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是在這裏。”
“什麽？”
安夕看着這空曠庭院裏站着的王，以及他身後的枯井，聽見鬼說了一句。
“思侗世子，就是在這口井中咽氣的。”他随意的擡手，指着井的方向，完全沒把井邊握着長刀的王放在眼裏。
“所以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看這個？這位王上，好像是等着你來的。”
“來認錯的。”他輕笑一聲。
“認錯？我看不像。”安夕看着那位老者，他看鬼的眼神帶着視死如歸。
和安夕所想差不多，那位王上抱着視死如歸的決心在向鬼宣戰。這是鬼後來解釋給安夕她才知道的，那位王上說，他抱着王的意志絕不會向鬼屈服。
只說當時，他握着長刀，安夕以為他是要劈鬼，一直戒備着他的動作，卻沒想到他是要自刎！
絕不屈服的意思，是嘎自己！
這的确是安夕沒想到的。
但她眼快，動作也快。
安夕一個飛踢，把他手裏的刀踢了出去。
開玩笑，聽不懂歸聽不懂，他自刎了一了百了，後面的爛攤子算誰的。
他要是真的死在這裏，說不是鬼動的手，只怕除了安夕沒一個人相信。
“真服了，這麽沒骨氣嗎？”她踢的有些猛，收回腳才覺得腿有點疼。
鬼的表情就很意外了，他是真的沒想到，說完那樣一番話後，不可一世的王竟要自刎。而安夕，她的腿擡的可真高啊，他倒是從沒見過有哪個姑娘敢做這樣誇張的動作。
等反應過來的王想再去搶刀的時候，鬼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快松開點，真的會出人命！”安夕看鬼好像真的打算了結了這位王，這可不行。
“他不是不想活了，我正好送他一程。”
“不能這樣做！名不正言不順，他是王，他的存在不僅僅是他個人！”安夕取拽他的手臂。
重獲呼吸的王，已經失去了力氣，躺倒在地。
“安夕，我做王，怎麽樣？”鬼看着倒地不起的人。
“說實話嗎？”安夕仰頭看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啊，依然沒有正常人類該有的感情。
鬼看着她，等她的實話。
安夕搖搖頭，輕聲開口。“你不合适，你的心裏沒有悲憫，沒有仁慈。”
她沒說的是，如果他要一意孤行，那麽只會加速他走向毀滅的路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讓這位王上讓位吧，世孫應該更聽話些。”她想不出別的妙計。
一開始，是王室那個祖先答應鬼，他得江山讓鬼掌控江山的黑夜。這沒錯，可是時間久了，什麽都會變質，不再那麽有用的鬼，不斷給王室造成麻煩，甚至還有控制不住的趨勢，他們就要想辦法除掉他了。
而不好控制的強大的鬼，怎麽可能輕易被除掉呢？
兩方纏鬥，互不退讓，結果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像金聖烈這樣被莫名其妙卷入其中的人，只多不少。
但首先，大家都是人類。所以無論王室一開始到底是對是錯，根本不能被世俗接納的吸血鬼，都會被放在敵人的位置上。
所以，除非鬼被消滅。
否則，此題無解。
…………
後來的事，安夕就不清楚了。
鬼把需要處理的事情都交給了那個領相大人。
說實話，那位領相大人也不像什麽好人，他的野心寫在臉上，就像他的女兒那樣。也是，一個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賣給吸血鬼的人，怎麽可能是個好東西。
她已經在這裏停留了好多天了，時間越久她越覺得不安，說不上為什麽，總之就是有不好的預感。
鬼對她可以說是很縱容了，她不喜歡他吸人血，所以這幾日他進食都是在地宮之外。
她說不能取那個王上的性命，到現在那位王上還活着。
就在今天，鬼說，王上要禪讓，世孫要上位了。
可是安夕還是覺得不安，不知道什麽原因。
她的右眼皮已經跳了一天了。
世孫上位的這一天，儀式舉行在夜裏。
