麽需要我做的，但是我擔心你，怕你心情不好。”
艾琳說着去看他的表情。
“我沒關系，我現在很好。之所以沒讓你來，是以為你不願意來首爾。”他也轉頭看她，臉上帶着微笑。
艾琳點點頭，想了想決定解釋一下。
“其實也沒什麽願不願意，前陣子我很忙，你更忙。剛好工作告一段落，我要給自己放個長假，你在這裏，我就來了。結果剛剛你看見我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我要是留下來，你不會趕我吧？”
她說着故作失落的問他。
“怎麽會趕你啊，笨蛋！你願意專門來陪我，我當然是高興都來不及。”姜亨俊好笑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呀，我剛洗的頭發，你手上是不是有油！”
Harry陪着她吃過飯後，艾琳覺得因為胃太飽，大腦缺氧有些困了。
姜亨俊叫她去卧室好好休息。
結果艾琳又做噩夢了，還是之前的夢，夢見Harry被惡犬追逐，只不過這次夢裏多了一個拿槍的男人和一個摔倒在地的女人。沒等她仔細看清他們的臉，畫面就是一轉。艾琳又夢見了姨媽，姨媽在游泳池裏拼命掙紮，可是四下無人很快她就因為脫力沒了生息。
光怪陸離又斷斷續續，她直接被吓醒了。
從前她做過奇怪的夢，然後李秀妍差點出事。可是這次夢見的全是發生過的事情，到底是在預示着什麽呢？
Harry在自己的卧室，他在卧室的暗室裏查詢今天的監控，關于艾琳在大門口和韓振宇遇見的那段視頻。看了一會兒，知曉兩人碰面并沒有什麽異常之處。剛把視頻調回當下，就無意瞥見本來應該熟睡的艾琳，正坐在床上不斷的捋着頭發，好像很煩躁的樣子。
見她這樣，姜亨俊出了暗室，準備出卧室，去找她。
當他站在自己卧室門口，打開房門的一瞬，就看見艾琳突然睜大的眼睛，好像受到驚吓一樣，愣了一瞬就突然上前，紮進了他懷裏。
姜亨俊也是一愣，原本是要去她房間找她的，誰想到她竟然來找自己。
“是我腳步聲太大了嗎？抱歉，我做噩夢了，就很想來找你。”艾琳的臉埋在他胸口，說話的聲音也是甕聲甕氣。
“沒有吵到我，是我還沒有睡。艾琳，進來吧，我陪你睡。”姜亨俊很喜歡她依賴自己的感覺，摟着她拍了拍。
她乖乖跟着他來到床邊，老老實實的躺倒被窩裏面，然後看着同樣躺下來的Harry。兩個人面朝着對方，安安靜靜的躺了一會兒。
艾琳先開了口。
“這房子是不是風水不好？我已經好久沒有做噩夢了。”
“是你最近壓力太大，艾琳，我在這裏，不用害怕。”
“還記不記得，剛到法國的時候，都是我安慰你的。現在啊，換做你安慰我了。”
艾琳突然想到那段時光，還有點懷念。
姜亨俊聽她說的話，也想起他們剛去法國，在醫院裏的日子。艾琳每天在他床邊陪他，給他唱兒歌，讀童話，還教他畫各種卡通圖畫。
做了很多明明很幼稚，卻又讓他貪戀的事情。那時候真的是他最開心的日子了，他活了十二年，艾琳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玩伴。
哪怕當年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沒有那樣陪着他玩耍過，更多的時候，媽媽都是在照顧他那位年紀很大的父親。而媽媽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讓他要乖、要懂事，不要四處亂跑被韓泰俊發現，也不要大聲吵鬧。
他一直不知道，正常的小朋友應該過什麽樣的童年，直到遇見艾琳。她總能想到各種各樣的點子，逗自己笑起來，在他的腿疼的受不了的時候，一遍遍耐心又溫柔的安撫他。
他的人生，除了要複仇，唯一的光都是艾琳給予的。
“艾琳。”
“嗯？”
姜亨俊突然靠近她，伸手貼着她的臉頰。
“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怎麽突然說這個？”
“答應我，好嗎？”
“嗯，我答應你，我永遠不會離開Harry。”
艾琳哄小孩一樣答應他，然後給他拽了拽被子。“真是的，你現在可是非常厲害的家夥了，明明應該是我求着你別離開我才對，怎麽你還會擔心這個。”
姜亨俊沒有回答她，收回手閉上了眼睛，低低的說了一句。
“感覺困了呢，再給我念個睡前故事吧。”
念故事？
艾琳不知道他怎麽又想起這一茬了，不過她也沒什麽準備啊，念什麽故事呢？
思來想去的，最後艾琳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背，輕柔緩慢的念出了一段小短詩。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
Sun, moon and you.
日、月與卿
Sun for morning.
日為朝
moon for night.
月為暮
and you forever.
卿為朝朝暮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