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虎作伥【三】
晏子非斜斜看了那人一眼,對于這種仙,他還算是欣賞便又問道:“你叫什麽?”
安卻骨見他要過去,冷不丁拉住了晏子非:“晏兄啊,這人,啊,不。這仙雖說不厚道,但還是留條命吧。”
“放心吧,怎麽說也是個仙君,命硬着呢。”
可當晏子非彎腰看下去時,那仙卻是一動不動的,晏子非沒辦法只得又給他療傷。
“看吧,以後生氣的時候還是留一手,要不打完還得收屍折騰來折騰去的多麻煩。”
“生氣?”晏子非斟酌着這倆個字,又道:“沒有生氣。”
“那你為什麽發那麽大火?”
晏子非想了想自己也弄不明白,只看着安卻骨已經止住了血的手問道:“手還疼嗎?”
安卻骨笑着晃了晃手:“早沒事了。”
“晏溫不是我的對手,重九華也不是我的對手,妖君,天帝,秦不周,只要他們不聯合起來,統統不是我的對手。”
晏子非這話說了一半卻倏的停了,安卻骨有些好奇:“然後呢?”
給那人的療傷活動正好結束了,晏子非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道:“你看,這仙君要害我,可躺在地上的還不是他,所以說,沒誰能讓我死,我也不需要你保護。”
見晏子非突然認真了起來,安卻骨也斂去了笑意正色道:“可你救過我,很多次。”
晏子非看着那雙很亮的眼睛,只覺喉頭一哽什麽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那仙君醒了,許是被這莫名其妙一頓揍揍怕了,這次醒來倒是老實,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你叫什麽?”晏子非又問了一遍。
“桃竹”那仙君答。
晏子非想了一下,确實不認識,也不打算和着半路殺出來的仙君再有什麽牽扯,拉了安卻骨就打算走,結果還未走倆步又被攔住了。
這下安卻骨也不滿了:“桃竹仙君,咱們萍水相逢一場,告誡一句,你若活蹦亂跳的又來作死,再皮癢我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那仙君收了手讪讪道:“不是,別再往前走了,祝融峰上有個害人無數劣跡斑斑的伥鬼,我此次奉命下界就是來捉它的。企料遇到一虎妖百般阻撓,說來慚愧,總之前面很危險,你們若無要事還是回去吧。”
“區區伥鬼,居然驚動了仙界。”晏子非有些疑惑,看來這事不簡單。
仙家規矩一向多,階層分得細不說,就連衣帶配飾都分的井水不犯河水,之前晏子非那夠一眼認出這位仙君,也是憑着他那身眼下已經血跡斑駁的白底金紋衣衫。
此刻的桃竹白衣帶紅金線沾血,俨然一朵牡丹花,站在他們眼前皺眉凜然道:“別的伥鬼大都是拉人下水以平息憤懑,可這次,無論是伥鬼還是它飼奉的虎妖都很奇怪。”
“哦?怎麽個怪法。”
見安卻骨橫插了這一句,桃竹那眉頭皺的更嚴重了:“你一個人知道這些做什麽,還是保命去吧。”
“嗨,你這個仙真是欠的,我聽不聽看不看關你什麽事?年紀輕輕的管那麽多做什麽,滿腦子的六界尊卑,妖如何仙又如何?誰不是一個鼻子倆條腿的,簡直迂腐!你不和我說還能不和晏兄說?你是外人我可是內人,我晏兄難不成會為了你欺我不成?”
桃竹聽了這話有些想發作,但瞟了一眼身邊笑的有幾分詭異的晏子非,想來這話也有道理,便繼續道:“伥鬼嚣張來者不拒往者驅之,可虎妖修行頗深早就過了吃人修行的階段,抓那麽多人也消受不了。而且,我感受不到伥鬼對虎妖的怨念,按道理為虎所食,其鬼為伥,不可能沒有怨念。”
“唔,确實古怪。”安卻骨戳了一下在她身旁的晏子非:“晏兄,你覺得呢?”
晏子非眉目含笑依舊沉迷于安卻骨無意間的那句內人之中無法自拔,直被戳了好幾下,才回過神來:“啊,怎麽看?不怎麽看,去看看不就清楚嗎?”
“哈,知我者,晏兄也。”安卻骨喜滋滋的嘆了一句,拉了晏子非就往祝融峰深處去了,桃竹仙君見阻攔不及便也跟着去了。
盛夏日長,可就是再長也有個盡頭,于是等他們三人摸索着進入祝融峰深處時,天總算撐不住黑了。三人鑽進了一處山洞,桃竹仙君看着安卻骨與晏子非一派熟稔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你一個人,難道就不怕他嗎?”
“怕什麽,晏兄很可怕嗎?”