安夕看着穿一身金線繡紋紅袍的鬼，天生的衣架子，高挑的身姿披着這一身衣袍，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度，就好像今天登位的是他。
“為什麽一直看着我，怎麽不說話？”鬼低頭看她，今日她被他強行套上了一身華貴的衣裙，看起來像極了一位正宮娘娘。
當然，要是問安夕什麽感覺，她覺得自己像極了要顯示家財萬貫的暴發戶，這就是鬼的審美。
“因為很好看，好看到，有些喧賓奪主了。”
她看看鬼這莊重的一身行頭，他今日連頭發都精致的束了起來，沒了頭發的遮擋，那張矜貴張揚的臉，此刻張揚到了極致，太完美了，完美到他只要出場世孫只能黯然失色。
而自己，這打扮好像真的是正宮的打扮，他們倆這個樣子出現，真的不太好。
“他們應該學會明白，誰才是能左右他們的人。”
“你開心就好。”
這場登基的典禮，每個人的表情都很複雜。
蒼老又不甘的舊王、隐忍不發的世孫、表情淡漠端莊的世孫嫔、緊盯着王室看着王座露處隐隐渴望的領相……
安夕被鬼拉着手腕，提着沉重的裙角跟在他身邊走在鋪着紅毯的宮殿中，她随意的看着周圍，在舞姬的隊伍裏看到了……秀香，再仔細看去時，又找不到那張漂亮的臉蛋了。
眼皮跳的越來越快了。
在這一場她根本聽不懂的宴席上，暗潮洶湧。
不知道是從哪裏開始混亂的，原本平靜的宴席充滿了恐慌的驚叫，逃跑、殺戮、恐慌、死亡……
直到銳利的發簪抵着安夕的喉嚨。
挾持她的是慧玲。
她聽不懂，但是看着原本在鬼手裏被掐的奄奄一息的新王，能重新呼吸，她就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裏了。
濺了一臉血的鬼朝她走來，安夕可以感覺到慧玲慢慢松開的手，她其實不害怕，就算真的被紮透了喉嚨，她還能回家。
鬼朝她伸手，她笑了笑覺得應該給他一個面子，朝他遞一下手腕。
可他的背後，出現了要和他一較高下的另一個吸血鬼。
金聖烈！
他手裏拿把木質的匕首帶着鮮血，他的眼裏透着幽藍的光芒，他是朝着鬼去的。
完全是出于本能，安夕從來沒有想過她能有那麽大的力氣，竟然能夠把鬼那個不可一世的家夥推到一邊去。
木質的匕首沒入胸口，安夕覺得很奇怪，木質的刀原來可以這麽鋒利嗎？
還有，右眼皮它終于不跳了啊！
“安夕！”
金聖烈也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個安夕。她緊緊握着那把山楂木的匕首，不再給他在次擊殺鬼的機會。
意料之中，金聖烈被鬼甩了出去。意料之外，甩出去了好遠。
周圍可真是更亂了，安夕捂着汩汩冒血的傷口，顫着嗓子喊了一聲。“鬼……”
原本還要和金聖烈拼命的鬼，才清醒過來，當下什麽最重要。
“我快、快無法呼吸了……”她覺得有些冷。
“安夕……”
“先走，離開……”她努力拉了拉他的衣袖。
一臉不知所措的鬼才反應過來，抱着她消失在這混亂的宴席上。
等到了地宮裏，安夕已經沒什麽力氣了，死亡離她那麽的近，還是……沒回去嗎？
“安夕，安夕……”
“我、你咬我吧，不然我真的完蛋了……”她在他耳邊說着，氣若游絲。
“好，你不會有事的……”他想起來，從前她如何安然無恙的再回到自己身邊，便鎮定了下來。
脖子上又是一痛，但是，好像比之前痛的輕了一點，他是不是舍不得咬了？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舍不得，好像真的會分別……
安夕努力伸手，碰到了他的肩膀。
“鬼，你好好活着好嗎？”
他沒有回答她，埋首在她頸側。
“好好活着，我們會再見面……”
她渾身一輕，感覺到一種脫離，不由自主的阖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黑乎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胸口。
一點也不疼，但是胸口的衣料是破的。
視線逐漸清晰，頭頂水晶燈的輪廓逐漸顯現，卧室裏香薰的甜香氣飄到了鼻尖。
“還好，還活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