安卻骨看着桃竹仙君身上花花綠綠的傷口,想起這可都是晏子非的傑作,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不恰當捂着嘴笑道:“別怪他,我晏兄人可好了,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就是你太煩人,要我我也揍你。”
“可他是妖啊。”桃竹詫道。
“嗨,你這仙怎麽這樣死心眼,妖怎麽了?我就是被妖養大的,所遇所見大都是妖,有害我的妖自然就有要救我的妖,難道妖就當真命賤無論如何都比不得人嗎?”
坐在一旁飲酒的晏子非聽了這話,忽的動作一滞看了安卻骨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一直随意擺放着的左手慢慢捏成了拳。
桃竹聽了這話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看了晏子非一眼還是什麽都沒說。
見他不說話,安卻骨挪到了晏子非身邊悄悄的問:“仙都是這麽迂腐的嗎?”
“和妖一樣,自然是有好有壞,有迂腐也有開明。”晏子非郎聲道,全然不懼身邊的桃竹仙君怎麽看。
“也是”安卻骨應了一聲。
“為何你會被妖害?”晏子非慢慢松開了手,還是問了出來。
“嗨,當然是嫉妒我貌美呗。”
安卻骨這句玩笑愣是把桃竹吓的不輕,眼下她披着一副男皮,俊俏是俊俏,娘娘腔也就算了,可一開口就是貌美?貌美?這個是真的沖擊到他這個不問世事的仙君了。
二人都沒看到桃竹的表情,晏子非只憋着笑敲敲安卻骨的腦袋:“貌美?這麽說和晏溫倒是難兄難弟了。”
“怎麽又扯上美人了。”
“他幼時沒少被妖欺辱,就是因為貌美。”
安卻骨聽了這話,腦中都是美人那張臉,隐隐有些心疼:“哼,改天讓我遇到了非把它們皮扒了。”
“那你怕是沒機會了。”
“為什麽?”
“因為它們非死即傷,死了的也便罷了,茍且活下來的別說扒皮,能剩張皮就不錯了。”
這話說的有些驚悚了,安卻骨:“是你幹的嗎?”
見晏子非搖搖頭,安卻骨莫名其妙懸着的一顆心落了下來。
“怕是重九華的豐功偉績吧”桃竹仙君一語未完一語又起:“別那麽看我,這事驚動了仙界,當年是我負責的。”
“這麽慘烈嗎?”
“何止慘烈,重九華行事向來如此,活下來的妖有被灌了硫磺割了舌頭再無法開口的,有被砍掉爪子撬了鱗片軀殼的,還有被閹了再被逼着吃了自己那玩意兒的,慘絕人寰都不為過,當妖當到那份上也真是生不如死了。”
桃竹這番話說的直白,安卻骨忍不住回想了下重九華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不免一陣一陣惡寒。
“那些妖也是跟錯了主子,你倒是可以問問你身邊這位為什麽不出手相救。”
晏子非聽了這話,慢悠悠将視線放到了桃竹身上緩緩道:“為何要救?若不是晏溫心善多番阻攔,我早叫它們死無葬身之地,哪輪得到重九華出手?”
見空氣裏火藥味濃厚,安卻骨伸手捏了捏晏子非的手掌看向桃竹笑道:“我以為若是它們不義在先,跟了誰都是一樣的,難不成你們仙界都是些是非不分的無恥無能之輩?”
桃竹揚着頭,一臉傲然。
“我看你就是欠個作惡多端的妖物治你,若真遇到那樣的真該叫那人好好磨磨你這臭仙品。”
“不可能”仙竹淡然道。
安卻骨冷哼一聲再沒理他,只扯着晏子非繼續他們之前的話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聽它們說的話,就是我不知廉恥、不懂禮數、不受規矩、恃寵而驕。”安卻骨掰着手指一條一條的列舉,直從禮數衣着說到了個性品格,當真是一無是處慘不忍睹了。
說了半天安卻骨有些渴了,眼巴巴看着晏子非的白玉葫蘆:“晏兄還有酒嗎?”
晏子非将酒壺遞了過來,安卻骨打開一看發現裏面居然還是滿滿當當的,這壺看着小,可被他們喝了一路竟然半點不少。
也顧不得那些,安卻骨喝了一口,感覺這酒越放越烈,一口臉紅倆口上頭的,喝了三口實在受不住了,眼裏水光潋滟盯着晏子非撒嬌:“這酒太辣了,我要去兌點水。”
晏子非哪裏可能不答應,只問她要去哪裏。
安卻骨嘿嘿笑了,說是出了山洞可以聽到水流聲,應該很近走兩步就到了。
想來不過幾步的距離,晏子非看了一眼桃竹那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思索片刻還是讓安卻骨去了,但又有些不放心,于是便讓一個妖焰也跟了上去。